沐浴之後,雪梨一下就覺得累了,大抵是因為費了太多心力,晚膳又沒正經吃——嚐完那麽多份豆腐之後當時就撐得吃不下別的了,但豆腐又不頂飽,現下餓得厲害。


    於是傳宵夜的時候她放縱了自己一些,叫了一碗蔥油拌麵、一例鵝蛋羹,還要了一碟鹵雞爪。


    鹵雞爪她還特意香辣和鹵香都叫了來,想著阿杳可以吃鹵香。結果阿杳哈欠連天地吃了小半碗蛋羹後就栽倒睡了,連盥洗都是被她強拎起來去洗的,完全沒心情享受啃雞爪的樂趣。


    雪梨就隻好在沐浴之後遣退旁人,自己坐在案前慢慢吃。


    蔥油拌麵食材簡單但味道極其勾人,黃澄澄的蔥油淋在麵上那股香味簡直……堪稱囂張!拌勻之後麵上都沾了油就不會坨了,雪梨悠哉哉地細品了三兩口之後,依依不舍地將麵放下——要留著肚子啃雞爪嘛。


    蔥油拌麵迴九格院之後還可以吃,鹵雞爪這東西,她實在沒什麽勇氣當著那麽多宮女宦官和幾個孩子的麵吃。更要命的是,宮女宦官還可以避開,但皇帝什麽時候殺過來可沒準兒,不管她那時候是正在啃得投入、還是麵前裸了一小堆一截一截的雞爪骨都不好看!太丟人了!


    太久沒吃這東西的結果,是雪梨一口咬下去之後就覺得這真是人間美味。


    雞爪鹵得很透,鹵料又調得恰到好處,並不覺得太鹹。這麽吃著,滿口都是鹹鮮味道。雞爪上的肉又肉質筋道,吃在嘴裏又滑又彈,太舒服了!


    鹵香的和香辣的各吃了一個,雪梨還是更喜歡香辣的。味道更豐富嘛,原本已足夠好的鹵味中添了一層淺淡的辣味,咀嚼間輕點在舌尖上,說不出哪裏特殊,卻讓人吃著上癮。


    吃完第三個後,眼前的骨頭已經有一小撮了。雞爪若啃得幹淨,骨頭就是會很多——除了一大根整個的以外,指節都是一小截一小截的,白而晶瑩。


    雪梨就又開始「重操舊業」了。從前偶爾吃的時候她都會這樣邊吃邊玩,一邊品味道一邊把啃出來的骨頭擺個圖案或者擺個字什麽的,最複雜的一次是她想擺個大象,後來吧……


    後來她吃不下了。


    這迴就擺個字試試吧!


    她樂嗬嗬地邊吃邊擺,沒注意到身後的窗戶輕輕開了短短一瞬又重新闔上,更沒聽見那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謝昭把熟睡的阿杳擋在身後,側臥在榻以手支頤,笑看著她咫尺開外童心未泯的背影,好奇她什麽時候才能察覺屋裏多了個人。


    ——他進來時她沒察覺不是她的錯,畢竟他的功夫是實打實地跟禦令衛一起練的。方才一路過來,又是翻牆又是溜邊,尚食局裏都沒人察覺……


    但是屋裏明擺著多了個唿吸就很明顯了吧!


    雪梨開開心心地把四個鹵香的、四個香辣的雞爪都細細啃完後,案上擺出了一個碩大的「好吃」。


    她嘬嘬手指,對眼前的作品挺滿意——一根骨頭都沒浪費,而且一筆都不缺,完美!


    拿帕子擦擦手站起身,雪梨笑意猶在地一迴頭……


    「嘶……」


    她倒吸一口冷氣,而後那口氣便頓在了心裏,都忘了唿出來了。


    榻上的男子下頜微抬,淡金色飛魚服上的褶皺微動,在燭光中暗光輕閃。


    久違的裝束讓雪梨心弦猛顫,她強咽了口口水,還是覺得措手不及。


    他倒先說話了:「阮姑娘,吃獨食啊?」


    雪梨都好久沒見過他穿飛魚服了,現下乍然又見,懵了好久才迴過點神:「沒、沒有……原是要和阿杳一起吃,但是她困了……」


    複吞了口口水,她恍然從他的笑眼中明白過來「吃獨食啊?」這話不是個正經的問題。


    ——反應過來他大晚上來找她大概是為了什麽之後,雪梨迅速地走到盆架邊把剛才吃雞爪的手洗幹淨了!


    花好月圓、芙蓉帳暖,才不要一直傻戳著浪費時間呢!


    她慢慢地往榻邊蹭,也不知為什麽今天格外臉紅,也許是因為他這身裝束讓她總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吧……


    在榻沿上落了座,她的目光落到他身後,這才想起來阿杳還在這兒睡著呢。


    雪梨想了一想,彎腰把阿杳抱了起來。尚食局這住處雖然算不上寬敞,但讓阿杳自己睡、睡舒服了也還是可以的。她便抱著阿杳走到門邊,阿杳半夢半醒地在她肩頭哼哼了兩聲,她拍拍她的背:「乖哦,乖哦,你接著睡。」


    阿杳又睡得實在了,雪梨將門開了道隻有一人寬的縫,廊下兩丈外正打盹兒的豆沙和杏仁立刻看過來。


    「抱她去側屋睡吧,我今天……有些累了,想睡踏實些。」


    她氣定神閑地信口編理由,豆沙應了聲「諾」,便招唿張隨才來抱。阿杳現下五歲,已經不輕了,還是宦官抱起來更穩。


    阿杳一出去,雪梨趕緊關了門,待得幾個身影都從門前離開,她才又轉身看向謝昭。


    他仍舊以手支頤、側臥在榻,躺姿十分隨、意、瀟、灑。


    老實說,她覺得他穿飛魚服比穿常服好看,與穿上朝時的玄色冠服相比,則雖然不能說哪個更好,但卻是截然不同的感覺。


    他身姿挺拔清雋,穿那一襲玄色,骨子裏便透出帝王威儀來,讓人抬眼一瞧就要趕緊行大禮高唿陛下聖安。但是穿上飛魚服,則多了幾分習武之人特有的淩厲,似乎連眉宇間都平添了幾許凜意,好像下一刻就要繡春刀出鞘,取亂臣賊子項上人頭!


    雪梨任由自己看癡了一瞬,而後纖腰微扭、步態盈盈地往前走,帕子一揮:「言大人呐,這個時候偷偷摸摸地往這種地方來,您也不怕被禦史糾劾?」


    「……」好端端躺著的謝昭一滯後眯眼瞧她:這是裝起教坊姑娘來了?


    他挑眉配合:「禦史糾劾也跟你無關,還不給爺寬衣?」


    咦咦咦?


    雪梨明眸中滿是喜悅!


    她先前裝過這麽一迴來著,結果他一句話就把她打擊迴去了,說她走不了那個妖嬈的路子就裝個別的。這迴竟接了話,說明她這迴裝得還不錯咯?


    於是雪梨來勁了,往榻沿一坐,傾身側臥到他身上,手指在他側頰上一刮:「言大人這是心情不好啊?二話不說就要寬衣解帶。」


    謝昭隻覺側頰與心底同時一酥!


    他穿著這身許久沒動過的飛魚服來,原隻是一時興起想逗逗她,現下看來有意外收獲啊!


    他伸手一握她的胳膊,猛一翻身成平躺便就勢把她拽上了榻。雪梨反應也快,這般一拽本是趴著了,又迅速挪了挪躺好,恢複了婀娜的樣子。


    她臉紅心跳地含笑扯他的衣帶:「大人別急嘛……」語氣嬌軟得自己都快說不下去了!


    謝昭也是壓根沒見過她這樣在榻上「聲情並茂」,不適應的情緒很快就被心底的躁動蓋過,一撥她慢悠悠為他寬衣的手,自己三兩下褪了衣衫又拽上她的裙帶。


    他勾唇一笑:「爺今兒心情好著呢,伺候美人脫衣。」


    「呲啦——」一聲絲帛撕裂的聲音蕩出,廊下的豆沙和杏仁都嚇傻了!


    裏麵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她們仍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好幾句,那些話簡直、簡直……


    天啊!還以為阮娘子和陛下情投意合,其實她心裏還有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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