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能吹。”吳翠梅覺得兒子完全就是多此一舉。


    既然自己都答應了,那肯定不會輕易反悔的嘛,幹嘛還要說這種大話來哄人呢。


    “我沒吹牛,我說的都是真的。”


    迴到家裏,劉青山一停車,就立馬拿出手機,再網上找到了一些博主改裝老宅子的視頻。


    他把手機遞給老媽,說道:“媽,你看,就是這些,你看看這房子,外觀看起來是不是比咱們家還破?可你等會兒再看看裏頭,人家改造的那真叫一個漂亮。”


    吳翠梅半信半疑的拿著手機,盯著手機裏的畫麵看。


    畫麵裏的老房子看起來確實要比他們家現在住著的泥磚房還要破舊許多,而且看起來曆史也更為悠久一些。


    但是,等畫麵慢慢切換到裏頭的時候,吳翠梅徹底驚呆了:“這,這是同一棟房子?”


    “當然是。”劉青山嘿嘿笑道,“媽,我都說我沒吹牛,你還不信,你看看人家這房子改造的多漂亮啊。”


    “哎喲,這麽改,那得多少錢啊。”說來說去,吳翠梅還是心疼錢。


    劉青山哈哈樂道:“媽,我不說了嘛,咱們自己動手,花不了幾個錢的。”


    吳翠梅雖然不大相信兒子的話,但是,看著手機裏人家改造的老房子,她是真動心了。


    這房子雖然外表看起來不咋地,可往裏頭看去,那可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就跟兒子說的差不多,估計以前那些地主住的房子,也不過如此了。


    況且,以前地主還沒有電視冰箱呢。


    “那,那就改。真改了,明天就動手。”吳翠梅堅定的說道。


    劉青山立馬抱住老媽的肩膀,笑道:“媽,你放心,我肯定把咱們家的房子改造的比手機上的房子還漂亮。”


    “你又吹牛了。”


    “我真沒吹牛。”


    “吹不吹牛,等你改了房子不就知道了。”


    劉青山:.......


    房子也不是說改就改的。


    改房子之前,還的先把房子裏頭的各種垃圾都清除出去。


    所謂垃圾,無非就是一些破裂的碗碟,斷腳的板凳,發黴的砧板,斷尾的砍柴刀,脫漆的鏡子,發黑的蚊帳,破爛的衣服鞋襪,被馬蜂入侵的破棉被等等都得扔掉。


    劉青山翻開父母房間的櫃子時,仍不住大叫道:“這不是我小時候的衣服嘛,你怎麽還存著啊。”


    “哎呀,那個不能扔,那個不能扔。”吳翠梅連忙從廚房跑來,一把奪過兒子手裏的小孩衣服,又緊張又愛惜的說道,“這衣服還有五成新呢,不能扔。”


    “媽,我都長這麽大個了,你還留著這些衣服幹什麽啊?”


    “你懂什麽。”吳翠梅小心翼翼的護著懷裏的笑衣服說道,“這是我留給我孫子的,以後等你有孩子了,就不用買太多衣服,穿你小時候的就可以了。”


    劉青山翻了個白眼,真的要暈了:“媽,咱們家就算窮,也不至於窮到一條開襠褲要穿兩代人吧。”


    “這不是窮不窮的問題。”吳翠梅把衣服疊好了,再找個幹淨的蛇皮袋來,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放入袋子裏。


    她說道:“你還沒當過父母,你不懂,等你以後有小孩了,你就明白了。自己孩子穿過的衣服,就算壞了破了,那也是孩子的東西,對於當媽的人來說,那就是寶貝,是見證孩子成長的寶貝,你看看這一件。”


    說著,她拿起其中一條開襠褲,一臉迴味的說道:“青山,你看看這條褲子,這是你兩歲時候穿的。那時候,家裏窮,沒錢買新衣服,可是,你又長得快,一天一個樣,等你兩歲的時候就怎麽也穿不了一歲時候的衣服了。所以,為了能讓你有衣服穿,媽就把自己的衣服剪開了,再一針一針的縫補起來,就有了這些小衣服。”


    “你不知道那會兒你有多調皮,雖然我不去山裏幹活,可你那會兒還小,整天纏著我,我就是上個茅坑都要抱著你去。有時候,你就坐在茅坑旁邊的草地上玩,總之,你時時刻刻都纏著我,所以,我隻能利用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幫你縫衣服。


    可那時候村裏還沒有電燈,都是燒柴油燈,縫好一件衣服,我眼睛都疼得睜不開了。可是,看到你穿上這些衣服的時候,我還是很高興,又會想著,還應該再給你縫一件上衣,或者給你織毛衣。


    所以,青山啊,這些衣服雖然很舊了,也不漂亮了,可是,這些衣服都是媽在你很小的時候縫的,以前你去讀初中的時候,不在家了,我就經常翻這些衣服出來看,看到這些衣服,就好像又能看到你躺在我旁邊一樣。對於媽來說,這些不僅僅是衣服,更是你的影子,是媽的念想跟迴憶。”


    “媽。”劉青山抱住了老媽的肩膀,感動道,“那我們就把這些衣服都留下來吧,等以後我有孩子了,就把這些衣服給他穿。到時候,我再買些更漂亮的布料迴來,你再給他縫一些衣服。”


    “你想得美。”吳翠梅拍了拍兒子的胳膊,笑道,“你現在連對象都沒有,等你有孩子的時候,我都七老八十了,那時候我哪裏還有精氣神搞這些東西。你要是心疼媽,你就早點結婚,早點生孩子。”


    劉青山:......


    果然,感動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幫著老媽把衣服收起來之後,看著紅漆斑駁的老櫃子,說道:“媽,衣服可以不扔,那這個破櫃子總能扔吧。”


    “這個櫃子怎麽能扔呢?”吳翠梅驚詫道,“這可是我跟你爸結婚的時候,親戚們湊錢做的櫃子,你看這櫃子雖然難看了一點,可是,它的木頭都沒壞,怎麽能扔了?”


    劉青山又看向一旁的桌子,說道:“櫃子不扔,那這破桌子總能扔吧。”


    “這桌子跟這個櫃子是一套的,也不能扔。”


    劉青山扶額:“媽,那這個不能扔,那個不能扔的,咱們家的改造工作還怎麽進行啊?”


    “那你就辛苦點咯,順便幫這些櫃子桌子也上上漆,改造改造,不就是新的了麽。”


    劉青山:......


    早知道就不該給老媽看手機的,現在看了手機,她都知道家具也可以改造了。


    這分明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改造房子就夠麻煩累人的了,還要改造家具?那我還有時間幹別的?


    不過,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就算有苦水也隻能往肚子裏咽了。誰讓你自個兒提出改造的大計劃呢。


    如果掉漆的櫃子桌子不能扔,那有裂縫的雲紋瓦缸,掉了玻璃的八卦鍾,畫了龍鳳呈祥的鏡子之類的老物件自然也不能扔。


    除去這些,還有鳳凰牌的縫紉機,大屁股的黑白電視。


    這些物件雖然沒人用,但是,清洗翻新之後,擺在屋子裏還是別有一番風味的。


    不過,那些缺口的鍋碗瓢盆,還有斷腳腐爛的木板凳一類是萬萬不能留了。


    把家裏該扔的東西收拾出來之後,直接在院子裏堆成了小山。


    可以燒的木柴類堆一堆,可以賣破爛的堆一堆,不能賣也不能燒的堆一堆。


    三大堆垃圾堆在院子裏,儼然就跟三座小山似的。


    看著這三堆垃圾,老兩口儼然還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


    “家裏怎麽這麽多垃圾?”吳翠梅驚奇道,“平時也沒感覺,這一收拾,沒想到就是一大堆啊。”


    劉青山把不能賣也不能燒的垃圾放到皮卡車上,然後拉去外村的垃圾池裏倒掉。


    雖然西山村是個小山村,但是,村民們都不隨地扔垃圾,而是將垃圾扔到垃圾池裏,等垃圾池滿了,鎮上就會派垃圾車來清理垃圾。


    清理好了垃圾,好的細致的將屋子的各個角落大掃一番。


    要知道,這是幾十年錢的房子,所以房子的地麵全是泥地。除了後來改造的廚房跟衛生間已經鋪上了水泥地之外,房子的其他各個角落全都是由黑乎乎的泥土當地麵的。


    在那個年代,山裏的窮苦人基本上都是這個配置:紅色的泥磚,青褐色的瓦片,黑色的泥土。


    這些泥土隻需要花點力氣就能搞迴家裏,不需要花錢,對於山民們來說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但是,這些泥土有一個很大的缺點,就是一旦地麵有些水濕了,不管你穿多麽防滑的鞋子,一腳上去,要是腳力不夠,還是會打滑,而且,那潤滑程度就跟田裏的淤泥一般。


    而實際上,這些黑泥地板的前身也正是田裏的黑泥。


    因為牆壁是泥做的磚頭,地麵又是泥做的地板,所以,房子的各個角落基本上都會藏匿著個各種小蟲子,比如什麽蟑螂啊,潮蟲啊,還有馬陸,千足蟲什麽的,各類老房子裏常見的蟲子應有盡有。


    “沒想到,現在還有這個小蟲子。”劉青山正拿著掃把大刀闊斧清掃房子的時候,不僅僅見到了討人厭的蟑螂,還看到了孩提時經常掏來玩的一種小蟲子。


    吳翠梅瞥眼看了一眼,滿不在乎的說道:“一直都有,到處都是,又不能吃,管它幹什麽,一把掃出去得了。”


    ————


    劉青山找來一根小棍子,一邊用小棍子扒拉牆角那些從泥磚上掉下來的泥沫,一邊說道:“媽,你怎麽這麽無情啊,雖然說這個小蟲子不能吃,但是,人家用處可大了。”


    說著,小棍子已經順著泥土上的凹陷小漩渦挖了下去,沒扒拉兩下,就扒拉出了一隻約有花生豆大小的蟲子。


    這蟲子長得賊醜,特別醜。


    它的身體近似紡錘型,頭和前胸比較小,脖子長,中後胸較發達,腹部肥大。也就是說,它的身體很圓,肚子很大,但是呢,脖子長,腦袋小,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勻稱。


    而且,在它的身體表麵還有毛瘤,這讓它看起來更難看一些。


    除了這些,在它扁平的腦袋上,前端還有一對形如鉗狀的強大彎管,為一對由上下顎分別形成的顎管,稱雙刺吸式口器。它的這一對長而尖銳的鉗子不僅時捕獲獵物的武器,同時也是建造巢穴的工具。


    而它們的顏色,與周圍的土顏色相近,因此,即便它們暴露在土表之中,不細心探看的話,很難一眼就發現它們。


    雖然這些小蟲子長得醜,個頭還不大,但是,這種小蟲子卻是天生的陰謀家與殺手。


    它們挖的漏鬥狀的小坑就是精心布置的陷阱。閑逛的螞蟻或者其他小蟲子一旦誤入其中,向上攀爬時哪怕弄出極細微的動靜,也會被它們覺察,而後迅疾從土裏鑽出腦袋,揮動頭頂上那兩隻鐵鉗子一樣的嘴鍔,向上揚沙,將爬至洞口的螞蟻等擊打下來,一舉擒獲。


    它們向上揚沙和逮蟲子的動作,一下緊接著一下,猛烈而有勁道,似乎還會發出噗噗的響聲。嘴一旦夠著螞蟻或蟲子,便一口叼住,死死咬緊不放,然後一點一點拖進土裏,從容地吸食體液,大飽口腹。


    在它們住的小圓坑周圍,可見零零碎碎的螞蟻黑色軀殼碎片,記錄著它們陰謀的屢屢得逞與無情殺戮。


    幼時,劉青山還不知道這種小蟲子的時候,在牆角看到這種小坑,總會好奇。後來發現這些小坑裏竟然還住著小蟲子之後,年幼的他也不管這些蟲子醜不醜,就總會用小手指去扣泥土裏的小坑。


    後來,發覺這些醜巴巴的蟲子對螞蟻之類的小小蟲十分偏愛之後,他便玩心大起,先抓來螞蟻,然後將螞蟻放到凹陷的小坑裏。掉入小坑的螞蟻自以為逃離了人類的魔掌,便立馬驚慌的逃竄。


    它不逃還好,它一走動,那掩藏在陷進之中的醜蟲子就立馬探頭出來捕捉獵物了。


    然而,醜蟲子卻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它剛捕了螞蟻,小青山就會立馬用手裏的小棍子對準其藏身的地方一挑,便將其挑出土外,進而抓獲。


    如果不是用這種辦法,任你用小棍子在土坑裏撥來撥去,亂挑一氣,很難找到它。它感覺危險來臨時,會在土裏倒退著遊走,深深隱藏起來。即便你把它撥出了土麵,它也會縮起身子,一動不動地裝死,讓你誤以為是一塊微小的土坷垃,被它輕而易舉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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