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著這樣的顧慮,不過,劉青山本身就是一個極具正義感的人物,在正義麵前,自然會把親情撇到一旁去。


    抓賊抓髒,劉青山不顧三七二十一,深吸一口氣,便氣勢洶洶的朝牛圈走進去。


    可他剛到門口,卻瞬間呆了眼。


    一個毛頭小子正坐在二樓的木板樓上雙腿從樓梯口垂下,兩隻小手揉著眼睛,正嚎啕大哭:“爸爸,爸爸,快來救我,嗚嗚嗚,爸爸。”


    “胖熊?”劉青山一眼就認出了木板樓上的熊孩子。


    胖熊一聽有人喊自己,急忙拿開手看向門口,見青山哥哥站在陽光底下,便急忙叫道:“青山哥,嗚嗚嗚,快救我,我下不去了。”


    劉青山看了看滿臉淚痕的胖熊,又看了看倒在牛圈地上的班頭樓梯,心裏已經明了了。


    估計這胖熊是趁著阿貴家沒人,就跑到他家的牛圈裏玩,還順著木頭樓梯爬到了二樓的木板樓上,可不想,那木頭樓梯卻被下麵的牛給弄倒了,以至於他也就下不來了。


    劉青山哭笑不得的走進去,扶起樓梯,可胖熊卻不敢往下走。


    劉青山說道:“胖熊,你快下來呀,你坐在上麵幹什麽?”


    “嗚嗚,我腿軟了。”胖熊抽噎道。


    劉青山笑了起來:“我說你也真是的,沒事跑人家牛圈裏玩幹什麽?你說,你是不是又幹什麽壞事了,被你爸追著揍,所以才躲阿貴家的牛圈裏來了。”


    “才不是。”胖熊擦了擦鼻涕,反駁道,“我才沒有幹壞事,我爸也沒有要揍我。我昨天見臭屁貴——我昨天看到阿貴被送去醫院了,他們家沒有人在家了,他們家的牛就沒有人喂了,所以我才想來幫忙喂牛的。”


    他垂下閃光的眸子,嘴巴又抖了起來,貌似又要哭了。


    劉青山趕緊順著木頭樓梯爬上去,坐在胖熊旁邊,安慰道:“哎呀,胖熊,對不起啊,哥哥誤會你了,沒想到,你這麽勤快懂事啊,真是個好孩子。”


    胖熊卻還是顫抖著嘴唇,吧嗒吧嗒的掉下了若幹豆大的淚珠:“那個,那個,那個阿貴是不是要死了?”


    他滿眼淚水的看著劉青山問道:“阿貴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因為我打了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生病了。嗚嗚嗚,青山哥哥,我是不是殺人了?”


    劉青山一頭霧水,看著哭得稀裏嘩啦的胖熊,是又心疼又不解:“阿貴住院跟你有什麽關係?”


    “我前天打了他,嗚嗚嗚,我是個壞蛋,我把泥巴糊他身上,弄得到處都是,嗚嗚嗚,我殺人了,嗚嗚嗚,我是個大壞蛋。”


    聽著胖熊的哭訴,劉青山笑道:“跟你沒關係。胖熊,阿貴沒死,他就是生病住院了,現在已經醒過來了,很快就能迴家了,而且,他生病的事情跟你也沒有關係,是因為他媽媽忘記按時帶他去醫院打針了,所以他才會昏迷的。”


    胖熊止住了哭聲,可憐巴巴的看著劉青山求證道:“真的嗎?真的不是因為我打了他嗎?”


    劉青山笑了笑,輕撫著還在抽噎的胖熊的後背,說道:“胖熊,真的跟你沒有關係,你不用太自責,而且,我跟你說啊,今天我去縣城了,而且還順便去醫院看望了阿貴,阿貴現在已經很精神了,他還跟我說,怕胖熊會誤會會自責,還讓我特地找到胖熊,並告訴胖熊,他住院的事情真的跟胖熊沒有關係。”


    “阿、阿貴真的這麽說了嗎?”胖熊淌著鼻涕停止了抽噎,一臉期待的看著劉青山。


    劉青山睜眼說瞎話的點了點頭:“當然了,阿貴當然這麽說了,不然,我怎麽會在這裏找到你啊。”


    胖熊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覺得哪裏不對勁。


    好像,他看到阿貴的時候,阿貴已經昏過去了,並沒有看到他吧。


    那麽,阿貴怎麽會覺得他會自責呢?


    還有,他在這裏喂牛的事情,誰也不知道,青山哥哥又怎麽會找來這裏?


    雖然很疑惑,不過他還是選擇相信了。畢竟青山哥哥是個大好人,應該不會騙他的。


    他用手擦了擦眼淚鼻涕,然後一把從後麵抱住劉青山的脖子,又把眼睛鼻子在劉青山的肩膀上蹭了蹭:“哈哈,太好了,青山哥,我腿軟,你背我下去。”


    劉青山被抱著的脖子黏黏的,肩膀也涼颼颼的。


    他迴頭看了一眼滿臉水漬的胖熊,哭笑不得的說道:“胖熊,你能不能別把鼻涕擦我身上。”


    “我沒有。”


    “你有。”


    “你快背我下去,我怕高。”


    “怕高你還坐邊上。”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真,正準備要下樓的時候,卻聽到‘嘭’的一聲。


    同時垂頭向下看去,呆了。


    木頭樓梯又,又被牛弄倒了。


    好了,這下子,兩個人都下不去了。


    “這迴,我們是不是要在這裏過夜了?”胖熊委屈巴巴的問道。


    “傻啊你,不會跳下去嗎?”劉青山放下胖熊,說道,“你先在這裏等著,我先跳下去,然後等會兒我把梯子弄起來了,你就自己下去,我在下麵扶著梯子,免得牛又弄倒梯子。”


    “不要。”胖熊死死抱著劉青山的水桶腰,“萬一你跑了怎麽辦?”


    “你四不四傻?”


    “你才傻。”


    “好了,鬆手,我先跳下去,等會兒我上幾步樓梯接你,這樣總行了吧。”


    聞言,胖熊這才不得不鬆手。


    胖熊一鬆手,劉青山二話不說就跳了下去。


    畢竟神力護體,也啥大礙,就是摔了一跤,差點吃了不少的牛糞。


    到了樓下,便趕緊把木頭樓梯扶起來往上走幾步,並耐心的鼓勵胖熊慢慢順著樓梯爬了下來。


    到了一樓,胖熊這才如釋重負的喘了一大口氣,還說道:“我以後再也不幫阿貴喂牛了。”


    劉青山一邊將成捆的稻草鬆開弄散,一邊笑道:“哈哈,你可不要口不由心,明天又跑來幫人家喂牛啊。”


    “才不會呢。”胖熊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把鼻孔裏的鼻涕捏出來,然後直接甩地上去,振振有詞的說道,“誰再幫臭屁貴喂牛,誰就是小狗。”


    劉青山嗬嗬直笑。


    喂牛出來之後,胖熊迴家去了。他像是知道以目前邋裏邋遢的狀態迴家免不了要挨一頓揍,就先跑小溪邊洗了把臉。


    劉青山則直接迴家去。


    到了家裏,先跟母親報告了阿貴的情況,又說了胖熊幫忙喂牛的事情。


    吳翠梅聽了胖熊的囧事,笑得出來了:“胖熊這孩子皮是皮了點,搗蛋的事情也沒少幹,不過,這孩子心性特別好,有一迴我跟你爸去鎮上迴家,半路的時候,摩托車壞了,我先走路迴家,遇上胖熊,胖熊還主動幫我拎東西呢。那小子嘴巴特別甜,什麽好聽的話都說得出來。不過,他皮的時候,還偷過咱家的橘子,被你爸抓住了,最後他還被他爸揍了一頓。”


    劉青山不由得迴想起自己的童年來。


    他小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吧。


    乖巧的時候,全村人誇。調皮搗蛋的時候,不還欺負過陳小芳嘛。


    他笑道:“小孩嘛,都這樣,你看胖熊跟阿貴雖然平時看彼此不順眼,可阿貴出了事,去阿貴家幫忙喂牛的第一個人卻是胖熊,估計兩孩子上輩子就是一對難兄難弟吧。”


    “哈哈,那倒是。”吳翠梅看了一眼院子裏的皮卡車,見車廂上隻整下幾個木頭架子了,就問道,“青山,你今天拉去的石頭花都賣完了嗎?”


    劉青山點頭:“賣完了。”


    “賣了多少錢?”


    劉青山早知道老媽準會問,所以一早就準備好了說辭:“也不是很多,就幾百塊錢而已。”


    要是他說賣了幾萬塊錢一棵,估計以後山裏那些大棵的杜鵑花會越發難逃厄運。


    因為普通人根本沒辦法把大棵的杜鵑花挖迴家,但是呢,紅眼病又會迫使一些人因為眼紅劉青山而故意砍死或燒死那些大棵的石頭花。


    所以,為了石頭花的安危,劉青山隻能把價格說低一些:“三棵才賣了五百塊錢。”


    “喲,才五百啊,那可真不多。”吳翠梅說道,“你之前賣三叉子估計都不止這麽多錢吧。”


    “三叉子也不貴。”劉青山笑道,“不管是三叉子也好,石頭花也罷,在山裏太多了,就不值錢了。不過,這些東西雖然不怎麽賺錢,但是,也比去外麵打工強一些,你說是不是?”


    吳翠梅點點頭:“那倒是,去外麵打工,一天的工錢也就兩百來塊錢,而且還要受人管教,自然是不如你在家挖這些東西強,但是,青山,你這樣也不穩定啊,去外麵打工好歹每天都有收入呢,可你在家挖這些東西,卻不怎麽穩定啊。”


    “媽,放寬心。”劉青山寬慰道,“我之前挖竹筍摘蕨菜都賺了不少錢了,現在就當是放鬆吧。”


    “嗯,也行吧,總之,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就好了。”


    “嘻嘻,知道了,我還要去給石頭花拍照,估計明天還能賣幾盆。”說罷,劉青山便放下手中的茶碗,拿起手機就要往院子那頭走去。


    吳翠梅卻叫住他:“青山,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啊?”劉青山站在陽光底下,迴頭看著坐在小板凳上,背靠著門框的老媽,疑惑問道,“什麽事啊?”


    聞言,吳翠梅滿臉不高興的說道:“你說你這孩子,整天就知道賺錢賺錢,連這麽重要的日子都能忘了?後天就清明了。”


    “哎呀。”劉青山一拍腦門,怪叫道,“你不說我都忘了。”


    如果後天就是清明的話,明天就肯定要忙活糍粑的事情,自然就沒辦法拉石頭花去賣了。


    清明雖然不是過年的大節日,但是,對戀舊念祖心很重的山民來說,卻是一個更為重要的日子。


    過年的時候,如果沒有買到車票,那還可以不迴家過年,可要是過清明,就是去了再遠的地方打工,也必須想辦法迴家祭祖。


    生的對立麵不是死,而是被遺忘。


    山民們似乎深諳此理,所以從來不敢遺忘先祖。因為他們害怕因果報應,若是自己不孝順,遺忘了先祖,那若幹年之後,自己魂歸黃土的時候,後輩們是否也會將自己遺忘了呢?


    因果因果嘛,隻要他們孝順先祖,後輩們自然也會有樣學樣的孝順他們。


    所以,清明很重要。


    重要到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點鍾了,吳翠梅還在忙活。


    她一邊翻箱倒櫃的尋找祭拜先祖所需的東西,一邊絮絮叨叨的交代道:“明天早點起床,青山你先去碾米,碾米迴來之後再去摘些四季青跟棕葉迴來,如果可以,再順便摘點竹葉迴來包糍粑。”


    聽著老媽的吩咐,劉青山便知道,明天準是沒有時間去縣城送花的。


    今天他給土豪們拍了杜鵑花的照片視頻之後,土豪們一片叫好,好幾個人預定了他的杜鵑花。


    原本是計劃明天送出去的,但是,眼下正好撞上了清明這麽一個重要的日子,那送花的時間隻能往後推移了。


    他給土豪們發去消息,道明了原因,土豪們倒也十分理解,都同意他晚幾天再把杜鵑花送出去。


    如此一來,劉青山便可以安心準備清明的事宜。


    一大早,吃了早飯,便開車去二爺爺家碾米。


    不出意外的,二爺爺家那兩個沒上學的小家夥一看到他,就跟屎殼郎看到屎似的,呸,就跟大黃狗看到屎,呸呸呸,就跟老光棍看到小媳婦似的,一把撲了過來,將冷熱交替時節極易產生的鼻涕全擦他衣服上了。


    “哥哥,我都好久沒見你了。”萱萱抱著哥哥的大腿,奶聲奶氣的說道,“你是不是在外麵有人了。”


    劉青山:?


    “哥哥,哥哥。”軍軍喊了兩聲哥哥,然後就直接把小胖手伸入劉青山的褲兜裏一頓亂掏。


    糖果沒掏到,倒是抓了個軟綿綿的東西。


    劉青山怪叫一聲,急忙一把抱起軍軍,教訓道:“軍軍,你怎麽可以亂掏別人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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