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種菜賣菜,不是為了跟誰炫耀自己有本事,更不是想著等有錢了,就可以給自己買件厚點的衣服,或者買一床有棉花的新棉被。


    她隻是很卑微的想著,等菜心賣了,好歹也能賺幾百塊錢。那樣一來,春節的時候,孫子孫女們帶著小娃娃來給她拜年時,她就可以給她的那些曾孫們一人一個大紅包了。


    以前大兒媳有孩子的時候,家裏一窮二白,別說給孩子們買新衣服了,就是抱被都是她從自己蓋的棉被裏扯了棉花出來,然後再拿家裏的破衣服一針一線縫製的。大兒媳嫌棄那條破抱被,跟她吵了一架,之後,兩人的關係也越發緊張。


    再加上後來孫子孫女們長大了,上學了,她依然沒能為孫子孫女們花什麽錢,所以大兒媳也越發不待見她,連帶著的,孫子孫女們也不待見她。因此,一年到頭,孩子們也來不了家裏幾次。


    她現在就想著,曾孫們還小,而她這把老骨頭卻不能再活幾年了,就想趁著自己還有點力氣,多賺一點錢,好留給孩子們,以彌補她當年的無能吧。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劉青山的大奶奶那樣,給孩子們買各種好吃的以及漂亮的衣服。可她家世不好,一輩子都在吃苦,除了能飽腹之外,哪還有什麽閑錢啊。


    她可以對那些欺負她的人兇神惡煞甚至拳腳相向,可對於自家的孩子們,她卻是卑微到了塵埃裏的。就算是努力賺錢給孩子們封紅包,她也不敢奢求大兒媳對自己好一點,或者是孫子孫女們能與自己親近一點,她奢求的,不過是那些小小的孩子們一聲甜甜的太奶奶罷了。


    可誰知道,這簡單的美夢,卻在這一刻就如同她剛剛摔碎的瓷碗一樣,瞬間就破了。


    她坐在地上,模糊的望著蔚藍的青天,哭著,叫著,心痛到無以複加。


    可不管她怎麽哭,怎麽叫,那一地枯死的青菜,也再不能複蘇了。


    譚大傻看老媽哭得撕心裂肺的,心裏也痛。


    他呆呆的站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做點什麽。


    最後,還是譚老太哭累了,知道不管怎麽哭怎麽傷心也無濟於事之後,才重振旗鼓,站起身,帶著譚大傻順著水渠而去。


    她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哪個挨千刀的惡鬼害死了她的菜心。


    這樣晴朗的天氣,如果沒有人為原因,水渠不可能無緣無故斷水。


    果然,順著來水的方向走了二三十米,譚老太就找到了原因。


    一塊大石頭赫然堵住了水渠!


    而且,水渠旁邊還開了個口,那清盈盈的水流便從那口子流出去了。


    譚老太看到這一幕,登時怒得汗毛直立。


    她緊著氣,憋著火,順著水流走去。


    水流往下繞過兩塊梯田之後,流入了一個早已荒棄多年的池塘裏。


    那池塘原本是水田,後來被村裏的鄧先富挖成池塘,養過兩年魚。可後來鄧先富外出打工之後,池塘就荒棄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鄧先富外出打工幾年一直沒迴家,可今年一迴家,居然就禍害她的菜地。


    譚老太怒不可遏,轉身就走。


    譚大傻還沒弄明白怎麽迴事,趕緊追著老媽去:“媽,你要幹嘛去。”


    “你別管。”譚老太壓著火,叮囑道,“你去把石頭掀開,然後再把地裏的菜給拔了,有些還沒爛到菜心的就摘下來,帶迴去喂雞喂鴨。”


    “哦。”老媽這麽吩咐,譚大傻自然要照辦。


    看著老媽消瘦的背影漸行漸遠,譚大傻也沒多想,照著老媽的吩咐先把水渠裏的石頭搬開,然後水流就一分為二,一部分匯入自家的水田裏,一部分流到下麵的池塘去。


    然後,就去地裏把死掉的菜全拔了,一部分還沒爛到菜心的菜就挑選出來,帶迴家去。


    可到了家裏,從老爸口中得知,老媽根本沒迴家後,譚大傻愣住了。他原本以為老媽是哭累了,想迴家休息。可現在才知道,老媽根本沒有迴家。


    可是,如果老媽從菜田離開之後沒有迴家的話,那她去哪裏了?她幹什麽去了?


    譚大傻站在院子裏想了想,卻怎麽也想不透。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村裏一個婦女急色匆匆的跑來,前腳剛跨入院子,就朝發呆的譚大傻喊道:“大傻,大傻,快快快,快去看看,你媽跟人打起來了。”


    “什麽?”譚大傻一聽,嚇了一跳!


    不過,隻是嚇了一跳,卻並不感到奇怪。


    畢竟就憑他老媽那火爆脾氣跟人打架一點兒也不奇怪,而且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過,看到婦女一臉著急的樣子,譚大傻還是趕緊跟著去看,免得老媽吃虧。


    然而,等他趕到事發現場的時候,立馬就被地上鮮血嚇傻了。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嚎,現場一片混亂。


    譚老太站在鄧先富家的院子裏,一手叉著腰,一手扶著鋤頭,威風凜凜,已經完全沒了剛剛在地裏哭天嚎地的樣子。


    她怒目瞪著眼前蜷著身子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腦門的鄧先富,罵道:“你個殺千刀的,你為什麽要把水渠的水給斷了?就因為你把水渠的水斷了,我半畝地的菜心都旱死了。”


    “就算我男人做錯了事,你也不能打人啊。”一旁嚇得淚流滿麵的女人是鄧先富的老婆。


    四十多歲的她比起村裏其他的同齡女人要顯得年輕一些。大概是因為這些年一直跟著鄧先富在城裏打工,不用風吹日曬的緣故。


    她濕著眼眶朝譚老太叫道,“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嗎?你的菜要是真因為沒水旱死了,大不了我們賠你幾個錢就算了,有必要下這麽重的狠手嘛?不就幾百塊錢的爛菜梗嘛,難道你怕我們賠不起嘛?”


    “爛菜梗?”譚老太一聽這話,氣得渾身發抖。


    她為了照顧好那些菜,又為了不耽誤幹其他活,她每天都是天沒大亮就去田裏忙活,然後等太陽升起來了,又迴家忙別的事情。有時候從山裏迴來早了,還得馬不停蹄的去田裏伺候那些菜。


    原來,窮人的付出在這些有錢人眼裏竟是如此的卑微且不值一提。


    對,那些菜對於鄧先富家這種小康家庭來說自然不算什麽東西,可對於她譚老太而言,那不僅僅是菜,不僅僅是可以換錢的東西,更是一個沒有幾個年頭的臨死老太太給自己編織的美夢。


    她一想到這些,也不由得濕了眼眶。她感覺到自己的尊嚴被踐踏,卻又無言反駁。


    於是,她一個箭步上前,揮手一巴掌,扇得鄧先富的老婆一個踉蹌直接摔在地上。


    “大傻。”譚老太朝一旁的兒子叫道,“你媽我打了人,就是做了錯事,你跟他們好好說話,好好道歉,大不了就賠幾個錢,咱們家雖然窮,但也賠得起。”


    說罷,譚老太轉身就走。


    譚大傻愣住了。


    雖然他知道老媽不好惹,可還真是沒想到,老媽竟然彪悍到這種地步。一個中年男人跟一個女人竟然都不是她的對手。


    看著老媽走了,譚大傻趕緊上前攙扶鄧先富:“先富,實在對不住,我媽這暴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實在對不住了。”


    鄧先富躺在地上,一把甩開了譚大傻伸來攙扶的手,嗬斥道:“你以為一句對不住就沒事了嗎?看到沒有?老子頭破了。”


    “那,那你想怎樣?”譚大傻急了,心想,莫不是要被這人訛上了吧。


    “我敢怎樣?”鄧先富捂著還在流血的腦袋,朝傻不拉幾的譚大傻叫道,“快迴去開你的摩托車,送我去醫院啊。”


    “哦哦哦。”看著雙手已經被染紅的鄧先富,譚大傻猜想老媽這次下手可能沒把握好力度。


    他迴家開了車,就趕緊帶著鄧先富去鎮上的衛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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