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韜大吃一驚。


    他萬萬沒想到若無竟會信手拈來大日如來掌此等少林絕學,這進一步印證了溫韜的猜測,若無並非其所言乃是位天竺僧人,但溫韜此間無暇深究,因為這一掌若無施展極為熟稔,威勢極盛,足以開山裂碑。


    溫韜雖是饒富盛名的江湖人物,卻不擅正麵對敵,更何況若無如此至陽至剛的掌法,幾乎迎麵而來,旋即溫韜當下不假思索,腳尖點地,縱身向後飄去,險而又險避開兇猛來襲的大日如來掌。


    “轟”的一聲巨響,若無的一掌擊打在了溫韜方才站立之處,頓時煙塵彌漫,碎石崩飛,現出數丈深坑。


    溫韜暗道好險,心存一絲僥幸,駭然於若無的殺伐果決,須知方才二人還相談無害,可轉念間若無便欲將溫韜置於死地,毫無出家之人慈悲心懷。


    顯然若無想保住陳阿狗,不允許任何人擅自插手陳阿狗和扁庸之間的師徒對決。


    可若是如此,那便意味著溫韜命不久矣。


    此刻漫天劍影已與扁庸近在咫尺,或許扁庸下一刻便會隕落在陳阿狗之手,容不得溫韜遲疑,他雖不善近戰肉搏,可並代表他隻能疲於奔命。


    溫韜必須殊死一搏。


    一顆紅丸自溫韜袖口飛出,溫韜間不容發之際囫圇此紅丸,登時之間溫韜雙眼赤紅,體內真氣瘋狂運轉,全身經脈鼓脹如牛皮鼓般,隨著一陣狂躁真氣的注入,溫韜周身肌肉立刻暴漲。


    僅僅三息,溫韜一改頹勢,化作戰神下凡,肉眼可見的青筋如長龍蜿蜒全身上下。


    “吼!”


    溫韜一聲怒吼,徑直朝著若無和尚一拳打出,頓時空氣爆鳴,拳風唿嘯,拳頭之上隱隱可見白霧升騰,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溫韜的這一拳震散,但卻又似有一股龐大的吸引力將四周的氣流牽扯過來,形成一種奇異的拉扯之力。


    此招竟半分不輸若無方才施展的大日如來掌,甚至威力更為巨大。


    反觀若無,從容依舊,溫韜傾盡全力的反擊在若無眼裏不值一提,甚至若無根本沒打算暫避鋒芒,而是旁若無物直麵溫韜的洶湧來襲。


    “不自量力!”


    溫韜驚喜於若無值此生死攸關之際,居然托大犯了輕敵大忌,給了自己可乘之機,溫韜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千載良機,勢要一招擊潰若無。


    依靠紅丸藥力,溫韜的速度快到了極致,拳勁帶起的罡風甚至連周邊落葉都卷動起來。


    可若無的應變也絲毫不差,麵對溫韜的攻擊,若無依舊雲淡風輕,待得溫韜的拳風臨體,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握住溫韜的拳頭,同時左手揮出一掌,直接拍向溫韜胸膛。


    這一掌看似簡單,實則返璞歸真,溫韜猝不及防之下,隻能勉強舉臂阻擋,隻聽“砰”的一聲悶響,溫韜整個人像離弦之箭般倒射而迴。


    溫韜踉蹌退出數丈遠,方才勉強穩住身形。他此間嘴角溢出鮮血,顯然已遭重創。


    溫韜難以置信地望著若無,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待看清若無掌心之上浮現的一層金光,溫韜方才後知後覺,整個人如被澆了一盆冷水。


    “般若金剛掌?你是少林寺的人!”


    若無並沒有迴答溫韜的質問,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也沒有必要讓溫韜再有片刻喘息,轉瞬之間,一道破空之聲在溫韜耳邊炸響,溫韜知覺不妙,垂垂之際爆發求生本能,一個鯉魚打挺平地而起,拖著殘軀竟在半空之中連續鷂子翻身,將將閃過若無的致命一擊,可若無實在功力深厚,溫韜雖於千鈞一發之際躲避致命一擊,可還是被那股淩厲掌風掃中左肩,登時衣衫撕裂,皮開肉綻,溫韜悶哼一聲,墜落在地,當即血如泉湧,氣若遊絲,連一絲掙紮的氣力都沒有,隻得眼睜睜看著若無緩緩走來。


    “如來千手掌!”


    若無再度變換招式,右手五指仿若水麵漣漪徐徐展開,挾著極輕微的嗤嗤聲響,宛若穿花蝴蝶般向溫韜襲來。


    溫韜避無可避,淪為俎上魚肉,可溫韜卻未有絲毫祈憐求饒之意,更沒有麵對死亡的恐懼。


    若無看著溫韜尚有一絲骨氣,略有訝異,未曾想掘墓盜寶之徒也能如此凜然不畏生死,於是準備給溫韜一個痛快,豈料溫韜的這份骨氣卻並非因他寧死不屈,而是他知道自己絕不會死在這窮鄉僻壤!


    “嗯?”


    若無微微遲疑,看向一側。


    微風拂過。


    泛著花香。


    一指蔥白清點若無手腕。


    纖纖玉指憑空出現,金色佛光霎時泯然。


    若無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波瀾。


    期待。


    與對陳阿狗同樣的期待。


    若無沒有絲毫詫異,因為他早就在等此人現出真身!


    “溫韜,你可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


    這是一道女人的聲音。


    平靜無波,悅耳動聽,似有一種凝神靜心的魔力。


    溫韜聞聲大喜過望,在地上掙紮蠕動,向著半空之中大聲唿求。


    “玄天上座,救我,救我啊!”


    溫韜話音未落,一襲長紗臨風飄來,攜著縷縷淡香,緊著一片如瀑長發傾瀉而下,墨色尤甚夜空,紫衫內襯若隱若現,誘人曲線撩人心弦,說不盡的美麗清雅,高貴絕倫。


    若無和尚略微閃神,再看手腕處,餘溫尚在,但留香之人卻現身於三丈開外,心道一聲:“人都到齊了。”隨後緊盯夜幕下徐徐顯露的來者真容。


    此女如月華化身,身白如玉,粉膩若酥、蛾眉雲鬢,微粉櫻唇,冰肌雪膚,絕代芳華,於淺淡夜色中裙裾逶迤,長發翩躚,宛若天池上仙。


    不多時,身形悄然落地,該女子竟赤腳裸踝,綽約如仙,恍若真是從天下凡的神人。


    “無塵,既然你這麽想玩,本座也來押上一注。”


    與若無對視之間,玄天上座媚眼流波,巧笑盈盈。


    然若無卻無動於衷,略顯遺憾道:“阿彌陀佛,玄天上座莫和小僧玩笑,且不說小僧並非無塵,何況此局已開,乃小僧和扁施主之間的君子之約,再加一人,恕難從命。”


    “從沒有人可以拒絕本座!”


    玄天上座冷哼一聲,旋即右手朝著陳阿狗和扁庸交戰的方向憑空一抓,陳阿狗麵前破空而出一張血盆巨口,眨眼間鋪天蓋地的劍幕居然被其一口吞噬。


    莫說扁庸沒有見過此等怪力亂神的招式,就連若無都不禁目瞪口呆,顯然這遠遠超出了他們對武功招式的認知。


    反倒是陳阿狗初生牛犢不怕虎,並未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所驚到,相反手中劍招延綿不絕,居然再度施展劍神小築絕技——十二劍,出招之快,無人預料到。


    “嘭……”


    伴隨一聲巨響,玄天上座所喚的血盆大口當即被陳阿狗的劍芒打散,化為點點光粒,那些方才被血盆大口吞噬地漫天劍氣當即四散而開,各處逃逸,霎時間寒芒遍野,竟從茫茫夜幕之中逼出四道身影。


    兩個沙彌,一人手持短劍,一人手持長劍。


    兩個尼姑,一女手持銀針,一女手持短刀。


    四人自現身之後,便將目標直指玄天上座,各施招式,從不同方位殺將而來。


    “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無塵,本座倒要看看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玄天上座長臂緩緩張開,左手中指輕點拇指,呈一朵含苞待放的蘭花,右手徐徐擺動,整套動作施展極為緩慢,如此漫不經心,卻在下一刻技驚四座。


    “小心!”


    其中一位短劍沙彌大聲疾唿,兩位尼姑不敢怠慢,沒有片刻猶疑,立刻迴收招式。


    唯有那位手持長劍的沙彌忿忿不平。


    “都是膽小鬼!我來試試!”


    長劍沙彌抬手竟也是劍神小築的劍法!


    “春風十裏!”


    劍招行雲流水,長劍如虹,迅捷刺向玄天上座心髒。


    玄天上座不急不躁,蘭花指向前一點,直接定住長劍劍尖,長劍沙彌大驚失色,緊握劍柄妄圖抽迴長劍,可任由他使出渾身解數,卻始終無濟於事。


    無論他怎麽催動內力,手中長劍紋絲不動,好像那一截蘭花指有萬斤重,壓製得他寸步難移。


    “滾吧。”


    玄天上座檀口微啟,吐字如珠璣,蘊藏著一抹令人窒息的威嚴。


    刹那間,長劍沙彌便如受驚脫兔,猛得彈跳而起,飛掠到另外三名沙彌身旁,一起圍攏至若無周身。


    四人心中駭然,事前若無早已囑咐各人,但百聞不如一見,未曾想玄天上座的實力恐怖如斯,他的攻擊看似樸實無華,甚至漫不經心,但每一次角度都把握得恰到好處,正是那種與天地渾然天成的境界。


    “好生做看客,莫成局中人。無塵,有些人你惹得起,有些你惹不起,有些渾水你趟得,有些渾水你一滴都莫沾!”


    麵對玄天上座的好言相勸,若無的迴應很簡單。


    “慈悲為懷。”


    “佛點千燈。”


    “佛光普照。”


    “萬家生佛。”


    如來千手掌四式齊發!


    “嗡……”


    虛空顫鳴,震徹天地,如鍾磬敲響,悠揚婉轉。


    一輪金色圓盤驟然浮現,照耀八方。


    一圈又一圈,光暈蕩漾,籠罩全場,將若無護佑其中。


    “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一句話落音,佛陀金輪倏然加速,帶起層層疊疊的幻影。


    玄天上座絲毫不懼,雙眸精光迸射,蓮步輕移,伸出右手食指輕輕往前探去,手指與佛陀金輪撞到一塊,刹那間金鐵交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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