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賊?”


    陳濤似笑非笑地望著正大搖大擺邁進陳阿狗家的胡傑。


    他一個外鄉人當然不識得胡傑,不過在場不論是陳阿狗、陳氏、仵作還是扁庸的表情,陳濤不難猜出此人來路,必然不是什麽光明磊落之輩。


    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外鄉人,手持巨財又當眾顯擺露富,如果不將其吃光抹盡,胡傑實在有愧自己這麽多年積攢下的罵名。


    “小雜種,老子待會再收拾你!”


    胡傑惡狠狠的瞪了陳阿狗一眼,隨後惡言相向,這次他可是有備而來,手下皆是膀大腰圓的惡漢,胡傑自信陳阿狗再妖也逃不出其掌心,不過眼下,胡傑無暇顧及其他,他滿眼金光,俱是陳濤手裏的金元寶。


    他不會放過這個意外收獲。


    胡傑當然不認識陳濤,所謂的毛賊之名更是胡傑憑空杜撰,但陳濤必須背上一個惡貫滿盈的頭銜。如若不然,那金元寶也無法名正言順進入胡傑的口袋。


    這些年來已不知多少村民蒙冤,落入胡傑設計的圈套內,正所謂一招鮮吃遍天,仗著黃老爺的威名,村民們隻能啞巴吃黃連,而胡傑唯一一次失手便是在方老四家,所以他這次一定要殺雞儆猴,除掉陳阿狗。


    待得一位莽漢端來室內一把破椅,胡傑啐了口吐沫,罵了一聲“窮鬼”,隨後一臉嫌棄的坐下,撣了撣褲腳上的浮塵,抬著眉梢,眯起眼睛盯著被三名壯漢圍起來的陳濤,毫不掩飾開口威脅道:“老實交代就少受些皮肉之苦。”


    “哦?交代什麽?”陳濤輕笑反問,絲毫不懼身旁虎視眈眈的壯漢們。


    “死到臨頭還在嘴硬!得罪黃老爺的下場,你可看清楚了!”胡傑指著地上丁三魁的屍首,厲聲恐嚇道。


    “黃老爺?在下從未見過黃老爺,何來得罪黃老爺之說?”陳濤迴道。


    “胡說!看你這副窮酸相,一個鄉巴佬怎麽可能有金元寶,你分明是前幾日黃府一直追查的江洋大盜!給我拿下!”


    胡傑話音剛落,那三名壯漢聞聲而動,當即撲麵而來,不由分說伸手便擒拿陳濤,死死扣住雙肩將其製服,陳濤來不及掙紮,瞬間被束縛動彈不得。


    其中一位壯漢順勢從陳濤手裏奪去那枚金燦燦的元寶,下意識地掂量了一下,眼裏絲毫不掩飾那份貪婪,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摸到活生生的金子。


    攢在手裏。


    很冷,很重。


    也很致命。


    因為胡傑更加貪婪、更加興奮的眼瞳從未離開過那枚金元寶。


    壯漢甚至在看到胡傑的目光後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老大……”


    壯漢臉上堆起諂媚,小心翼翼地將手裏的金元寶獻給胡傑,哪知等來的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啪』


    胡傑攥著金元寶,迫不及待地哈了一口氣,接著又搓又揉,隨後又覺得不過癮,咧著嘴沿著金元寶的邊緣咬了一遍又一遍,每咬一次便興奮無比的驚唿“真的!真的是真的!”。


    那堪比胡傑兩個身板的壯漢,竟默默站在角落,捂著紅腫的左臉,不敢抱怨一聲。


    “胡傑!住手!”


    扁庸掙脫仵作死死扣在自己手腕上的左手,在仵作無奈的歎息聲中站在了胡傑的麵前。


    “扁老頭?你他娘的吃錯藥啦?老子的事情你也敢管?信不信老子待會就把你那個小藥鋪子給燒了?”


    胡傑麵帶陰森冷笑,扁庸充其量就是個行腳大夫,瘦弱似一隻小雞,隻要胡傑願意,一腳就可以送扁庸歸西,但是他並沒有這麽做。


    並不是因為扁庸是這個村裏唯一給窮人看病的大夫,胡傑心生惻隱,而是黃老爺曾欠下扁庸一個人情,至於黃老爺為什麽欠、怎麽會欠扁庸人情,胡傑不知道,但是孫教頭曾不止一次告誡他別隨意招惹扁庸,所以眼下胡傑麵對忽然跳出的扁庸,唯有言語恐嚇以讓扁庸知難而退,未曾敢動他一根毫毛。


    哪知扁庸無懼無畏,掃了眼房內兇神惡煞、人高馬大的一眾打手們,眼露不屑,若當真動了手,這些莽夫豈是扁庸對手,可是扁庸並不打算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當初來此也是為了躲避江湖紛爭,非到萬不得已扁庸想一直保持自己江湖郎中的角色,於是扁庸反問胡傑道:“單就因為一個金元寶就認定陳濤是盜取黃府的賊偷,口說無憑,你可有證據?”


    胡傑聽此一問,嘴角抽搐,敢在他麵前觸黴頭的人屈指可數,可這小小的房間裏就有兩個,他很懷疑扁庸能不能挨過他一巴掌,但是孫教頭的話音猶在耳,胡傑強忍著最後一絲耐心道:“證據?這個外鄉人手裏的金元寶就是證據!”


    扁庸不疾不徐,指著胡傑手裏的金元寶朗聲道:“哦?胡傑你可看清楚了,他手裏的金元寶印著通寶錢莊的字號,而據我所知,這附近百裏都沒有一家通寶錢莊,又如何會是黃老爺遺失之物?”


    扁庸的話語擲地有聲,胡傑當即啞口無言,門外圍觀的一眾村民頓時躁動、議論紛紛,扁庸在村裏的威望不低,平日裏更是與人無爭,此番能為一位素不相識的外鄉人仗義執言,不懼胡傑的言語威脅,也是惹得眾村民們燃起一絲正義之火。


    一聲聲或大或小斥責胡傑、支持扁庸的話音此起彼伏,胡傑被吵得心煩意亂,自知理虧的他猛然站起,順勢一腳踹向身後的破椅,那破椅當即直飛出去,在半空之中已開始鬆動,隨著一聲悶響,破椅支離破碎,無數碎屑飛濺向四麵八方,人群一陣慌亂躲避,隨後鴉雀無聲。


    因為他們再也看不到胡傑和扁庸的對峙。


    陳阿狗的家門已經被死死關上。


    無人敢當出頭鳥推開那扇八花九裂的破門。


    屋內。


    胡傑氣急敗壞,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和扁庸作無聊的口舌之爭,而是兇神惡煞的站在扁庸麵前,腦中早已沒了什麽孫教頭、黃老爺,隻有一個女人的聲音。


    “殺了他,殺了他!他就是想搶你的金子!”


    胡傑從來沒有聽過這麽動聽的聲音,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道女人的聲音會出現在自己的腦中,可是這道女聲很快占據了胡傑的腦際,而他當即決定為了這道聲音,他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包括殺了扁庸。


    幾乎是一個閃念,胡傑就已經動手了。


    “你去問問閻王爺,看他會不會告訴你!”


    胡傑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從腰間掏出一枚七寸羊角匕首,瞬間刺穿了扁庸的小腹。


    扁庸沒有做出任何抵抗,亦或是根本來不及反應,踉蹌後退幾步後,在一陣痛苦的呻吟聲中倒在了血泊之中,不遠處的仵作剛準備上前扶起扁庸,哪知一枚匕首橫穿過來,將他的咽喉捅出一個血窟窿,仵作口吐鮮血,咕嚕咕嚕的說不出話,死死捂著自己的咽喉,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看向正握著匕首殺向陳阿狗的胡傑。


    “殺了他們,全都殺了,就沒人會搶你的金子了!金子就是你的!”


    女人的聲音此刻變成了胡傑的聲音。


    因為那道聲音已經不想隻待在胡傑的腦海,而是通過胡傑的舌喉直接公布於眾。


    陳阿狗和陳氏幾乎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兩個手無寸鐵的婦孺怎會是胡傑這等手持兵刃的惡霸的對手。


    “叫你和老子作對,叫你逞能!你再動老子試試啊!我叫你一家都去死!”


    殺了陳阿狗的胡傑根本無法解恨,一遍遍的用羊角匕首刺穿陳阿狗的心髒,鮮血迸發,沾染了胡傑整個臉頰,可是胡傑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現在的胡傑就好像從地獄來到人間的血魔,即便他的那些同夥,都開始驚慌失措,更有甚者已經準備逃之夭夭。


    可是胡傑並不打算從這裏放走任何一個人。


    接下來,胡傑用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從陳阿狗的屍體旁彈射而起,隨後快速來到其中一位壯漢麵前,電光火石之間便割破了這名壯漢的咽喉,可當血花尚未從被割斷的咽喉處飛舞而出時,又一位壯漢被胡傑幾乎以同一方式刺穿了心髒。


    直至最後。


    隻剩下陳濤一人。


    其餘眾人都死在了胡傑的羊角匕首之下。


    大開殺戒的感覺讓胡傑血脈賁張,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歡愉之感遊走在胡傑全身上下。


    陳濤依舊保持下跪的姿勢,低著頭,沒有看胡傑一眼,甚至在扣押他的兩名壯漢被胡傑殘忍殺害之後,陳濤居然沒有趁亂逃出生天,反而一動不動,任由胡傑將死亡逼近自己。


    “金子是我的!是我的!”


    胡傑向著跪在地上的陳濤咆哮著,他沒有急於要殺了陳濤,因為金子原本就是這位外鄉人所有,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怪隻怪他在自己麵前漏了富。


    胡傑一步步逼近陳濤,羊角匕首也一點點靠近陳濤的天靈蓋,可是陳濤依舊低著頭,像是已經認命,不再做無謂的掙紮。


    可是胡傑手裏高高舉起的匕首卻在一陣低沉的冷笑中凝滯半空。


    “金子,不是黃老爺的嗎?”


    陳濤緩緩抬起頭來,那是一張胡傑無比熟悉的麵孔,那聲音語調幾乎讓胡傑差點昏死當場。


    胡傑當即丟掉了手裏的羊角匕首,在一陣錯愕中驚叫道。


    “黃老爺?怎麽可能?黃老爺?你怎麽可能是黃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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