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西沉。


    半衣山沉浸在黑暗之中。


    唯有一座光點在半山腰處忽明忽暗。


    那是半衣山莊。


    那裏有中秋之戰。


    那裏有武林各路豪傑。


    可是薛宇現在對這些興趣缺缺。


    薛宇、莫無憂和傲陽三人如今距離那光點漸行漸遠。


    高手好像都喜歡來找薛宇麻煩。


    薛宇遇到的麻煩事好像也都和高手有關。


    好在有高手的麻煩事往往很有意思。


    這一次也不例外。


    “這家夥什麽來頭?”


    這不但是莫無憂的疑問,更是薛宇的困惑,最近的江湖不知是怎麽了,越來越多以前聞所未聞的高手現世,而且輕功一個比一個高深卓越。


    薛宇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此人絕不是阿玄,因為無我閣不會這麽肆無忌憚的在江湖人麵前顯露真身,更何況她上次在百裏居已經給了莫無憂一個難以磨滅的教訓。


    所以此人究竟是誰,為何在半衣山莊藏頭露尾,且單單隻針對安靈婉,薛宇十分好奇。


    傲陽更好奇。


    那比安靈婉還更勝一籌的劍招。


    單憑一根枯樹枝就碎了安靈婉的軟劍。


    能有此神乎其技的手法,除了劍皇沐春風,傲陽想不出第二人。


    可是劍皇沐春風已經死了。


    但這個世上死而複生的事情也不勝枚舉。


    所以傲陽一定要弄清楚此人來曆。


    一片樹林,兩片樹林,三片樹林。


    那黑衣人輕車熟路,穿梭在密林之間,極力想要甩開薛宇、莫無憂和傲陽三人,然而他們卻並不想給這個黑衣人機會。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


    黑衣人的速度絲毫未減,薛宇、莫無憂和傲陽也不落下風,即便身在這片黑暗之中,三人已然和黑衣人近在咫尺。


    所以黑衣人決定給薛宇、莫無憂和傲陽三人一些驚喜。


    一道月光橫空出世。


    但這月光卻好似有自己的生命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奔向薛宇。


    茫茫夜幕間,這道月光極其炸眼。


    薛宇的反應迅敏,於間不容發之際側身,玄之又玄的避開這道突如其來的月光。


    月光洞穿如墨一般的夜幕,直至消散在山林盡頭。


    薛宇、莫無憂和傲陽三人看得真切。


    因為這道月光接連擊穿了數十棵合抱之木。


    三人不禁心中一懍,這黑衣人顯然下了死手,欲一招將薛宇斃命。


    薛宇雖大駭,可驚在其他。


    方才驚鴻一瞥之間,他發現了那道月光的真麵目。


    然而,黑衣人的反擊才剛剛開始。


    倏忽之間。


    黑暗徒然消散。


    薛宇的眼前頓時一片絢爛。


    “小心!”


    薛宇和莫無憂距離黑衣人極近,黑衣人再次發難,二人本來避無可避,但好在有傲陽隨行。


    這片絢爛立刻被一片紅色劍幕阻擋。


    “這玩意怎麽這麽眼熟?”


    莫無憂心存疑竇,朝著被劍氣化作點點星光的氣霧徒手一抓。


    “情人淚?這不是情人淚嗎?”


    莫無憂幾乎一眼就認出了黑衣人放出的暗器。


    “繼續追!”


    薛宇沒有多言,因為他心裏的駭然不比莫無憂少,傲陽尚未破招之時,他就已然認出黑衣人的暗器。


    黑衣人似乎並沒有訝異傲陽能夠輕易破招,輕笑一聲,再次提速,而他準備的驚喜遠不止此。


    夜更深。


    連月色都被吞沒。


    薛宇、莫無憂和傲陽眼前隻有黑暗,全憑稍縱即逝的陰影追逐黑衣人。


    忽然。


    黑衣人的身影淹沒在層層密林之中。


    這次黑衣人準備的驚喜不是江湖上任何一種暗器,而是薛宇、莫無憂和傲陽聞所未聞的詭異招式。


    山野間的樹木枝叉竟開始不安躁動起來,婆娑沙響瞬間彌漫在原本寂靜的山間,仿佛蘇醒了一般,竟爭先恐後盤桓在四人之間,企圖攔住薛宇、莫無憂和傲陽。


    “這他娘的是妖怪吧!”


    莫無憂奔走如飛,從迎麵而來的樹冠間竄出,急忙吐著滿口的樹葉,徹底無法淡定,即便他在無我閣見了一番世麵,可眼前景象實在匪夷所思。


    “快躲開!”


    傲陽緊握血劍,一劍劈斷半空中斜飛而來的樹枝,那枝叉竟好似一位老道的劍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差點刺入莫無憂的喉嚨。


    莫無憂徹底嚇傻了,差點重蹈覆轍撞在行徑路上的一棵樹幹。


    “我們是不是又中毒了?”


    莫無憂大聲嚷嚷,生怕薛宇聽不到。


    現在這種感覺讓莫無憂再次迴想到那陰魂不散的七星海棠。


    薛宇沒有迴答莫無憂,傲陽也沒有。


    因為那黑衣人根本不給他們絲毫喘息的機會,眼前的樹葉枝叉越來越多,如星羅棋布,黑衣人以一敵三遊刃有餘,閃轉騰挪間,已然甩開薛宇、莫無憂和傲陽一丈距離。


    “麻煩!”


    傲陽最討厭麻煩。


    麻煩的事兒,麻煩的人。


    譬如眼前這些似乎永遠都斬不完的樹葉枝叉。


    傲陽低吼一聲,食指緊扣劍柄,那血劍似一條紅龍升天氣貫長虹,發出令人窒息的猩紅光芒,隨著傲陽右臂不斷擺動。


    傲陽準備一次性解決這些麻煩。


    包括那個神秘的黑衣人。


    然而異象突起,傲陽未料到他剛剛釋放而出的殺氣竟讓那些樹枝欣喜若狂,當即如飛蛾撲火一般瞬間潮湧傲陽全身,就連血劍也立刻被無數樹枝纏繞拘束。


    傲陽被緊緊桎梏動彈不得。


    可傲陽也不打算束手就擒,連忙催動體內真氣欲衝破周圍束縛,豈料這些樹枝越纏越緊,並且不斷吸收傲陽散發而出的殺氣,眨眼間居然有胳膊粗細。


    薛宇見傲陽陷入困境,決意放手一搏,袖口數以百計的“情人淚”飛馳而出,直奔黑衣人殘影,薛宇的目標很明確,擒賊先擒王,解決了黑衣人那麽他們的困境自然可解。


    “嗬嗬。”


    一聲輕笑伴著一片璀璨的月華奔湧而來。


    “他娘的,這家夥哪來這麽多情人淚,該不會是魯班門的那頭子投機倒把,弄了好幾百份拿去賣的吧?”


    莫無憂破口大罵湯文西無德,他現在瘋瘋癲癲的狀態還真說不準賣了多少情人淚。


    薛宇顧不得黑衣人所用“情人淚”從何而來,當下他必須盡快破局方才能使三人脫困,於是薛宇孤注一擲,隨身所有“情人淚”幾近傾囊而出。


    “轟隆!”


    一陣氣浪伴隨著碎裂之聲撲麵而來,莫無憂光顧著破口大罵湯文西無良,猝不及防被氣浪衝擊倒飛數丈遠。


    隨後莫無憂四腳朝天,自掛東南枝頭,掙紮於半空,想要逃走卻無奈沒有著力之處,且禍不單行的是他頭上一根化作刀劍的枯枝勢如破竹而來。


    莫無憂心道自己要陰溝翻船,絕對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破山林之間,於是越想越急,越急越拚命掙紮,那化劍枯枝也越來越近。


    “他娘的,快解開,快解開啊!”


    莫無憂罵罵咧咧卻於事無補,身上所纏樹枝太多且那化劍枯枝已近在咫尺!急得莫無憂大汗淋漓,眼睜睜看著那枯枝朝著自己的天靈蓋刺來。


    誰知就在枯枝僅僅距離莫無憂三寸之時,竟毫無征兆的被切割成數段,落入地麵發出沉悶聲響。


    事發突然莫無憂沒反應過來,方才生死一線實在太快,甚至他的腦海已開始走馬觀花,此間他雖大難不死,但驚魂未定,借由餘光,莫無憂瞥見月光之中隱隱數條透明絲線穿梭夜幕之間。


    緊接著一襲白衣從天而降。


    莫無憂定睛一看此人麵容,愣了半晌,旋即熱淚盈眶。


    “三少爺!我的親娘唉,您老人家來的太及時了!”


    卞生花食指中指接連挑動,絲線割斷莫無憂周身纏繞的樹枝藤蔓後,催促道:“別貧了,快搭把手!”


    話音未落,卞生花如離弦之箭,黑衣人明顯眉心一皺,根本未料到卞生花會半路殺出,但黑衣人也並不打算見好就收。


    黑衣人再次化作殘影。


    四周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驀地。


    一股幽霾四散,籠罩周邊樹林。


    “都小心點!”


    薛宇手中逍遙扇破除傲陽周身束縛後,二人火速與莫無憂、卞生花匯合,此刻四人周圍迷霧已然不過三尺。


    傲陽方才在黑衣人手上吃癟,如今脫困,怎能不還以顏色,身法舞動,三道劍氣並發而出,直飛黑衣人最後現身之地。


    豈料這霧氣十分詭異,三道劍氣如石沉大海般被其吞沒,傲陽驚咦了一聲,側目看向薛宇。


    傲陽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讓薛宇拿定主意,憑他們四人若想要脫困,江湖上沒幾人能夠阻攔,可是如此便失了黑衣人的下落,這黑衣人身上謎團重重,錯失今晚再想尋其蹤跡幾無可能。


    好在卞生花雙目如電,立刻發現了黑衣人的破綻。


    “一起上!”


    就在這團迷霧距離四人觸手可及之時,卞生花大喝一聲,騰空而起,旋即數以千計縱橫交錯的絲線如天羅地網,夾雜著皎白月光快速穿梭全場。


    這些絲線仿若就是這些枯枝和迷霧的克星,所過之處亂葉飛花,那迷霧節節敗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在黑夜之中,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在哪兒,快追!”


    當最後一絲迷霧彌散之時,卞生花迅速捕捉到隱藏在夜幕之中企圖蒙混過關的黑衣人。


    黑衣人幾乎同時發現卞生花的目光,在卞生花剛剛開口說出第一個字時,腳尖已然搭在身旁的樹幹之上,閃轉騰挪之間,迅速拉開一丈距離。


    眼看黑衣人動身潛逃,四人猶豫之間已瞠乎其後,卞生花一個箭步化作流光直追而去,薛宇、傲陽和莫無憂略晚半拍緊隨其後。


    誰也沒有注意到一雙陰沉的眼睛正默默尾隨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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