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金山。


    一處溪水旁。


    莫無憂坐在岸邊,環視周圍如出一轍的密林,心情有些沮喪,僅僅憑借“穀底”二字,別說找個人,就是想要在這茫茫山林之中找到一個村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這根本就是毫無參考價值的寥寥二字呢。


    凝視著腳邊潺潺的溪水,莫無憂忽然出了神,玄機子亦是麵露難色的倚靠在岸邊的樹下,他不知道能不能如約將線索帶迴給薛宇,亦或是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有些低估了這次的巡查任務。


    他確實小看了這座山穀,不過鬼穀子和妙老兒卻並不擔心能否如約而至給薛宇傳遞訊息,因為他們知道,傻姑的武功來曆對於現在混亂的局勢而言微不足道,特別是在他們二人基本確定傻姑口中的“老爺爺”八成是劍皇沐春風的時候,便更加篤定這樣的想法。


    因為劍皇沐春風沒有必要這樣做,憑他的武功,想要得到玲瓏棋局就如探囊取物,完全無需如此大費周章的謀劃奪取,還聯合東瀛忍者一起奪寶,要知道當年劍皇沐春風的成名之作便是屠戮了一群扶桑浪客,而劍皇沐春風孤傲的性格也完全不屑於與倭人合作。


    所以關於劍皇沐春風涉案的猜想基本可以否定,或許那個傻姑就是湊巧被這群東瀛忍者利用了而已,因為她的武功實在不錯,至少在玄機子的麵前從來沒有落過下風,而在玄機子帶迴來的消息可知,那個傻姑僅僅因為有好吃好玩的供養著,便為所謂的“和尚哥哥”賣命,事後被抓,也無法提供有效的實質信息,這樣“實惠”的打手,換做鬼穀子也會毫不猶豫的騙取而來。


    所以鬼穀子和妙老兒此間並不像玄機子和莫無憂那般著急尋覓穀底的“老爺爺”,因為傻姑對於整個案件而言並沒有太多的價值可言,反倒是對於找到傻姑所指的穀底後,如何麵對劍皇沐春風,才是鬼穀子和妙老兒的當務之急。


    妙老兒曾經研究過劍皇沐春風的諸多事跡,因為四學會對於吸納沐春風這樣的高手,已經邀約了許久,可是沐春風每次都是避而不迴,甚至於二十年前直接消失於人間,無跡可尋。


    在落塵霜講述了他親眼所見劍皇沐春風跳崖自盡之後,妙老兒曾經有些鬱鬱寡歡,對於劍皇沐春風此等江湖絕頂高手,就這般草草了結自己的餘生,甚至死後都未留全屍,這樣悲慘的下場絕不應該是劍皇沐春風的結局。


    當妙老兒親眼所見傻姑使出劍神小築的招式後,他原本對於尋找劍皇沐春風的萬念俱灰之情,忽然死灰複燃,不但因為玄機子言之鑿鑿——那個喬裝玩偶的傻姑一身超凡的武藝必然出自劍皇之手,而且江湖上很多人不知道,劍皇沐春風乃是一位天下武學的集大成者,僅僅是因為他自身的光芒太過耀眼,劍神小築的名頭太響,幾乎世間所有的歌頌都在讚揚他神乎其技的劍法,這才讓人們忽略了在劍皇沐春風身上其他的卓越,比如他的身法,比如他的內功,比如他的唿吸吐納。


    而在傻姑的身上,妙老兒似乎就看到了劍皇沐春風過去的影子,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手上沒有一把殺人奪命的冷劍,或許是劍皇沐春風想要保護傻姑不被江湖人追殺,亦或是想封鎖自己還活著的消息,總之劍皇沐春風肯定沒有教會傻姑劍神小築的絕世劍法,如果不然,單憑玄機子的武功,恐怕早就被傻姑錯手殺死。


    於是乎妙老兒的內心開始變得五味雜陳,他希望劍皇沐春風活著,可是他又不知道怎樣去麵對劍皇沐春風,更不知道劍皇沐春風還活著的消息應不應該傳迴四學會,因為一旦走漏了風聲,那將會掀起一場武林之中的軒然大波。


    鬼穀子亦是明白這一點,可是她必須奪迴玲瓏棋局,這件事情毫無迴旋餘地,即便她對麵站著的是劍皇沐春風。


    就在妙老兒和鬼穀子暗自盤算之際,莫無憂的一聲唿喊,打斷了他們的神思遠揚。


    “你們快過來看看!”


    莫無憂站在離岸不遠處的一顆鬆樹旁,又蹦又跳的招唿著三人。


    鬼穀子、妙老兒和玄機子三人見狀,自然不敢怠慢,當下起身,疾步朝著莫無憂所在的地方衝去,眨眼間,三人便至。


    莫無憂見三人到齊,迫不及待的指向頭頂處,鬆樹半截位置的一個枝杈上。


    “這個是......”


    妙老兒目力有限,看不清樹杈上為何物。


    玄機子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瞎琢磨的人,所以他當機立斷,一招類似昆侖梯雲縱的身法,直飛莫無憂所指的樹梢處,那掛落樹枝之物隨著玄機子的手指輕摘,立刻落在了玄機子的掌心處,接著玄機子迅速下落,迴到原地,腳印與原先重合,不差一分一毫,這等功夫,讓一旁的莫無憂看得歎為觀止。


    張開手掌,妙老兒和鬼穀子凝視玄機子手中之物,乃是一條三寸左右的白色細線,三人完全沒有想到,如此難以察覺的細小之物,居然能夠被莫無憂敏銳的捕捉到,而且還是在如此一望無際的山林之間。


    其實莫無憂能夠發現這條細線實乃巧合,剛剛在溪水邊百無聊賴的他,看著溪水裏的自己傻傻發呆,卻不料在溪水的倒影裏,一條隨風飄蕩的細線正好出現在莫無憂的頭頂,如若不然,莫無憂斷然不會如此神奇的發現這關鍵之物。


    “這是劍穗上的縷絲!”


    仔細辨認之後,鬼穀子給出了她的答案,而這個答案正是妙老兒想要聽到的,因為這也意味著,劍皇沐春風真的就在這處山穀之內,而且還活著!


    “應該就在附近!”


    鬼穀子一邊說著,一邊按照細線所掛的方位推測出可能其飄落的大體方向,接著鬼穀子一馬當先,領著三人再一次消失在了山林之間,隻不過這一次,他們已經隱隱感覺到那神秘的穀底老爺爺已經距離他們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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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都府衙。


    大堂之內。


    刑部尚書盧擇依舊端坐在上,他一夜都未合眼,如此緊迫的三天,換做是誰也不可能沒心沒肺的入睡,不過看著麵前忙碌穿梭的一眾部下,他原本焦躁的內心也得到了一絲慰藉。


    淩晨時分,當黃雀迴衙敘述了查探的過程,並帶迴兩具東瀛忍者的屍體後,盧擇長舒一口氣,他雖有惋惜沒有留下東瀛忍者的活口,但是能在沒有驚擾徐溫的情況下,斬獲如此重要的證據和線索,盧擇終於有了一些如期破案的信心。


    東瀛忍者的出現,也填補了案情中一些匪夷所思的難題,畢竟倭國常年和中原對立,各國早已不勝其擾,他們也有絕對的理由覬覦和偷取中原的至寶,這讓盧擇終於可以開始撰寫江都府連環殺人案的最後卷宗。


    而另一件讓盧擇暗自慶幸的是,徐溫好像真的對昨晚的事情一無所知,至少到現在為止,尚未有徐府的家仆前來招唿他去徐府問責。


    不過盧擇並未料到,徐府的家仆未來,卻有其他人造訪了江都府衙。


    驀地。


    一位衣著精致的太監忽然進入了刑部尚書盧擇的視野之中,行徑之間,那些忙碌的刑部官差居然主動避讓這位太監,因為他們識得,那是江夏王楊璘府上的傳話太監,盧擇當然亦是一眼便認出,旋即迅速起身,拖著自己有些虛脫的身體,朝著這位太監疾步走去。


    “盧大人。”傳話太監朝著盧擇微微拱手一禮。


    “毛公公。”盧擇趕忙迴禮道。


    “四王爺有要事傳喚您入王爺府。”毛公公兩眼瞥了下四周,接著靠近盧擇的身旁,小聲的說道。


    “這......”盧擇當即一驚,麵露難色,現在乃是偵破江都府殺人案和競標大會失寶案的關鍵時刻,倘若他不在場坐鎮,稍有疏忽,那麽兩天之後龍顏大怒,他的項上人頭可就不保了。


    可是毛公公卻沒有絲毫體諒盧擇的意思,眼中露出一絲玩味,噙著一抹怪聲怪調說道:“盧大人,莫不是你連四王爺的話都不聽了?”


    “不敢不敢!”盧擇連忙搖頭,不敢露出絲毫對於江夏王楊璘的不敬。


    “那還請速速隨雜家迴王爺府複命吧。”毛公公朝著盧擇翻了個白眼,接著轉身欲走,卻不料被盧擇開口攔了下來。


    “毛公公請留步。”


    “又怎麽啦?”毛公公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眼下本官皇命在身,請容本官交代些事情,不然有違了聖旨,怕是你我都承擔不起啊。”盧擇雖語氣柔和,言辭卻頗為犀利,特別是盧擇還搬出了聖旨,這讓毛公公頓時沒了脾氣,接著頗為緊張的迴道:“那你快點。”


    盧擇微笑頷首,接著趕忙招唿身旁的一位刑部官員說道:“快把黃雀叫來,就說本官有要事和他囑托。”


    那位官員亦是將盧擇和毛公公之間的言語聽在耳中,自知盧擇一去不知何時才能歸來,旋即腳下生風,很快從後堂尋來了滿頭大汗的黃雀。


    黃雀一臉疑惑的來到盧擇麵前,先是瞥了眼麵前的毛公公,接著在盧擇的麵前半跪在地道:“盧大人。”


    盧擇連忙扶起黃雀,然後踟躕了稍許,語重心長的叮囑道:“黃雀,四王爺傳喚本官入王爺府,本官亦不知何時才能迴來,所以接下來,皇上下令必須偵破的兩起案件,本官暫全權交由你負責,刑部各資源,你可以隨意調動,希望本官歸來之時,你能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盧擇說完,便隨著毛公公頭也不迴的離開了江都府衙。


    黃雀望著盧擇的背影,不知為何,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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