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宿舍門那一刻,哪怕苗雨做足了思想準備,也還是被深深震到了。


    上一次看到類似的住宿環境,還是在電影《辛德勒名單》裏的,納粹集中營。


    本來就不高的房子,摞起三層床鋪,一個挨一個,沒有任何空隙,隻留一個窄窄的通道,過人。


    人就像沙丁魚罐頭裏的沙丁魚,緊緊地擠在一起。


    ‘這。。。怪不得,九斤寧願睡地上,也不願迴來呢,這是人住的地方嗎,這不把人憋瘋了。’


    苗雨本還以為,環境再差也不會差過,他初中時的宿舍。可現在一比,他那時住的環境,簡直就是天堂,是大別墅。


    苗雨站在門口,久久邁不開步,不願進去。


    九斤都走到一半了,見苗雨沒跟上來,又拐迴來,拉苗雨,苗雨不動,愁眉苦臉地問:“這能住嗎?”


    苗雨剛說一句,九斤立馬把手按在他嘴上,驚恐地衝他直搖頭,好像苗雨說了,多麽大逆不道的話似得。


    苗雨立刻就明白了,不用說,這裏肯定也有人管,說話了肯定要挨罰,於是不再吭聲。


    一咬牙,跟著九斤就進到屋裏,可心裏已經在盤算,如何離開這裏了。


    可能是因為不管怎麽著,都得在這兒住一晚,不接受也得接受,苗雨比剛看見這裏時,稍微冷靜了一些,開始觀察這屋裏的一切。


    這裏說白了,更像一個被整理的整整齊齊的倉庫,孩子們就是貨品,還是一樣的貨品。


    這裏的一樣,不僅包括了床,被褥,枕頭一模一樣,連孩子們躺著的姿勢也一樣。


    自打苗雨他們進屋,滿屋的人沒有一個看他們倆的,全都閉著眼,仰麵躺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屋子屍體呢。


    這麽不合乎人性,又執行的這麽徹底,可以想象,是多麽嚴酷的刑罰,才能實現的。


    苗雨雖沒親身經曆過,但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覺,從腳底生出,直至遍布全身。


    他還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麽討厭這個世界。


    他第一次有種,發自心底的強烈願望,就是等自己足夠強大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外鄉團, 把這裏,通通給拆了。


    不,不能就這麽便宜,要找到製定這種規則的那些人,讓他們睡在這裏,好好感受一下。


    苗雨真是被氣到了,氣的手直顫,尤其是他發現,自己和九斤的床鋪,在這屋裏最中間位置的,最上層時,更是連打人的心思都有了。


    ‘媽的,早知道這樣,說什麽我也不這麽快好。’


    可埋怨歸埋怨,苗雨暫時也沒辦法,隻能跟著九斤,順著窄小的木頭梯,上了三層,跟旁人一樣,老老實實鑽進被窩裏。


    好在被窩裏沒什麽異味,被褥雖然舊,但也算幹淨整潔,要不是這樣,苗雨非發瘋不可。


    正感歎這床硬的像案板,所有外鄉團的孩子們,就像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時,門吱得一聲開了,有人進來,走路聲很刺耳,應該是搓著地走的。


    苗雨習慣性的扭頭去看,隻見一個老頭,拿著一根長竹竿進來了。


    苗雨還奇怪,這人大晚上,拿長竹竿幹什麽。忽然,那老頭手一動,竹竿頭準準地,打在苗雨腦門上。


    如果是一般竹子倒罷了,他這竹子頭改造過,按了塊鐵,跟個小錘似得,一拍下去,疼的苗雨,眼冒金星。


    這下他知道,竹竿的用處了,也明白,明明沒人,孩子們為什麽這麽安靜了。


    苗雨是很識時務的,今天已經叫過魯班了,不可能再叫項大哥來。


    沒了項大哥這個依靠,苗雨老實的不得了,趕緊學著其他人的樣子,躺好,閉上眼睛。


    “咳咳,,,到點睡,到點起,多感恩,少惹事。舍長,還有幾個人沒迴來。”


    那老頭說話甕聲甕氣地說,底氣十足。


    “還有三個。”一個少年聲音跟著響起,可能是因為變聲期的緣故吧,他的聲音像唐老鴨。


    都怪唐老鴨,苗雨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可剛笑出聲,竹竿就又到了,還是連著敲打了兩下,又準又恨。硬是把苗雨給敲暈了過去,後麵的事兒,他就不知道了。


    再醒來的時候,是被人拍醒的,此時屋裏已經熄了燈,看不清是誰在拍他。


    他還奇怪呢,怎麽剛剛那麽守規則,一滅燈,就有人搗亂了。


    誰知那人一開口,確是九斤,九斤說:“走,出去撒尿去。”


    苗雨嫌上上下下麻煩,也怕打擾到別人睡覺,就說:“我不尿,你去吧。”


    可九斤不答應,非要苗雨陪著一起去。


    苗雨沒法兒,隻好跟著,因為不熟悉,下床的時候還踩了別人一腳。


    苗雨趕緊道歉,可那人不吭聲,苗雨以為他睡著了,就沒再說什麽。


    他和九斤從最上麵下來後,九斤輕輕打開屋門,帶著他出去了。


    外麵有月亮,還有幾個燈籠,所以隱隱還能看見路,不過苗雨倒不在乎這些,他脖子上掛著夜魔鼠的牙呢,一會兒真是看不見了,他也不怕。


    苗雨不知道廁所在哪兒,隻能跟著九斤走,走著,走著,苗雨就覺得不對勁兒了,哪有廁所這麽遠的?


    苗雨就問:“哎,這是去哪兒啊?”


    九斤腳步不停,隻說:“別說話,讓人聽見就糟了,跟我來就是了。”


    苗雨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還是跟著他往前走。


    兩人連穿了兩個院子,又走過一片空地,最後來到一處,苗雨也不知道是那裏的地方。


    隻見這裏有一排房子,都是黑咕咚咚的,隻有最近的房裏有光。


    九斤還不解釋,先招唿苗雨跟上,等苗雨到他旁邊了,他猛地一抬腳,很不客氣地,直接把有光的那個屋子的門給踹開了。


    這麽突然,野蠻的舉動,把苗雨嚇了一跳,同時也嚇住了屋裏的人。


    屋裏有七個人,看樣子都是外鄉團的孤兒,正圍著桌吃東西。


    別的什麽苗雨沒注意,倒是第一時間被桌上的飯菜吸引了,燒雞,豬蹄,烤肉,雞爪。這不是有正常的食物嗎?


    還有飲料,不,應該是酒,這些人是誰,怎麽他們就能吃好吃的。


    中午隻吃了兩個饃的苗雨,之前並沒有太多感覺,可當他親眼看見美食時,肚子一下子就像被吸空了似得,饑餓感瞬間充滿大腦,不爭氣的口水直流,心裏甚至有一種錯覺:


    九斤不會是看我中午沒怎麽吃飯,晚上特意帶我來吃好吃的了吧,太講義氣了,以後我發財了一定帶著這孩子。


    苗雨感激地扭頭看向九斤,準備說個謝謝。


    可就在這時,七個人中,一個,長得像大猩猩,腦袋小,身子大,額頭很窄,看起來很野蠻的家夥,跳了出來,不屑地說道,“我以為是誰呢,嚇了我一跳。你們倆來這兒幹什麽,是來給我送錢了嗎,是的話,放下,然後趕快滾,看見你倆就煩。”


    其餘六個人本來也是一臉驚訝,不敢繼續吃喝。可聽這人這麽一說,立刻就紛紛露出一副鄙夷的樣子,不再看苗雨他們,又各自吃喝起來。


    屋裏的人,苗雨一個都不見過,但剛才說話那個,他一開口,苗雨就知道他是誰了。


    他就是之前,在宿舍跟老頭說話的舍長。他那獨特,滑稽的唐老鴨嗓子,特別有辨識度。


    苗雨此時就算再饞,也沒什麽食欲了,他明白了,九斤根本就不是帶他來吃好吃的了,而是帶他來找事兒的。


    ‘哼,怪不得這麽神神秘秘地,原來是想讓我給他出頭啊,這個九斤,長得挺老實,沒想到心眼兒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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