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金色的陽光灑滿街道,但是那個小巷因為建築遮擋的關係,處於完全的陰影之中。


    她背對著林娜,頭部朝著躺著的那個人低垂,身體一動不動。


    林娜看著那個“女孩”察覺到了自己的存在,慢慢抬起頭,並轉過來。


    隨著女孩動作的改變,林娜看清楚了躺在地上那個人的狀態。


    他死了。


    開膛破肚!!!


    接著,林娜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個人動了,他慢慢睜開了雙眼。


    林娜這才發現此人身著黃色製服。這個人渾身鮮血的坐了起來,並將“女孩”推開。


    他看著林娜,臉上肌肉縮動,呈現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是黃崢的臉。


    “我看起來怎麽樣?”他用低沉詭異的聲線說。


    林娜當場被嚇醒了。


    她條件反射的看了看一旁書桌的鍾,夜光指針告訴她現在的時間是淩晨四點。


    嗯,就算她能睡著,也隻剩下不到兩個小時了。


    真是糟糕的時間,可是為什麽是黃崢?


    林娜雙手捂著腦袋在床上坐了一會,忽然想透透氣。於是她掀開被子爬過去,拉開窗簾。


    蒼白的月光直接把屋子裏照的透亮。


    林娜忽然發現現在的月亮正高懸在天上,而且是一輪……滿月。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昨晚還是殘月,而且月亮的軌跡也不應該這麽高……


    她剛剛意識到這一點,天上的月亮就緩緩轉動……滑移……翻了個麵。


    “月亮”把背對地球的那一麵翻了過來,正對林娜。


    那是一隻由鋼鐵和燈光組成的機械人眼。


    林娜看見那發光的藍色巨瞳是由許多形狀各異的藍色燈光組成的,它讓灑在這片大地上的月光都變成了藍色。


    在她試圖看清這個瞳孔構造的過程中,她發現其中開始有一些藍色燈光閃爍幾下,變成紅色。


    林娜其實很驚訝自己竟然能夠看的這麽清楚。目測那隻藍色巨瞳由上百個藍色燈組成,雖然它們應該每一個都巨大無比,但這個月亮投射到窗戶上也就硬幣那麽大。


    林娜能夠數出那些燈變紅的數量,四個……八個……十六個……紅燈的數量迅速增多,在短短十幾秒內,這隻注視著大地的眼睛就變成了鮮紅色。


    林娜還坐在床上,她完全沒能搞懂發生了什麽。


    這一切太快了,從拉開窗簾到現在,連半分鍾都不到。


    咚!樓上傳來了一聲巨響,接著林娜聽見樓上傳來了一陣怒吼和慘叫。林娜很希望自己能把它當作是野獸的聲音,但是無論怎麽聽來,這個慘叫聲……還有怒吼聲似乎都來源於人類。


    然後一陣咕咚聲和扭打聲,伴隨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有的聲音你可能一輩子也沒聽過,但是隻要它傳到你的耳朵裏,你馬上就知道這是什麽聲音。


    它是人類幾千年的血脈裏遺傳下來的危險感知:


    你的同類正被殺戮!


    林娜聽到自己外麵有人似乎打開了門,居民樓的走廊裏頓時也充滿了搏鬥、怒吼、慘叫。


    這其中沒有任何聲音來源於野獸。


    林娜翻身跳下床,她飛快的套上了衣服,在跑向門口的時候她聽到有人正在敲她家的大門。


    林娜再一次被自己的心理素質震驚,自己竟然站在那扇搖搖欲墜的門前麵從容不迫的穿上了鞋,甚至還檢查了一下自己兜裏有沒有帶鑰匙。


    我帶鑰匙幹什麽?


    咚,咚!然後是撓門的聲音。


    林娜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一直無意識的把那枚戒指捏在手裏。


    她頓時似有所悟,把那枚戒指套在了自己右手的中指上。


    再抬起頭的時候,林娜的眼睛已經變成了湛藍的豎瞳。


    然後,


    她看著那扇已經漸漸變了形的門,


    露出了


    一個微笑。


    ————


    “我在黑暗中掩藏自己的殷紅,讓生命鮮活的行走……”


    林娜踢開腳邊的一堆看不出原本樣子的東西,仍舊用奇怪的調子哼著:


    “頭顱是我的天空,肺泡是我的瀑布,肝髒是我的湖泊,血管是我的河流……”


    一團觸手一邊扭動著一邊從某扇被撕毀的門裏爬了出來,但它聽見林娜的歌聲時卻突然安靜下來。


    “當一個人悲痛不已,是我將他的心緊抱……”


    林娜走過觸手團,尾巴輕輕一動,一道深紫色的光刃就將它切為兩半。


    “我滴在戰爭中,滴在更迭中,滴在罪惡中,滴在閃光與不閃光的曆史上……”


    林娜打開了大樓門,看著外麵被照耀的一片深紅的大地和城市,又笑了。


    “啊,那清亮的淚,我又見到了你……”笑歸笑,她繼續唱著。


    紅色月光直射到林娜身上,頓時一股濃烈的灼燒感傳來。林娜看到自己的手腕被照到的地方出現了深紅色的紋路,並且很快的蔓延到衣服裏去了。


    她的惡魔體質在這種情況下終於也承受不住了。


    林娜開始跑起來,她頎長的身形掠過街道,像一隻敏捷的獵獸。她的方向很確定,隻是她每次抬頭,都能看到那個“月亮”改變角度,那隻類似人眼的巨大紅燈似乎是在死死的盯著她。


    街道上意外的空曠,似乎絕大多數人都沒能跑的出來。


    林娜跑到一棟建築的陰影裏,急促的喘息起來。她看了眼自己的手背,紅色紋路正在緩緩褪去。


    多拖一秒都是危險。林娜這樣想著,沒有再去看那標誌著深淵侵染的紋路狀況如何,感覺身體的疲勞降低後,就離開陰影繼續奔跑起來。


    林娜衝進小區。綠化帶裏零星有觸手狀血肉在活動,林娜注意到其中有幾團體型小得多,大概原先是貓狗之類的東西吧。


    她飛快的繞過它們,那些觸手感覺到了她,但它們動作不太敏捷。


    林娜跑到樓門前,毫不意外的發現居民樓門已經被撞壞了。


    她跑進了走廊,走廊裏還有血肉在互相吞噬。林娜闖入令它們一陣騷動。


    林娜正要動手,忽然樓上傳來一陣熱量。林娜隻得退出了大樓,然後看到幾道火焰把走廊裏的血肉全部烤焦。


    過了幾秒,樓上走下一個人來。


    “啊,林娜。”蘇憐卿笑著說,“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嚇死我了,你竟然沒事啊。”林娜也笑了起來,她的表情輕鬆了很多。


    蘇憐卿微微歎了口氣,整理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鏈。


    “看起來,”她說,“監視者內鬥的手段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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