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剛下了早朝,不少相熟的人在結伴出宮的路上又在議論自己聽到的傳聞。


    “聽說啊,是靖南王世子臨上戰場之前將剛出世的孩子托付給了自己的心腹,那個孩子可憐啊,剛出生就沒了母親,父親又在不久後為國捐軀……”


    “這可是宗室血脈,就流落在外了嗎?”


    “這誰敢說啊……”


    一位老臣看了看周遭,壓低聲音道:“聽說,我也是聽說啊,那位小公子長得不像蕭詢世子,倒是和靖南王很是相像。”


    “不僅和靖南王很像,還很聰慧,不比陵陽王世子小時候差……”


    一人又想問什麽,突然住了嘴,和同行的兩人使了個眼色,“走,走,去我府上喝茶……”


    後麵不遠處,一老者氣喘籲籲追上前麵的人,“尚書大人,尚書大人留步……”


    待追上來喘勻氣後,做賊似的看了周遭一眼,才喚道:“尚書大人這兩日可聽到什麽傳言?”


    秦護掃了一眼路上兩人一行,三人一堆竊竊私語的朝臣,輕笑了一下,“又有什麽新鮮事,不妨說來聽聽?”


    老者道:“是這樣,昨日我一位故友來尋某喝茶,竟聽說蕭詢世子還有一子尚在人間,您說說這是不是王爺在天有靈……”


    ……


    太極殿。


    章太醫給崇寧帝起了針之後,又點燃了香爐裏的香,看著榻上熟睡的帝王,章太醫心中複雜難辯。


    此刻他隻覺得這皇宮就像是一個虎狼之窩,曾經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也不過像是一隻貓兒蜷縮在這裏。


    若是這裏能安穩還好,可如今……真是防不勝防。


    他心中又歎了一口氣,才重新開藥方,開完藥方後又將崇寧帝近日的脈安整理好,一並交給了雲章。


    但願陸箏能想出法子來解這慢性毒藥……


    章太醫一直都與陸箏有書信往來,大多都是探討崇寧帝的病情,陸箏讓蕭祁給章太醫暗中送了不少藥,也給出不少建議,如今太極殿香爐中療愈的香料便是出自陸箏之手。


    至於讓陸箏親自來醫崇寧帝,誰也沒有開這個口,便是蕭祁也從沒有提過,宮中那個地方連他都不願意踏足,陸箏一旦進了宮裏,誰能保證她可以完好無損的出來?


    隻是,章太醫的信件還沒有到達陵陽城時,令所有人猝不及防的是崇寧帝的生命止於崇寧十九年的上元節前夕……


    飛鴿傳書到達陵陽城時蕭祁正與宋思問幾人一同聽李清風授課,小福子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他聲音中帶著驚慌,噗通一聲跪在了蕭祁麵前,將手中加急的信件遞到了蕭祁麵前。


    “主子……陛下……”


    小福子垂下了頭,聲音愈發小了,“陛下……駕崩了。”


    廳中霎時落針可聞,就連此刻來這旁聽實則什麽也聽不懂隻是來感受氣氛的汪止都感覺到了不同尋常,他一動不動的看著蕭祁。


    而此刻的蕭祁隻覺得腦子懵了一下,在第一時間聽到這一噩耗的時候蕭祁麵上沒有悲痛,隻是覺得有些意外……


    不應該,太極殿有雲章在,有玄甲衛守護,有太醫守著,皇伯父怎麽會……


    蕭祁打開長平傳來的預示著最緊急的信件,寥寥數語,便宣告了一位帝王的終結。


    元月十四日,太後皇後先後帶人進入太極殿,當日夜裏,陛下駕崩,容妃相伴……


    對於崇寧帝的結局,蕭祁曾設想過,一旦真正威脅到那些人,他們一定會下殺手,隻是蕭祁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般快。


    是啊,那個位子從來都是風雨飄搖,有能力者才能穩居,他的這位皇伯父才幹能力都遜於先前的帝王,能在龍椅上待這麽多年已是好運了。


    隻是容妃娘娘……蕭祁想起了那個後宮中唯一對他真心和顏悅色溫柔的女人捏緊了手中的信件,他眼底劃過恨意,他不清楚崇寧帝究竟是死於這二人何人之手,隻是女子又何其無辜!


    容妃不過是一介女流,一個皇子的母親,就像他的母親一樣,何其無辜!


    為何她們視人命為草芥?為何---


    沈歸夷見蕭祁情緒波動厲害,擔憂喚道:“阿辭……”


    蕭祁轉眸看他,卻發現自己眼前有些模糊了,他抬手摸了一把眼睛,拭去眼角的淚,將長平傳來的消息說與幾人聽後,或許是都曾猜到崇寧帝的結局,眾人一陣靜默。


    蕭祁便將目光轉向了李清風。


    李清風長歎一聲,神色莊重,帶領眾人走出偏廳,朝著京城的拜了拜。


    待眾人起身後,沈歸夷看了上官平陽一眼,說道:“我即刻就要迴北境,想必王爺很快就會收到消息。”


    “上官兄就在此治病吧,陸姑娘一定會治好你的。”


    上官平陽點頭,看了眾人一眼,斟酌了一下才對沈歸夷說道:“若是王爺需要上官家協助,可去尋我二叔。”


    也許是不甘,也許是恨意,這麽多年上官家不僅依舊研製兵器,還將其造了出來,並將其分散藏於各地。


    聽到上官平陽這話,沈歸夷一驚,隨後和蕭祁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和眾人告別後,沈歸夷又專門去了一趟陸箏的住處向她告別,隨後便離開陵陽城迴了北境,過了一日從京中各處來的信件才到達陵陽城。


    此時,陵陽城已是滿城素縞,國喪,隋論自然不會陵陽王府讓人詬病,該有的禮儀一點也不能少。


    蕭祁書房內,小福子憂心道:“怎麽辦主子,太後一定會下令讓宗室子迴京服喪,咱們……”


    不管蕭祁在不在陵陽城,這道指令都會到達陵陽城,不僅到達陵陽城,整個大周的宗室藩王都要迴京送君父最後一程。


    蕭祁正在看信,聞言,聲音平靜,“禮法理當如此……我避不開,也不能避。”


    他的這個身份就注定避不開,國喪,無論他在哪,總會收到消息。


    他不是守邊的大將,沒有不迴去的理由,況且……他的這位皇伯父對他們陵陽王府已經很好了。


    迴京……是不得不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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