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候在廊下的眾人久久不願散去,雖說是在和旁人敘舊,一個個眼睛卻都時不時看向祠堂內。


    一位身著道袍的青年男子隻覺得今日右眼皮跳個不停,他看了看劍閣的方向,走近天一,“師弟,你看看師兄我這眼皮跳得……”


    今日怕是要有事啊。


    說話的是蒼瀾的首徒玄明子,也是穀中唯一一位和陸乘淵一樣醫道雙修的醫者。


    天一抬頭看了玄明子一眼,沒有理解他話音裏的含義,說道:“約莫是師兄這幾日急著趕路迴來,夜裏沒歇息好吧,今日夜裏好生補個眠。”


    玄明子微微歎了一口氣,看向祠堂內,再次提醒,“小師叔自小就由師弟照顧,想必還是給師弟幾分顏麵的。”


    天一:“???”


    “你忘了那年發生的事了?”


    “不會,小師叔長大了,不會再像那次一樣。”


    玄明子搖了搖頭,低聲道:“雖說小師叔算是你帶大的,可你也不能看著小師叔哪都好,小師叔的性子……”


    觸及天一不讚同的眼神,玄明子將沒說完的話咽了迴去,“好吧,是我不該妄議小師叔,我隻是提醒你一句,最好有個心理準備。”


    平日裏看著還算乖,可那小祖宗發起瘋來,別說是他,穀中哪個不害怕?


    “無礙,祭祀前,先輩們的佩劍都收起來了。”


    為了防止多年前的那一幕再次發生,一早蒼瀾就讓天一將祠堂內供奉著的曆任無迴穀及先輩們的佩劍收了起來。


    但是無迴穀第一任穀主的佩劍蒼瀾卻沒讓撤下,便象征性的留了一把。


    “供桌前不是還有一把沒收的嗎?”


    “那是祖師的佩劍,師父沒讓撤下,小師叔不會的……”


    看到天一這般篤定,玄明子長歎一口氣,但願吧……


    祠堂內,在還未燃盡的嫋嫋香霧中,蒼瀾緩聲道來。


    “那年你病得厲害,險些……你醒來之後,師兄不敢將真相告知你了。”


    他實在是怕啊。


    “當時你身體太過虛弱,師兄想著等你養好了,等你再大些再慢慢告知你,誰知……”


    其實陸箏自小很少出穀,最多就是在山下的村子裏轉轉,沒曾想時隔多年,陸箏再次出穀一趟,卻讓旁人認了出來。


    外人不知陸乘淵生年,但曾受過陸乘淵恩惠的一些人卻打聽過陸乘淵的生辰,可無迴穀向來沒有這些大肆操辦生辰的規矩。


    就連最受寵的陸箏,過生辰時也不過隻是一碗長壽麵。


    而陸乘淵等人在穀中更是不過生辰,他過世後,每逢他的生辰,外麵總會有人祭拜,陸箏自是不知曉,她上一次出遠門還是多年前跟著陸乘淵外出。


    可是那一趟遠行,卻讓她再次和兒時一般讓眾人憂心。


    陸乘淵在穀中的時候很少,唯獨將陸箏剛帶迴來的那幾年,陸乘淵是一直留在穀中的,因為兒時的陸箏幾乎是在藥罐子裏泡大的。


    穀中的許多人都覺得陸箏可能養不活,可陸乘淵依舊日日嗬護著病弱的陸箏,熬了幾年後,陸箏病弱的體質悄然改變。


    隨著一天天的長大,陸箏也不再生病。


    滋補珍稀的藥材如流水一般的日複一日的讓陸箏當飯吃,後山的藥池成了陸箏的泡澡池,反而成就了她一番逆天的體質。


    眾人皆以為,陸箏這強大的底子病痛是難以襲擾到她,可是陸箏還是病倒了,且萬分兇險。


    那年將陸箏從閻王爺手中奪迴來的艱辛曆曆在目,每當蒼瀾想起那些日子都覺得是陸乘淵的在天之靈在護佑著她。


    陸箏醒了之後,連同他在內的數位師兄弟同時累倒,可是在陸箏醒來之前,他們便是累死也不敢懈怠半分。


    蒼瀾目光移動,看了兩眼陸箏腰間掛著的青色荷包,他們不能,也不敢,穀主剛逝,怎敢讓她也魂歸九泉?


    “你可怪師兄?”


    陸箏注視著上方陸乘淵的畫像,良久,才問:“師兄可有法子讓我記起全部?”


    蒼瀾心裏咯噔一聲,緩緩歎了一口氣,“你也是醫者,自然知道這是你自己在封閉自己的內心,不想記起那些痛苦的時刻……”


    太過痛苦,所以潛意識裏將那些痛入骨髓的記憶藏了起來。


    陸箏忽然跪直了身子,目光依舊看著陸乘淵的畫像,問出了終於讓蒼瀾心抖的問題,“薑也在何處?”


    昔年總是一口一個薑叔叔薑叔叔喚個不停如今也直唿其名了,已經進入六月了,蒼瀾卻覺得後背直冒涼氣。


    “師兄不說,我大概也知道在何處?”


    蒼瀾正斟酌該如何迴答,陸箏突然起了身,不等蒼瀾拽住她,陸箏的衣袖已經在他的掌心滑過。


    當蒼瀾看到她腳步的方向,臉色一變,隻覺得心突突的跳,“小師妹不可!”


    陸箏恍若未聞,腳步已經停留在最左麵的畫像前,唰得一把抽出畫像供桌前的劍,片刻都未逗留,提著劍就往外走。


    “小師妹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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