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排這個的時候是在外間跟杏仁說的,一口氣說完就迴了臥房。他們沒問,她也沒想著解釋,直到菜端上來了,謝昭大有點不適應:「這麽多?」


    「嗯……你們吃吧!」雪梨吹著自己眼前的粥,迴想著前些日子的膳食,挺有點不好意思,「我前陣子以為是夏天沒食欲,你們也都一樣,就直接備了清淡的,現在才知道不是嘛……」


    其實是她自己懷孕了才口味有變啊!害得他們都跟著她吃得清清淡淡,她特別不好意思!


    謝昭聽完噴笑:「你是不是又多思了?」


    什麽啊?雪梨皺眉頭。


    他依著她的口味夾了一片玉蘭片放在她的粥碗裏:「也許你是因為有孕才愛清淡,不過我們吃著也和口味啊。不然我直接在清涼殿用膳就是了,你別瞎多心。」


    哦這麽一想果然是她有多思了呢……


    雪梨暗自吐舌悶頭吃飯,吃到後麵,阿杳和阿沅把她的燒麥搶走了好幾個,她倒是吃了不少桌上的炒菜,尤其喜歡那個蒜蓉粉絲蒸扇貝!粉絲軟軟的、扇貝鮮鮮的,調味又調得地道,一筷子夾起來,粉絲間包裹著點湯汁,入口滋味十足!


    行宮外的山腳下,藩王們總要把意思表達到,於是兩日後便小聚了一場,自然是陛下的親弟弟做東,地點也在他的府邸。


    府中一片歌舞升平,一個個都是比自己府裏要添孩子還高興的樣子。三王和四王到得早,倆人叫了烈酒來暢飲,還沒開席就先喝倒了,吐了一地,氣得謝晗沒轍,隻得喊人過來扶他們去歇著。


    其實謝晗心情不怎麽好,皇兄能再添個孩子是個好事,但這麽一來……雪梨要安胎,他就不好過去跟她還有侄子侄女多套近乎了嘛,將降生的女兒的封位還沒個信兒呢!


    謝晗一想這個就悶氣,真是無巧不成書啊!怎麽就巧在他身上了呢?


    五王謝明知道他這心事,也理解他這種在旁人看來或許有些過頭的擔憂——他們都一樣,瞧著是一人之下的藩王,但其實一身榮辱還是陛下說了算的。平常自己吃吃小虧他們也不覺得怎樣,但放到兒女身上就都變得格外緊張。


    謝明隻能倒酒勸他:「沒事,啊。弟妹這身孕不是也才六個多月?還有三個多月呢你急什麽?你想想,到時候差不多中秋,她若在那之前生了,你在中秋宮宴上一提,兄弟們幫你起個哄,這事就妥了。若她中秋前沒生的話……那也還有重陽嘛!」


    「……你可別跟我提重陽!」謝晗借著酒勁一語吼迴去,謝明怔了怔,轉瞬懂了。


    是不該提,重陽的要緊事之一就是「敬老」。陛下和太後的關係這麽放著,這個重陽怎麽過都還不一定呢,遑論為女兒請封。


    謝明麵顯尷尬,拍拍他的肩頭,兀自連飲了三杯算罰酒,謝晗側過頭看看他:「五哥,你也有心事啊?」


    謝明歎氣,搖搖頭,沒說話。他心裏也煩得慌,原因也和太後有關係。


    五王謝明的正妃賀氏,是五年前皇太後做主給他挑的。其實按謝明對太後的了解,太後肯定沒怎麽對他這個當庶子的上心,就是從家人子名冊裏勾了個家世、樣貌、才學都看得過眼的賜給他。不過這賀氏還真不錯,幫他把府裏打點得井井有條,四年前給他生了個女兒,待側室所出的子女也不錯。


    可現在,皇太後不是倒了嗎?賀家和曲家又確實有那麽點情分,他生母成太妃就逼著他請旨休妻、向皇帝表明忠心。


    謝明清楚母親的擔憂,也知道皇兄狠心的時候非常狠。但這種事,他又無論如何都幹不出來。


    賀家現在的確正因為曲家的爛攤子而水深火熱呢,把賀氏休了,他是幹淨了,可這不是把賀氏往死裏逼嗎?再說,賀氏到現在都沒開口求他幫她家裏,這明白著就是不想讓他為難,難道賀氏顧著情分,他反倒要不顧情分?


    為這個,謝明近來都很有些裏外不是人的感覺。見賀氏他心虛、見母妃他也心虛、見皇兄他還心虛,但除了使勁熬著、把這陣子熬過去,他又沒別的轍,便也隻好自己煩著。


    謝晗見他不說便不多問,酒盞與他一碰,各自又飲了一杯,在心底不約而同地感慨——皇帝的弟弟真不好做!


    這還是在他們的皇兄待弟弟們很不錯的前提下。


    酒過三巡之後,府中更加熱鬧了些。七王這別院裏的廚子有一個是從當地請的,上了幾道當地的菜來。


    其中有一道叫「金魚戲蓮」。主料其實是魷魚,做成金魚形,在熱豬油中汆熟。中間拿雞蛋、青豆等物做一朵蓮蓬,由那一圈魷魚做成的金魚圍著,故稱「金魚戲蓮」。


    這菜挺講究,不僅樣子要好看,而且酸辣味要足、「金魚」要脆嫩,「蓮蓬」還要滑嫩可口。


    這也就是大師傅才能做地道。菜一上來之後,果真讓席上一亮,眾人也正好拿這菜當了新話題,聽宦官介紹之後小聊了一番,然後誇七王府上的廚子好。


    七王笑笑,執箸欲夾個「金魚」來吃,卻是筷子剛一離碟,那金魚一顫,頭掉下來了。


    宮人們登時抽了口涼氣。


    餐桌上講究多,皇親國戚尤其是。做成動物形的吃食,直接是若幹個部分拚成、一看就不能直接夾完整的不算在內,這種本身是一整個上來的,最忌諱一筷子夾下去頭掉下來,不吉利。


    是以沒等七王發話,旁邊的張康就先扭頭吩咐手下了:「去賞這廚子二十板子,讓他卷鋪蓋走人。」


    張康手底下的宦官一應話,去辦差了,張康小心地看七殿下的神色,倒沒顯出什麽太多的不快來。


    轉瞬間大門驟開,幾名禦令衛風塵仆仆疾步入內,為首的人抱拳見禮:「七殿下。」


    「什麽事?」謝晗抬頭看向他們,眉頭微皺。


    那禦令衛頷首:「洛安急稟,皇太後大病要見殿下。陛下旨意,命七殿下速迴洛安宮中侍疾,臣等奉旨護送。」


    皇太後大病?!


    滿座藩王皆輕吸了一口冷氣,麵麵相覷間,廳中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似的肅殺感逐漸滋生著。


    不知下一步會是收梢還是新的轉折。但眼前的情狀,已經足夠讓滿朝一震了。


    皇太後,當今聖上與七殿下的生母、藩王們的嫡母,在皇帝撇下她獨自到郢山避暑的時候,病了。


    雪梨知道謝昭的心情很不好。皇太後病了的消息快馬加鞭地傳到郢山來,偏她隻說想見七王,隻字不提他這個當長子的,換了誰也不會高興。


    但謝昭當著她的麵沒表露什麽,吩咐讓謝晗急趕迴洛安侍疾後,就該陪她說話便陪她說話、該陪孩子玩便陪孩子玩,這讓雪梨想安慰他都不知道怎麽安慰,心裏再一次覺得他好可憐。


    ——這種情緒都好久沒有過啦。她仔細想想,每次她生出這種感慨,好像都和太後有關。太後就是完全不在意這個長子,在她眼裏隻有七王謝晗一個兒子。


    到了該備宵夜的時候,雪梨看了看,阿杳在玩魚香、阿沅坐在謝昭腿上跟他學說話,她便借故說想獨自去後院走走,出了臥房就鑽到小廚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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