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是要認輸了嗎?從前您就看淡自己的地位,看淡自己的生死。但如今不一樣了,您和殿下是寧家的最後希望。您要是垮了,寧家恐怕會成為下一個……”


    李嬤嬤不願意說不吉利的話,連忙終止自己的話。但未說出口的話和妃都明白,下一個什麽?下一個待宰的羔羊、案板上的魚肉、勢力爭奪的犧牲品,上一個就是常家。


    和妃聽了努力的直起身子坐了起來,是的,當時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把阿望找了迴來。寧家被一層一層的壓製,從前的禦前一等重量級別的官員,如今已經被邊緣化得快查無此人了。


    甚至於有人為了上位,竟然打著算盤要踩寧家人的頭上去。


    如果當年一切安好,如自己的所願發展,她斷然不會把阿望找迴來的,她願意阿望一輩子在外麵平安快樂的度過,清白的來清白的走,不沾染世間的紛雜,他是救人的不應該裹入旋渦之中。


    和妃沉浸在自己對阿望的自責中,卻被李嬤嬤的話又拉了迴來。


    隻聽李嬤嬤說道:“五殿下又出手了,白疏疏也沒逃得過。”


    “真的?你確定?”


    和妃不敢相信,當日追到夜遊宴的是她,她是第一個願意主動靠近阿望的;那天掛在她身上的金絲錦囊也可以說明阿望是對她有意思的,不然怎麽會把錦囊贈與她呢。


    “老奴在千卷院門口等到事情完畢才走的。不過這次殿下確實比之前的時間長,不知是那姑娘頑強抵抗,還是殿下這次真的有些猶豫手軟。”


    “唉,可惜了。我還蠻喜歡白疏疏那孩子的。原本以為這次能如他心意。”


    “娘娘不用傷心,據老奴的觀察,她也並非是什麽良人。那日柳茹突然造訪,原本她還冷臉相待,聽到老奴說柳茹出身高貴立馬就變了,好得不得了。


    而且她那貼身的丫頭也是個不長心的,主子頭天晚上才遭了殿下的那種手段,第二日去取早餐被我撞到了,拿了整整四、五個人的分量。”


    和妃不想聽,她虛弱的擺擺手示意別說了。


    “那些皆不重要,隻要不是別家安插來的眼線就好,你隻用關注這一點。其次隻要是阿望喜歡,管她是圖什麽,什麽品行的都不重要。”


    “是……老奴明白了。對了,今日三夫人也進宮了,還是五殿下親自帶著共乘來的。”


    “好,一會兒他們來了,本宮再留心觀察一下她。嬤嬤你今日是隨車而來的嗎?”


    “今年派來接的隻有一輛馬車。老奴不敢與殿下共乘。所幸老奴腿腳還利索,跟著走過來的。”


    “辛苦了,李嬤嬤你這輩子都在為本宮盡心盡力。你沒有子孫後代,隻要寧家不倒,本宮答應一定待你如親人,給你送終。”


    李嬤嬤淚眼朦朧,她同樣感恩能遇到這麽一位心善仁慈的和妃,可惜她不爭不搶,這輩子在這裏過得太苦了,隻能隨波浮沉。


    萬鳶殿


    萬舒望在前,常樂至在後,杏子跟著肖寅留在了殿外。


    很快,兩人就又出了來,這次見麵甚至不比得上次敬酒的時間長,出來的時候萬舒望心情很好。


    肖寅上前好奇的追問:“什麽情況?”


    他是難得一見五皇子能和萬帝見了麵之後,保持這般輕鬆愉悅的表情。


    杏子也上前仰著腦袋看自家小姐:“嚇不嚇人。我覺得見萬帝就和見閻王爺一樣嚇人。”


    常樂至被逗得一樂,揉揉她的腦袋提醒道:“可不能在旁人麵前這麽胡說。”


    杏子認真的點點頭。


    就在剛才,萬舒望作為最後一個進去問安的皇子,裏麵除了萬帝已經空無一人。此時的萬帝更加無所顧忌,暢所欲言。


    他把兩人各自看了一眼先問道:“阿望,這次你是真的滿意了。莫名其妙瘋了一個賜給你的夫人,又通報給孤你自己選中的夫人死了。這次你應該是認真的了?”


    萬舒望微微側頭,幾分猶豫地看向身後的常樂至,他當然是認真的,一直一直對她都很真心。


    但她如此自由無拘,又怎麽能被圈在一方院子裏。


    “認真得不能再認真了。”常樂至的聲音傳來。


    萬舒望感受著指尖傳來的溫度,她的手牽住了自己的一節指頭,她站上一小步,剛好和自己並肩,抬著頭直視著萬帝。


    “既然如此,你倆打算什麽時候給孤留個皇孫。”


    萬舒望就知道又來了,又開始了,自從父皇打探到自己的觀脈眼會通過血脈流傳下去之後,就把自己當成“配種”的工具似的,加冠禮後短短三年賜婚了三次。


    每次表麵上他賜婚的時候搞得熱火朝天,弄出一副和諧美滿的假象,實則他重來不會過問,婚禮辦得連葬禮都不如。


    萬舒望平靜的內心,最能讓他刺痛的敏感話題就是“生子”。


    他不願意生子,其實並不是因為賜婚的人不對,因為原本他就沒有擁有過欲望和愛,如果為了保全母妃保全自己而選擇順意是沒有問題的。畢竟十二歲那年他就已經選擇拋棄了自我,迴到了宮廷。


    他離開和迴來都是因為觀脈眼,他沒辦法順意接受“生子”其實也是因為觀脈眼。


    這世間沒有人比自己更了解這個“病症”或者說是“特殊能力”。


    有了它可知內因,可治頑疾,甚至能洞察表皮之下的內心動向,但是,這雙觀脈眼對自己來說,沒有一天不是痛苦的。


    人間是沒有色彩的,而洞察人直白的身體反應,直接看到不加掩飾的變態、悸動的內心更讓人間變得隻有黑白,連同自己也會變得麻木變態。


    最常見的情況,那些人在自己麵前說著合乎禮儀的話,但他們內在一顆異常跳動的心,皮囊之下毫不避諱地牽扯出戲謔的笑容,通通暴露在自己眼前。每當這個時候,他寧可看不見他們的虛偽,也會感受到好過一些。


    萬舒望接受自己的“特殊”,他可以用這特殊的眼睛和能力造福飽受病痛折磨的人,可是,如今他能選擇接受自己,自己的孩子呢?


    孩子沒有開口的權利,沒有選擇是否來到這個世界的機會,更不可能選擇他的命運天生就要與這雙觀脈眼綁定。


    萬帝見他沉默了許久,打破這短暫的和平,又說道:“不說話。看來你還是一層不變,這麽多年了,第一位方垂瑛,你說不能生育,好好一個人怎麽突然就不能生育了?也罷,孤也派了醫師去給她檢查,確實是意外竟然不能生育。


    那第二位罪臣之女丁玲是你非得要去的,禮成之後,沒過半年,死了?好好一個人怎麽突然就死了?


    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偏偏你的蒲親王府不安寧。你覺得孤都可以罷了?也未免當孤太好騙了。”


    萬帝聲音沉沉的,雖然沒有起伏,但言語之中蘊藏著威嚴的怒氣,讓人難以直接反駁。


    萬舒望想同從前一般用,每每聊到此事,他都會不顧自己的身份諷刺萬帝幾句,可這時萬帝又接著說話了。


    “李嬤嬤可是蒲親王府唯一的掌事嬤嬤,聽說還是你母妃送去你府上的。想必你府上的一舉一動也在李嬤嬤的掌握之中吧?


    你不必反駁,方垂瑛,方家的人。方丞相在朝政中的位置不用孤給你點撥,當時找孤鬧的時候,是孤絞盡腦汁怕平息下去的,不是你。


    三年前,孤壓下來沒查,要是查出來是你、以及你的母妃搞出來的事情,青雲宮也不用存在了。”


    萬帝的話語如同摧城一般的洪水,湧動而來衝動萬舒望的心靈防線,他沒有同平時一般故意諷刺他氣他,他咽下了一口無奈之氣,隻能平靜但無畏地看向萬帝。


    氣氛一時間又僵持了,常樂至也感覺到氣壓的沉悶,她捏了捏萬舒望的指尖安撫他的心情,隨後聲音響徹整個空蕩蕩的萬鳶殿。


    “生,誰說不生。咱們今晚就迴去開始準備,三年抱三娃,把前麵的都補迴來可好?不夠,看父皇您的表情就知道不夠,那就繼續,聖上說想要多少,咱們生多少。”


    反正也沒立字據,也不寫承諾書,既然你想聽,那就說喏,說說而已,又不少塊兒肉。


    常樂至說完後十分滿意,看那萬帝的表情是相當的豐富多彩,比今晚上的花燈還五顏六色,又紅又白的。


    萬帝輕咳一聲緩解尷尬:“這些私密的事情,你們倆個小夫妻下去自己說就可以了。”


    萬舒望也被她的話驚得內心裏翻江倒海的難以平靜,這也沒提前對過詞,也沒商量過要說什麽。


    見萬帝的態度緩和,萬舒望見縫插針道:“是,父皇。既然如此兒臣先告退了。”


    出了萬鳶殿後,萬舒望主動問起常樂至:“看你剛才的意思,是想去青雲宮一趟?”


    常樂至取來提在杏子手裏打包好的禮品盒子說道:“特意在宮外買的手工製品,聽聞和妃娘娘喜歡煙火,煙火短暫刹那之間的光陰難以留住。這個禮物可以留住煙火。”


    萬舒望沒想到她會對自己的母妃如此上心,比對自己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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