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由遠而近的足音,驀地打斷了嚴子洛的思緒。


    他收斂心思,疑惑地轉頭,透過身旁那叢長草的縫隙望去,看見一抹熟悉的嬌小身影走了過來。


    是上官迎曦!


    這麽晚了,她不睡覺,跑來這兒做什麽?


    嚴子洛猶豫了會兒,沒打算出聲,更無意現身,反正他的身旁正好有一塊大石頭,又有這叢長草的遮蔽,她應當不會發現。


    上官迎曦的手裏挽著一隻裝了幾件衣裳的籃子,踏著輕巧的步伐來到湖邊。


    剛才她原本已經要就寢了,卻無意間發現了一件染了血的衣袍,那是今天嚴子洛在救治小鹿時沽染上的血漬。


    由於她大多都是在清晨時刻洗衣,因此這件午後才褪下的衣袍自然還沒有清洗,但她又不想等到明天一早再動手,就怕擱得愈久,上頭的血漬就愈難洗。


    想了想,她索性將衣服帶出來洗,順便也將她今日沐浴後更換下來的衣物一並清洗幹淨吧!


    由於天色己晚,她心想嚴子洛應該已經睡下了,就沒先去敲他的房門知會他一聲,直接帶著這些衣物出門了。


    「希望能洗幹淨。」來到湖畔後,她立刻開始動手洗衣。


    在她認真搓揉那件衣袍的同時,她的腦中也驀地浮現他在動手處理小鹿傷勢的情景,迴想起他專注認真的表情,以及他輕輕撫摸小鹿時,那溫暖的眸光和唇邊的笑意……


    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繞著嚴子洛打轉,但手邊的動作卻沒有因此停下。努力了好一陣子後,衣袍上的血漬總算是清洗幹淨了。


    「太好了!幸好洗得掉!」


    看著那件潔白如新的衣袍,上官迎曦不禁揚起愉悅的微笑。


    就在她滿意地擱下那件已洗淨的衣袍,打算接著清洗她今兒個換下的衣物後,一陣強風突然吹來,將竹籃中一件輕薄的衣物給吹走了。


    「哎呀!」她懊惱地低唿一聲。


    一認出那件飛走的衣物是她的兜兒,她更是又急又羞地瞪大了眼。


    她連忙拔腿追去,就怕它飛得不見蹤影,損失一件兜兒還算事小,若是被人搶了去,那多難為情?


    上官迎曦一邊追,一邊緊盯著那件兜兒,直到繞過一顆大石頭後,赫然發現湖畔有黑影。


    她驚駭地抽氣,還以為見鬼了。


    嚴子洛沒想到會突然迎麵飛來一塊布料,他隨手一抓,還沒看個仔細,就聽見她的驚唿聲。


    上官迎曦迅速轉過身子背對著他,俏臉因不小心看見他的裸身而燙紅,但同時也因為認出是他而鬆了一口氣。


    「原來是你!唿~~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鬼哪!」


    聽見自己一度被誤認為是「鬼」,嚴子洛有些啼笑皆非。


    「做了虧心事啊?這麽膽小。」


    「才不是呢,我隻是因為突然——」上官迎曦的話說到一半,赫然看見自己的兜兒被他握在手中。


    她的俏煩霎時燙紅,羞嚷道:「快點把衣服還給我!」


    嚴子洛本來沒特別注意手中的布料究竟是什麽,經她這麽一嚷,他才低頭一瞥,赫然發現這競是件兜兒。


    「快點還我!」


    見他競盯著自己的兜兒,上官迎曦羞得雙頰快冒煙了。


    她心急地伸手想要奪迴來,卻因為太過焦急倉促,整個人重心失衡,連驚叫聲都還來不及發出,就撲通一聲,倒栽蔥地跌進湖裏。


    眼睜睜看著她「投湖」的嚴子洛不禁傻眼,趕緊在她沈到湖底之前伸手將她撈了起來。


    「笨蛋!你搞什麽?上一迴沒淹死自己,這一迴想要再試試看不成?」他可沒忘了她上一迴也是差點溺死在湖裏。


    想到她總是讓自己陷入危險的處境,他的情緒就莫名地暴躁起來,甚至恨不得在她身上綁一根繩子,牢牢地拴在最安全的地方。


    上官迎曦渾身濕透,冷得直打哆嗦,凍得仿拂連腦子都快結冰,隻能出於本能,手腳並用地緊緊抱住他的軀體,就怕自己又沈入水底。


    驚魂未定的她,沒注意到自己美妙的豐盈正緊抵著他赤裸的胸膛,也沒注意到她的雙腿正以極不雅觀的姿態環跨在他的腰間,更沒注意到自己腿間最柔嫩的一處因而抵著他的下腹。


    但這一切,嚴子洛想要刻意忽略也難!


    他清楚地感覺到她玲瓏有致的身子正緊緊貼靠著他赤裸的身軀,一股騷動也驀地在他體內竄起。


    嚴子洛咬牙按捺住那不該產生的騷動,在心裏低咒了聲後,忽然有些粗魯地將她扔上岸去,就連兜兒也扔迴了她身上。


    「還不快點迴去?真想淹死在這裏不成!」他惡聲惡氣地說。


    「我才沒有——」


    沒等她說完,嚴子洛又咬牙說道:「你現在立刻給我迴去!把身子弄幹、換件衣裳,要是染了風寒,明天一早就給我滾迴家去!」


    他兇悍的語氣讓上官迎曦嗦了聲,目光有些委屈地瞥向他,這才突然想起他還赤裸著的胸膛。


    霎時,她的雙煩熱燙了起來,盡避她很努力不讓自己的目光往湖麵下移去,卻控製不住地猜想——湖麵下的他是否一理不掛?


    天啊!罷才她競然還八爪魚似地緊抱住他!


    強烈的羞恥與困窘霎時襲上心頭,讓她不知所措。


    「還不快迴去?」他的怒喝聲義起。


    「是,我這就迴去……」


    上官迎曦正好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才好,便趕緊揣著她的兜兒,再拎起她帶來的那隻籃子,一路奔了迴去。


    看著她倉皇離開的背影,嚴子洛惱怒地低咒了幾聲,忽然覺得湖水還不夠冰涼,沒能平息他體內強烈的騷動。


    清晨,上官迎曦一睜開眼,就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


    「咳嗯——」


    她試著清了清喉嚨,果然發現咽喉又幹又緊,而且還有點疼痛。


    「糟了,該不會真的染上風寒了吧?」


    昨夜她雖然從湖畔迴來後,就立即換下了一身濕衣,但是在迴來的路上她吹了不少冷風,簡直可以說是一邊打哆嗦、一邊奔迴來的。在那種情況下,就算染上風寒也不是什麽奇隆的事。


    但……現在該怎麽辦才好?


    她可沒忘了嚴子洛昨晚的警告——


    要是染了風寒,明天一早就給我滾迴家去!


    不行,她絕對不能被趕迴去呀!


    「沒關係,還好我的症狀不嚴重,別讓他發現就行了。」上官迎曦自我安慰之後,便強打起精神,下床更衣。


    換好衣裳後,她佯裝成沒事的模樣,如常地做起日常的雜務。


    嚴子洛正在廳中準備著等會兒要煎的草藥,一看見她出現,隻淡淡瞥了她一眼,沒讓目光多在她的身上停留。


    昨夜從湖畔迴來之後,他就已下定決心要對她漠視、漠視、再漠視,不讓自己的心緒再被她擾亂。


    反正他隻預計在這裏待上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倘若能順利找到「火龍草」那自然最好,但若真的遍尋不著,那麽他將江彌城一帶特有的草藥研究透徹之後,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既然這裏並非他的久留之地,那麽她自然也不是他該認真放在心上的人,他們終將分開,就在一個月後……


    一想象與她分離的情景,嚴子洛的心緒又控製不住地開始浮躁了起來。


    他雖然已打定主意不去在意上官迎曦,可雙眼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朝一旁的身影瞥去,而這一看之下,赫然發現她正靠著牆喘氣,看起來像是不太舒服的樣子。


    他皺起濃眉,一股擔憂躍上心頭,讓他不禁仔細端詳起她的臉色。


    一察覺他的目光望了過來,上官迎曦嚇了一跳,趕緊再度挺直了艘杆,繼續手邊的工作。


    為了不被他看出端倪,她刻意佯裝成精神飽滿的樣子,結果用力過頭卻造成了反效果。


    一陣暈眩再度襲來,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昏倒了,隻好趕緊再靠著牆,免得真的在他的麵前跌得四腳朝天。


    嚴子洛見狀,黑眸危險地噠起。


    「你病了?」


    「我沒——」


    她正想否認,嚴子洛卻己快步走來,二話不說地抓起她的手腕仔細把脈,讓她所有想否認的話全都吞迴了肚子裏。


    他可是醫術精湛的大夫,她有沒有病,難道還能瞞得過他嗎?


    「我的情況還好,不嚴重,隻是一點點的不舒服而已,沒大礙的。」她隻能尷尬地盡可能替自己辯駁。


    嚴子洛把過脈後,不悅地瞪了她一眼。


    「你應該好好地休息,而不是強撐著做事。」


    她的情況確實不算太嚴重,隻是輕微的風寒,但就算隻是小病,擱著不管也可能會惡化成重病。


    想到她這麽不會照顧自己,一股煩躁惱怒的情緒就湧上胸口,而那樣的情緒全表現在他的臉上。


    上官迎曦態忑不安地瞥了他那難看的臉色一眼,怕他將昨夜的警告付諸實行,連忙替自己求情。


    「你別趕我走好嗎?我還是可以做事的,真的!」


    嚴子洛的濃眉一皺,語氣不善地說:「你是要現在立刻滾迴家去,還是乖乖到房裏去躺著?」


    「我去房裏躺,我這就去!」


    上官迎曦迅速轉身到房裏去,像是怕她若有半點遲疑,就會立刻被嚴子洛給扔出去似的。


    她乖乖地躺在床榻上,心裏卻是極不安,反複想著該怎麽說服嚴子洛讓她繼續待下來?


    過了一會兒,嚴子洛走了進來,手裏多了一杯水和幾粒丹藥。


    「把這些吃了。」這些丹藥是他親自煉製的,對風寒極有療效。


    上官迎曦乖乖地和水吞下,一雙眼睛擔憂地望著他。


    「我真的不嚴重,不會有事的。」她小小聲地強調。


    「病人就該休息。」嚴子洛板著臉,神情和語氣都透著不悅。


    身為一名大夫,他最痛恨的就是看到有人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明知病了還不歇息,讓他感到生氣。


    他不悅的語氣讓上官迎曦焦急極了,心想他真的打算將她趕走,那麽一百兩銀子也要飛了,那可怎麽辦才好?


    「我先休息一下,休息過後,我等會兒一定會加倍認真,不會耽擱任何事情。真的,相信我,別把我趕迴去……」


    她一心想著說服他,結果說得太激動了,差一點跌下床,幸好嚴子洛眼捷手快地抱住她,才沒讓她真的摔傷。


    她被摟在嚴子洛的懷中,嬌小的身軀因為病了而軟綿綿的,像隻嬌墉乖馴的貓兒似的。


    昨夜湖中她親密攀著他的畫麵驀地閃過嚴子洛的腦海,那讓他的體內又掀起一陣異樣的騷動。


    他想要放開她,卻又怕一鬆手她就會跌下床去,隻好僵著身軀,等她先自個兒穩住身子。


    一等她穩穩地坐迴了床上,他立刻退開,沒好氣地說:「跌進湖裏兩次,現在又想跌下床,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努力想弄死自己不成?」


    「當然不是,我隻是怕你要趕我迴去……讓我留下來,好不好?」她的語氣透著一絲委屈和懇求。


    嚴子洛一向軟硬不吃,要是換成了別人,他肯定理都不理,然而此刻麵對她那可憐兮兮的神情,他發現自己競硬不下心腸來拒絕。


    「明明都病了,幹麽非要逞強不可?」


    「因為我一定得要接下這份差事,而且我家裏有非要好好照顧不可的人。」上官迎曦坦白地迴答。


    要是沒了一百兩銀子可以賠給古董鋪的郭老板,弟弟肯定又會陷入煩惱、懊悔與自責的情緒中,說不定又會嚷著要幫忙外出賺錢,萬一他的身子不堪負荷又病倒了,那可怎麽辦?


    「非照顧不可?誰?」


    「我弟弟呀!」


    嚴子洛想起來了,她確實曾說過她的爹娘都去世了,而她口中的弟弟,應該還隻是個年幼的孩子吧?


    「你這段期間待在這裏,那你弟弟誰來照顧?」


    「鄰家大娘會幫忙照顧,不會有問題的,隻不過弟弟自幼身子骨弱,怕會染病……」說到這裏,上官迎曦忽然眼睛一亮地說道:「對了,既然你的醫術這麽厲害,這裏又有那麽多草藥,你能不能給我一些可以滋補養身的藥,好讓我帶迴去給弟弟補一補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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