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清脆悅耳的鳥啼聲,揭開了一日的序幕。


    柔柔的曙光映照在一片湖泊上,讓平靜的湖麵閃動著美麗迷人的光芒。


    一抹纖細的身影,踏著晨光而來。


    上官迎曦的手裏挽著一隻空的小竹籃,步伐輕巧地沿著林蔭小徑,往這片湖泊走來。


    她穿著一襲粉橘色的衣裳,那略粗的衣料跟華麗完全搭不上邊,而她全身上下也沒有什麽珠花飾品,在那一頭黑瀑般的秀發上,僅有的首飾就是一枝簡單的木簪。


    這身衣著打扮相當簡樸,但卻掩不住她姣好出眾的容貌。


    今年十七歲的她,有著一張標準的瓜子臉,五官甜美而細致,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宛如星子般燦亮,那張嫣紅小巧的嘴兒,即使不笑也微微勾起,而她的個頭雖然嬌小了些,卻有著玲瓏曼妙的曲線。


    除了有著甜美討喜的容貌之外,她整個人還散發出一股蓬勃的朝氣,這也是左鄰右舍都很喜愛她的原因。


    來到湖畔後,上官迎曦一邊哼著不成調的曲子,一邊睜大了美麗的眼眸,在湖邊仔細尋找她的目標。


    不一會兒,她的眼睛一亮,臉上漾開欣喜的笑容。


    「太好了,這邊還有一些!」


    她快步走了過去,動作利落地摘下幾片紅色長葉。


    這種紅葉俗稱「山胭脂」,是一種十分美味爽口的山菜,聽說普天之下,隻有他們江彌城一帶才產有這種特殊的山菜,因此說「山胭脂」是老天爺給他們的特別恩賜也不為過。


    由於入秋正好是「山胭脂」盛產的時節,而這片位在近郊山中的湖畔是「山胭脂」最多的地方,因此常有城中百姓前來摘采。


    隨著「山胭脂」的數量愈來愈少,讓上官迎曦不得不跑得勤快一些,甚至打算多采一些帶迴去存放。


    唉,不是她貪心,實在是這種不花半文錢就能得到的菜肴,對她來說太重要了!


    由於娘當年難產而死,爹又不幸在三年前病逝,這三年來,隻有她和孿生弟弟上官朝陽相依為命,而弟弟自幼體虛孱弱,身為姊姊的她,當然得責無旁貸地一肩扛起養家活口的責任。


    不論是洗衣或做任何雜事,隻要是能掙錢的活兒,她都願意做。幸好左鄰右舍的大叔、大嬸都挺關照他們姊弟倆,提供了不少賺錢的機會,讓她和弟弟不至於過著挨餓受凍的日子。


    然而,盡管生活還不到拮據困頓的地步,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尤其弟弟的身子骨那麽孱弱,萬一生了病還沒錢醫治,那可怎麽辦才好?


    為了防患未然,她當然是能省則省,平時就要多攢一點銀子備用才行。


    這麽一想,上官迎曦立刻又睜大了眼睛,認真地尋覓免費又好吃的山菜。


    可惜的是,經過大夥兒不時的摘采,湖畔的「山胭脂」實在所剩不多,她努力尋覓了約莫一刻鍾之後,還裝不到半個竹籃。


    「不會這麽快就沒了吧?往年不是到月底都還瞧得見嗎?」


    就在上官迎曦不死心地沿著湖畔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時,赫然瞥見不遠處一棵柳樹的後頭,有一個身穿白袍,看起來約莫二十五、六歲的陌生男子。


    驀地,她的唿息一窒,不自覺地瞪大雙眼、心跳加速。


    她的這些異常反應,並不是因為那男人有著恐怖醜陋的樣貌,更不是因為他長了三頭六臂,而是……


    他正在盯著一株「山胭脂」!


    上官迎曦屏氣凝神地望著這一幕,此刻的她彷佛沒瞧見那男人似的,眼裏隻有那幾片紅色長葉的存在。


    低頭看了看不到半個竹籃的成果後,她美麗的眼眸浮現一抹堅定的決心。


    她快步奔上前去,在那男人還沒有任何反應之前,纖纖小手一伸,抓住那幾片紅色長葉,使勁一扯——


    「山胭脂」到手!


    嘿嘿!太好了!今兒個午膳就來炒一道「醬爆山胭脂」吧!


    嚴子洛沒料到眼前那幾片紅色長葉會突然被人搶走,他霍地轉頭,瞪著冒出來的程咬金。


    出乎意料的,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笑得眉眼彎彎的甜美小臉,那讓他訝異地一愣,然而一想到她搶奪的舉動,黑眸瞬間轉冷。


    兩人打照麵的剎那,上官迎曦差點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因為她看見了自己這十七年來所見過最俊美、卻也最冷峻的臉孔。


    那雙泛著冷芒的黑眸,讓她不禁想到嚴寒飄雪的天候,即使此刻是有著暖暖朝陽的早晨,也讓她忍不住輕顫了下。


    一察覺這男人的視線落在她的竹籃上,上官迎曦心中的危機感霎時升到最高,不僅連連退了好幾步,還緊揣著竹籃,一副誓死捍衛它的模樣。


    「這是我摘到的,是我的!」她硬著頭皮嚷道。


    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舉動實在頗失禮,可瞧他這身衣袍的料子挺華美的,就算他想到城裏最負盛名的「鳳歌酒樓」去飽餐一頓,肯定也不成問題,那又何必跟她爭這些不值幾個錢的山菜呢?


    嚴子洛瞇起黑眸,盯著眼前這個高度僅及自己胸口的小女人。


    瞧這小家夥的個頭嬌小,氣勢倒是不小。


    一般人見了他冷峻的臉孔,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緊張、畏懼的神色,她倒是像一頭小母獅般,張牙舞爪地要保護她最重要的珍寶似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懷中的竹籃,盯著那些火紅的葉片。


    「剛才是我先發現它的。」他說道,嗓音如同目光一樣冷冽。


    人稱「藥聖」的他,原本住在江南一帶,此行到江彌城來,是為了尋找一種極為罕見的草藥——「火龍草」。


    根據數百年前一位神醫所流傳下來的藥書,那種「火龍草」有著火紅的色澤,藥性極佳,能夠治好數種極為兇險的病症,隻可惜數量稀少,那位神醫花了大半輩子行遍大江南北,也隻在江彌城一帶見過。


    為了尋找這種珍貴罕見的草藥,他千裏迢迢地來到江彌城。


    不料,剛才他在湖畔見著了這種不曾見過的紅色長葉,正在仔細端詳、觀察它的外觀時,這女人卻突然一把將它給搶走了。


    看她誓死捍衛竹籃的模樣,他可以確定那些絕非無用的雜草,否則她又何必如此拚了命地想要保護?


    會不會那真的就是他要尋找的「火龍草」?


    一思及此,嚴子洛的黑眸就閃動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上官迎曦見他沒打算相讓,不禁緊張地吞了口唾沫。


    盡管知道這件事情是自己理虧,可是既然這些「山胭脂」都已經落入她的竹籃了,說什麽她也不想要交出去。


    「你……你剛才隻是在一旁看著,又沒有任何要摘采的動作。況且,既然這不是你種的,又是我先摘到的,自然就是我的了。」


    嚴子洛不想聽她強詞奪理,更沒耐性與她爭辯,他隻想立刻取得那些紅色長葉,帶迴去仔細研究藥性。


    「乖乖把東西交出來。」他冷冷地開口,沒有半句廢話。


    上官迎曦將懷中的竹籃揣得更緊,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瞧這男人嚴峻冷厲的神情,彷佛她若是不乖乖聽話,他就要先宰了她,再將她的竹籃搶走似的。


    一滴冷汗自她的額角淌落,她開始考慮著要不要把東西交出去,畢竟若是為了這些「山胭脂」而慘遭毒手,那她可是會死不瞑目!


    但……一想到「山胭脂」的數量愈來愈少,而她好不容易才摘了半籃,她實在舍不得。


    她一雙美眸戒備地盯著眼前的男人,腳步悄悄往後退,暗暗在心中估算著逃跑成功的可能性。


    嚴子洛瞇起黑眸,沈聲警告道:「我勸你最好別再退了。」


    上官迎曦充耳不聞,仍繼續退後。哼,隻有傻瓜才會待在原地讓他搶!


    「我再說最後一次,別再退了。」


    「不!」上官迎曦搖了搖頭。「想要我交出竹籃,休想!」


    「好吧,隨便你。」


    咦?這麽快就放棄?


    上官迎曦一愣,心中閃過一抹狐疑。


    這該不是他欲擒故縱的把戲吧?


    她眼底的防備又更深了些,腳步繼續退了一步,結果——


    「哇——」


    她沒注意到自己剛才已一路退到湖的邊緣,此時一腳踩空,她整個人頓時失去平衡,往後栽去!


    嚴子洛的反應極快,他的健臂一伸,大掌一抓,精確地抓住目標——


    那隻竹籃。


    撲通一聲,上官迎曦跌入湖中,嚴子洛還迅速旋過身子,沒讓半滴濺起的湖水灑到竹籃裏。


    上官迎曦在湖裏掙紮,心中又驚又氣,簡直不敢相信這男人不僅搶了她的竹籃,還眼睜睜地看著她跌進湖裏!


    「你這個——咕嚕咕嚕~~」她想罵人,結果卻喝了幾口湖水。


    她在湖中拚命地掙紮,盡管略識水性,可此刻驚慌過度,腦中一片空白,她壓根兒忘了該怎麽辦才好。


    嗚嗚,她該不會真的要為了那半籃山菜而命喪於此吧?她還不想死,她還有弟弟要照顧啊……


    嚴子洛迴過頭,瞥了在湖中掙紮的人兒一眼之後,先將竹籃擱在一旁,接著才出手相救。


    他施展輕功,轉眼間就將她輕盈的身子撈起,放在湖畔。


    上官迎曦趴在草地上,難受地嗆咳不止,那渾身濕透、濕發披散的模樣,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我救了你一命。」嚴子洛盯著她,語氣平靜地闡述事實。


    「是啊,小女子真是感激涕零!」上官迎曦沒好氣地迴道。


    這可惡的男人,也不想想她為什麽會跌進湖裏!


    「既然我救了你,那麽這些草藥就當作謝禮,我帶走了。」


    「嗄?什麽?」


    上官迎曦瞪大了眼,就見他拾起她的竹籃,踏著從容的步伐轉身要離開。


    「等等!那個是我的——哎唷!」


    她急著想阻止,可周遭被她弄得濕漉漉的,結果腳步不小心一滑,整個人重重地摔倒,還不幸撞到了她俏挺的鼻子,痛得她當場掉下眼淚。


    當她再度爬起來時,那男人早已走遠,根本別想追上了。


    「你這個混賬強盜!我詛咒你吃飯噎到、喝水嗆到、走路跌倒!」她氣憤地對著遠處的背影大喊。


    氣死人了!她不僅山菜被搶,還跌進湖裏、摔疼了鼻子,弄得一身狼狽,簡直就是禍不單行。


    都怪那個可惡的男人,簡直就像瘟神一樣,這輩子最好別再遇到他了!


    上官迎曦花了許多時間,重新在湖畔尋尋覓覓。


    當她好不容易又摘到幾株「山胭脂」後,身上的衣裳也已經半幹了,而等她踏上歸途,都已經快要午時了。


    「唉,至少今日的午膳有著落了。」


    她無奈地帶著那幾株「山胭脂」返家,才一踏進大門,就突然聽見屋內傳來一陣陣哭聲。


    天啊!出了什麽事?!


    上官迎曦大驚失色,立刻奔了進去,就見弟弟上官朝陽趴在桌上,正難過地哭泣著。


    「朝陽,怎麽了?」她連忙問道。


    上官朝陽抬起頭來,那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孔上,掛著兩行淚。


    「姊姊……我……我……」上官朝陽支支吾吾的,豆大的淚珠再度自他的眼眶滑落。


    盡管他是貨真價實的男兒身,但是此刻那一副楚楚可憐的哭泣模樣,簡直比女人還要女人。


    「究竟怎麽了?出了什麽事?」上官迎曦急著追問,簡直擔心極了。


    十七年前,娘懷了龍鳳胎,臨盆的那個清晨,娘先是順利生下了她,但是輪到要生弟弟的時候,卻遲遲生不出來。


    折騰了一個時辰後,娘因為失血過多,不幸喪命,而弟弟雖然好不容易被產婆接生出來,卻已臉色青紫,經過一旁大夫的搶救,才總算撿迴一條小命。


    可盡管從鬼門關前被救了迴來,弟弟的身子卻孱弱不已,三天兩頭就病倒,自幼就成天躺在房裏靜養。


    隨著年紀漸增,弟弟雖不再動不動就染病,體質卻仍不見好轉,那蒼白的臉色、纖瘦的身軀,簡直不比姑娘家強健到哪兒去。若是換上她的衣裳,走在街上,八成會被誤認為是她。


    由於爹娘都已經不在了,對於這個柔弱的弟弟,上官迎曦自覺有著照顧、保護的責任與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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