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開始就英語單詞怎麽背,大哥阿福開啟了指導模式。


    沒一會兒就聽見爸爸的聲音,“於暘去把碗刷了,你媽去菜園弄地了,晚點要下雨就弄不成了。”王元邊說邊揉眼睛。


    他這個動作,家裏人見怪不怪了,用他自己的話講,眼皮之前因為出事,縫過針,一到陰雨天氣即將到來的時候就會格外癢,他不停地揉,似乎才能更舒服些。


    “我先睡一會兒,太瞌睡了。睡了我等會起來還出去拉點貨,不然下雨了車就出不去了。”他繼續補充,總是用最溫柔的話講著最讓人拒絕不了的安排。


    “等會去。”於暘有些不耐煩,此時的大哥聞聲也沒再講解了,忙慌接了話。


    “你們別忘了,晚了你媽迴來就罵人。”他說得沒錯,也不算是威脅,兄妹倆自然是知道媽媽肖芳的脾氣。於暘氣的是,自己就是記不住那幾個音標的發音,單詞也總是記不住,讓人頭大,迴家放假了爹媽還總是喜歡讓自己幹活。


    她此時甚至有點羨慕上了大學的大哥了,在這個家裏,似乎隻要上了大學就不用被安排幹家裏的任何活兒。像小哥迴家,爸媽總是安排他上房修繕有些漏水的房頂,會讓他喂豬,反而是大哥,讓他幹的事就很少,反而是他自己總會貼上去做,最後還被媽媽勸退。


    “為啥爸媽不使喚你去幹活啊?”於暘皺著眉頭,滿臉委屈狀。


    “我是太勤快了,你是沒看到我上次幫咱媽挖菜地,手上磨出了個泡還沒消呢!”說話間,阿福攤開左手掌,無名指靠近掌心的指腹赫然出現了一個充滿液體的水泡。


    於暘瞥了一眼,倒也放下了對父母偏心的不滿。


    “我去洗碗了。”說著就走出了房間,雖然很不情願,但也不想再被媽媽罵。畢竟媽媽肖芳的嗓門隔老遠就能聽見她的聲音,一聲聲罵聲讓她顏麵盡失。


    這倒是讓她想起來小時候有次拿錢去買零食吃,結果被媽媽肖芳逮個正著,嚇得她聽見吼聲就趕緊往外跑,零食都沒顧上拿,一邊是小賣鋪江婆婆的唿喊聲,一邊是媽媽肖芳要追過來打的吆喝聲。


    那簡直就是童年的噩夢,對於媽媽肖芳在家裏的地位是有絕對的霸權。


    等於暘乖乖洗好碗,出了廚房就看見媽媽肖芳正在菜地裏忙碌,旁邊還站著無所事事的大哥。


    於暘悄悄走進爸媽的房間,此時的大侄子正睡得正熟,她便躡手躡腳往自己房間去,很顯然,比起學習,她對複讀機的興趣更大。


    “你這次要多少錢?”肖芳正翻著地,看見阿福過來了,她便好奇問了句。


    “不用,我自己打零工就夠了。後麵要交學費了我再找你們要。”聽到大兒子說不要錢的時候,肖芳愣了一下,“你在那幹幹什麽活?還是給小孩英語輔導嗎?”一輩子沒出過遠門的她,並不知道大學生兼職其實有什麽工作,不僅僅是作業輔導。


    “不是,是在一家玩具店打工。按小時的那種,一個月有300塊錢,夠我花了。”肖芳並不在意阿福打工的工作類別是什麽,她得到的信息就是打工賺來的錢夠他日常開銷。在她看來,300一個月的話,一天就是10塊錢,在學校食堂一天吃10塊錢算多了,他妹妹於暘一個星期五天二十五塊錢,一天也就五塊錢。


    她沒再追問,反而是阿福在講這個事情的時候,仿佛有這難言之隱。


    “嗯....”他突然沉默了,但又像是有話沒說完。


    “平時省著點花,賺錢不容易,明兒走讓你爸再給你一百塊錢。”肖芳頭也不抬地繼續挖著她的地,有些肥胖矮小的身材,但在菜地裏,幹起活來,卻格外利索。


    “不用了,我夠了。”阿福還在倔強,要麵子。


    “給你你就拿著,多的也沒有,你爸這賺的錢,以後還要留著給你娶媳婦用。”提到娶媳婦,眼下的情況在肖芳看來跟遙遙無期無異,這也使得她講完這句話後,重重地歎了口氣。


    借著歎氣的瞬間,停下了手上的活,苦笑著看著四周。


    “過年迴家來,讓村裏姨們給你介紹個。年齡都多大的了,你這孩子就別倔。”阿福自然知道媽媽所說的“倔”是什麽意思。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因為錢的事,母子倆吵過架,但是的阿福就揚言不要家裏的錢,堅持了將近三個月。


    還好是爸爸王元從中間說好話,才得以把孩子勸迴家。可是青春期的孩子有多傲氣,對於媽媽就有多大的叛逆“傷害”。去年又因為小事吵架,過年都沒迴家,雖然說不想他,還因為他的任性不迴家而生氣,但最終還是最擔心他的安危。


    “你今年一定要迴家!”肖芳刻意強調了句,隻為在線等一個答複。


    “好!今年過年一定迴家過年。”見媽媽這般請求,阿福也直接放出承諾,他眼裏的喜悅和感動來源於媽媽的愛。對於阿福而言,越長大越是懂得媽媽這個角色的人。說完他像想起來什麽似的,嘴角帶著媽媽肖芳沒能察覺到的笑意,瞬間神清氣爽了。


    “那就行啊,到時候迴來看看,有合適的就見個麵,你年紀也擺在這了,別還跟小孩一樣。以前啥事你自己非要做主,我和你爸也沒攔著你,但找對象這事,你還是要聽我們的。我們能害你嗎?”


    肖芳頭也不抬地繼續挖著菜地,語重心長地跟阿福開始講起了大道理。這些大道理阿福何嚐不懂,他已然在媽媽肖芳二次提到年齡的時候有些不悅了。


    眼下的他倒也確實尷尬,年齡尷尬,收入尷尬,婚姻尷尬。用媽媽肖芳的話講,按他們那一代人,就像弟弟阿瘦一樣,二十出頭的年齡就已經被家裏安排了終身大事,而今阿福卻在奔三的路上,雖有情可原,但也是父母特別是媽媽肖芳最是操心的那個。


    “好啦!我知道啦,過年來就再說嘛!你跟咱爸就照顧好身體,別太幹重的活了,以後要跟著你大兒子享福。”說這些話的時候,阿福是信誓旦旦的,心情也稍微有些好轉,對於未來他似乎胸有成竹。


    “享福!就指望你賺大錢了,以後我們田都不要了!”見阿福在吹,肖芳也配合著開始演。肖芳有時候也不懂,為什麽他們兄弟倆小時候,自己總是會那麽嚴,家裏三個孩子都比較怕她,但眼下,自己原來也能跟孩子這般愉快相處。


    以前總覺得他們太小,不管什麽事都要操心,眼下孩子大了,很多事講起來也算暢通。


    “媽,我等下去看下我奶奶。不知道她還在不在家。”阿福嘀咕著,眼瞅著過兩天就走了,也知道昨天去看奶奶,奶奶說頭疼不舒服,今天去看看她。


    “晚上迴來吃。”肖芳跟上叮囑了句。對於老太太袁氏,她早就沒了前幾年的不滿。人總是會變老,作為經曆了很多人生大事的她自然也理解袁氏作為一個女人的不容易。


    眼下其他兄弟們就老母親袁氏要住誰家吵個不停,這也是肖芳不讓阿福在奶奶袁氏那裏吃飯的原因。老五媳婦楊霞也因為老太太照顧孩子的事,妯娌倆大吵過。眼下她自然也不想自己孩子往那邊去。


    “好!”阿福應了下來,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於暘從房間裏出來。


    “走,跟我一起去奶奶家玩會兒。”說著阿福就上來拉於暘。


    “去那幹嘛?”於暘一臉懵,雖然出了門就是想透透氣的,但見大哥喊,她迴頭示意,“小侄子不是在睡著嗎?人都走了他醒了怎麽辦?”於暘皺著眉頭,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咱爸不是在房間睡覺嗎?”阿福不以為然,女生似乎天生就比男生對弱者更有同情心些。


    “沒事的,他哭了咱爸不就會抱嘛!我們就去一會兒,去看看就迴來。我過兩天就走了。”阿福臉上帶著笑意,並不打算放棄試圖說服妹妹於暘跟自己同行。


    “好吧!”於暘妥協了,但講真比起去奶奶家玩,她更傾向於在家帶孩子。還在繈褓中的小侄子,時而吵鬧時而安靜,被升級為奶奶的肖芳抱著的時候,她總是會拿小侄子吵鬧勁兒來迴憶於暘小時候的鬧騰。


    每每這種時候,大哥阿福就會在一旁調侃道,“你看看咱媽頭上的白發都是你那個時候吵出來的,一天天的就隻知道哭,吵得我都想把你丟出去。”說完一臉嫌棄。


    於暘不再作聲,她半信半疑般接受了大哥的說辭,見於暘被說得不講話後,媽媽肖芳總是會把話題引到阿福身上,“你還說你妹,你呢?上學到現在還花我們的錢,還一直說會還我們,這還哪去了?”肖芳一改往日的嚴肅跟兩個孩子開始有說有笑。


    “放心,我以後工作了肯定會接你和俺爸去大城市享福的。”大哥一副信誓旦旦模樣,於暘印象深刻,後來很多年之後,她也忘得差不多了,對於未來她是迷茫的,但對於曾經,她遺忘地也快。


    談不上對大哥承諾的信任與否,她甚至也沒有刻意關注媽媽肖芳是否相信了大哥所說。隻知道當時談論未來的母子三人,都有各自不同的歡喜和後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等兄妹倆到的時候,大強正在給奶奶端粥進屋。


    “奶奶還是不舒服嗎?”阿福皺著眉頭上前詢問,推開門奶奶一如初見,額頭上裹著毛巾,躺在床上側身接過大強遞過來的粥。


    “喲,阿福過來啦?”透過光阿福能看見奶奶臉上的蒼白,臉上強忍著不適,帶著笑意迴應著阿福,除卻阿福,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阿福身後的於暘。


    “還是老毛病了,晌午那會爬起來,許了個願,湯到了你老太,我晚上給她送送就好了。”袁氏解釋。對於袁氏所說,阿福半信半疑,雖然他知道奶奶從小就擅長這種入門級別的“仙術”,但讀了十幾年的書上也並沒有對這種玄學進行過合理解釋。


    他也接受了人們常說的那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更何況自己小時候因為生病一直不好,還是奶奶憑她的“通天之術”,掐算出了是某個已故親人的嘮叨,有因有果之後,一番承諾,到兌現後,病也自然而言就好起來了。


    所以他這次也選擇信奶奶袁氏所說,也信她的技術。


    “啥時候走呢?”奶奶袁氏喝了幾口白粥,突然問了句。


    “後天天還沒亮就走了。”


    “哎喲,這不巧,趕上我這又壞了,不然我咋著也要上街去買點肉,喊你來我這吃飯。我這兩天天天夜裏睡不著覺,哎~這肚子這跟火燒得疼。哎~以前窮啊,沒啥好吃的,身體都吃壞了,年輕時什麽都不怕,現在老了,一身毛病。哎~”袁氏講話間隙總喜歡大喘氣,仿佛歎口氣,身上就舒服些一樣。


    說著說著,袁氏又開始憶起往昔了。她總是感慨時間過得很快,她儼然也在漸漸變老,白了的頭發,佝僂的身材,總是大喘氣的肺部,還有總是頭疼腦熱的病,人老似乎就在一瞬間,哪怕再倔,總有一天都會認,就像袁氏,她言語裏的曾經是屬於她的青春她的人生,普通但卻讓她銘記一生,且帶著驕傲和自豪。


    天還沒亮,媽媽肖芳就把大哥阿福喊了起來。與其說是被喊起來的,不如說是聽見了爸媽拌了嘴,有斷續大聲喊叫吵醒了他。


    “起來,看看都幾點了。等會還要把車預熱呢!”王元是家裏讓肖芳最不耐煩的人,沒有之一,以前孩子們還小,罵幾聲嚇一嚇就聽話了,倒是王元事事都喜歡跟她對著幹。


    “這都幾月份了?天氣溫度這麽高。他五點半的車,現在四點還不到你就把人喊醒了,不知道幹什麽!”本身突然被喊醒,王元就很不爽,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四點還讓趕緊起床,理由還很離譜,車子隻有在冬天要燒開水,要預熱,現在都五月份了,根本不需要,他這才發了脾氣。


    其實最讓他生氣的點是肖芳自從抱了孫子之後就不會再過多關心和理解他了。白天多睡了會兒就被她罵了一頓,眼下又借著自己不想起床來翻舊賬。


    “白天睡,晚上還是睡,就是喊不醒你,天天不知道怎麽那麽大瞌睡?”本身人就不大清醒,又聽見肖芳的嘮叨,王元沒忍住,吼了幾聲,好在是小孫子也正在睡,王元這才收斂了些,悻悻地起了床,往廁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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