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也有其他人會上山掃墳,但人不多,主要還是大家夥祖上的習俗不同,有些地方隻要去祠堂祭祖就行了。


    趙家以前也沒這個習俗,但趙老頭覺得除夕節,除舊布新、闔家團圓的好日子,還是得來山上掃一下。


    錢家也要上山掃墳,但他們家來的晚。錢老大看著一路的腳印,納悶道:“這誰家上山來了。”


    家家戶戶的祖墳都不同,有的在小山,有的在大山,有的在半山腰,有的抬到山頂上了。


    錢家的祖墳就在趙家上麵,趙老頭剛好帶著兒孫下山,兩撥人在路上碰麵。


    錢老頭意外道:“老趙,你家今年也上山掃墳啊?”


    趙老頭點頭,“靠祖宗保佑,如今家裏後輩出息了,帶來給先祖看看。”


    錢老頭把他身後的一幹人掃視一遍,酸溜溜道:“你家這祖墳看的好,一山的風水靈氣都匯在這塊地上了。”


    山雖然是村裏的,誰都可以葬,但也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不能葬到別家的祖墳上。


    趙家當年花大價錢請地師來看,把村裏兩座山都走了個遍,這才定下這個好地方。


    錢家慢了一步,隻能退而求其次選了旁邊一塊地。


    趙老頭以後也是要睡在這裏的,他還特意看過,遠看就能看到家,低頭就是家裏的地,挺好的。


    還要急著去祠堂祭飯,趙老頭隻嘮了幾句就大步下山。


    錢老頭歎了口氣,“真是祖上保佑啊!”


    說完又忍不住心塞,自家也是大節小節都拜,但先祖怎麽就不顯靈呢,家裏這麽多孩子,出一個聰明種也行啊。


    吃老本是大忌,將來家裏一分家,大房還好,手裏的地多,但其餘幾房要是後輩不濟,遲早衰敗下去。


    何況家業也是越分越少的,哪怕是大房,兩三代後,能吃口飽飯就不錯了。


    錢老大對他爹的顧慮絲毫不放在心上,家裏有這麽多地,年年能攢下這麽多錢,隻有興家之相。


    錢老頭恨鐵不成鋼,“興啥家啊?錢收在家裏有什麽用?不用起來就是一堆石頭。”


    錢老大嘀咕,“要是石頭也能花,那我們家就發財了。”


    錢老頭想抽人,但想到今天大年,不興打孩子,“你看趙家,兒子去外頭做生意,孫子進學讀書,這才是興家之相。每天就知道侍弄田地有啥用啊?”


    錢老大訕訕,“讀書花那麽多錢,要是考不上,不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村外多少人家讀書把家底敗光了,最後還不是要迴來種地。”


    錢老頭暫時不想看到他,便扭開頭,隨即又覺得不對,嫌棄道:“走開走開,別在我跟前礙眼。”


    錢老大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這可是大實話,村裏人都這麽想。讀書當官,那多難啊!十裏八村也就楊村長家出了一個。


    聽說還是祖上了不得,出了很多大官。但自家世代貧農想這好事幹嘛?有好衣穿,有肉吃就不錯了。


    .


    趙老頭剛一下山,村裏就響起了炮仗聲,還有小孩子“嗷嗷嗷”的叫喊聲。


    祠堂裏麵供奉著先祖,不得嬉戲喧嘩。


    漢子沉著臉訓斥婆娘,婦人立即扯過自家小子打了幾下屁股,厲聲道:“不準吵,要是再喊,看你爹迴家抽不抽你。”


    小孩果然被嚇住了,不敢再吭聲。


    其他“嗷嗷”叫的孩子也被自家娘領了迴去,還沒進屋就挨了半天的訓。


    狗蛋幸災樂禍的笑了好幾聲,想當年他也被揍過好幾頓,不過小孩不記事,去年挨打,今年還敢。


    馮家人丁稀少,三個人就是三代人,狗蛋學著爺爺和爹舉香,有模有樣的。


    馮母在心裏念叨,“列祖列宗保佑家裏後人興旺平安。”


    待上完香後,就退到一邊等先祖用飯,馮氏感慨,“娘,這讀過書的孩子就是不一樣,有規矩的很。”


    馮母看著一旁蹦蹦跳跳的村裏小孩,又看著自家安靜的孫子,深以為然的點頭。


    蓉寶來的很晚,因為老楊頭一個人祭祖不方便,楊氏和趙老四帶著趙六郎去幫忙,蓉寶嘉寶也幫著搬凳子。


    楊家出了狀元郎,按理說要把狀元匾掛到祠堂,但楊章成沒時間迴鄉祭祖,這事就一直耽擱下來。


    主要老楊頭心裏糾結,孫子有這麽大榮光,理應迴潭州老家祭祖,牌匾也該入楊家祠宗,但其中有些內情,讓老楊頭隻能遙望故土而久久不歸。


    不過楊章成金榜題名是大事,潭州那邊來了好幾波人,勸老楊頭帶孫子歸宗祭祖。


    村裏人也沒什麽見識,不知道中舉中進士還能往祠堂請功名匾。功名匾也有區別,有的是皇帝親賜,有的是府衙縣衙賜的,畢竟轄內出了進士,縣令教育人才有功。


    還有些是族裏出錢請匠人打的,不過多是舉人匾、秀才匾。


    除此之外,還有官匾,就是族裏出了哪個大官,不僅會詳記在族譜上,還會打一個匾額。


    像楊家宗祠,占地三畝七分有餘,除了曆代先祖的功名匾和官匾,還有皇帝賜字以及族裏的孝婦節婦,都有一席之地。


    .


    趙家除了肘子在家裏看家,其餘人都過來了。


    晴姐抱著大狸,站在門口看人來人往。


    大狸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多人,嚇的把頭埋到姑姑的懷裏,好半天才偷偷抬頭,打量四周。


    有人提了一掛炮仗出去,晴姐忙捂住大狸的耳朵。


    花蓮兒手腳利索的擺飯,趙大郎則擦著香台燭台,待一切收拾妥當,趙老頭四處尋摸起來,數自家的人頭,看人都到齊了沒。


    沒看到趙老四兩口子,趙老頭看向趙老三問,“老四呢?”


    “方才在幫楊叔搬桌子,應該馬上就過來了。”


    話音剛落,趙老四就領著蓉寶嘉寶冒頭,嘴裏還嚼著東西。


    蓉寶也在吃,手裏的烤年糕還剩最後一口。


    趙老頭問,“老四,你媳婦呢?”


    趙老四含糊道:“在後麵。”


    趙老頭等了一會兒,等楊氏和趙六郎都到場,才開始點香。祠堂祭祖比掃墳有講究,還要念一大段祖上傳下來的話。


    主要是感念先祖,緬懷逝者,以及求請先祖庇佑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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