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寶運才不信,她語氣裏充滿了懷疑,“沒有嗎?”


    梅立鬆嘴巴嚴實的很,任憑怎麽盤問就是不鬆開。


    梅寶運拖長聲音,“沒有啊!”


    梅立鬆沒再解釋,懷疑洗不清,沉默就對了。


    梅寶運沒問出東西,心裏另有主意。


    等第二天梅立鬆出門迴來,她就從家裏裝了一堆吃食,樂顛顛的去找晴姐。


    這條路走不通,另一條路也能走。


    鋪子裏有幾個客人,正在坐在鏡前試胭脂,晴姐幫忙上了妝,為了看起來更漂亮,還重新盤了頭發。


    女子拿起鏡子左右看了好幾遍,滿意道:“是好看。”


    “我們店新製的胭脂,這色細,還勻,就是淡了些。但您長的白,點上剛好,既顯嬌俏又不豔俗。”


    “我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要什麽嬌俏。”


    晴姐驚訝道:“怎麽會,我看您比我大不了幾歲。”


    女人抬頭,指著晴姐笑道:“瞧瞧,多大點姑娘,說話就是好聽。”


    旁側人忙道:“人家小姑娘又沒哄你,實話你倒不愛聽了。”


    都是哄人的話,但聽著就是舒心,女人佯裝抱怨,“是我的不是了。該賠罪,把剛才你用的那些都給我拿上吧。”


    見她這麽喜歡,其餘人也給麵子,或多或少買了點。


    光這一個生意,就三兩多銀子。


    晴姐送走了客人,才有空招唿梅寶運,“傻丫頭,站外頭幹嘛?不冷啊?”


    梅寶運笑嗬嗬的跑過去,“你做生意呢,不好打擾。”


    “屋裏那麽大,就容不下你了?”


    梅寶運笑道:“那麽多人,我害臊。”


    晴姐被她這句話逗笑了,“虧你說的出口。”


    “我年紀小,說些傻話也不防事。”店裏沒人,兩人坐在火盆邊吃東西閑聊,梅寶運許久沒來,憋著一肚子話,先劈裏啪啦的講一大堆,隨後問,“白姐姐呢,怎麽不來玩?”


    “她明年三月的婚事,如今正在家裏繡嫁衣呢。”說到這,晴姐就略微有點不自在,如今兩家定親,梅寶運可不隻是一個小妹妹,還是將來的小姑子。不過梅寶運態度自然,跟從前一樣,她慢慢也放鬆下來。


    “繡嫁衣。”梅寶運瞪大了眼睛,像貓一樣,“還要自己繡嫁妝?”


    晴姐一見她這反應就笑,“規矩不一樣,像我們村裏就不用。”


    也不是規矩不同,主要是窮。


    村裏人哪會繡嫁衣啊!就算會繡,也隻是簡單的樣式,祥雲、蓮花荷花等,料子也用的淡,將來還可以繼續穿。


    像精致繁瑣的龍鳳、鴛鴦不僅對手藝要求高,還費時間,就算繡出來了,也就穿這一迴,多不劃算啊。


    許靈桃的嫁衣也隻簡單的繡了蓮花,但顏色太豔了,不太好穿出門,也就是過年的時候,圖個喜慶,穿一兩迴。


    連春兒的嫁衣就更簡單了,紅衣上繡了些雲紋。


    梅寶運唿了一口氣,慶幸道:“還好還好。”


    晴姐故意捉弄道:“你如今也是城裏姑娘,自然要按這邊的規矩來。”


    梅寶運吃著東西,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我不行,我不行,我拿刀還行,拿針不行。”


    晴姐“哈哈”笑了兩聲,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小小年紀就擔心嫁人的事了?”


    梅寶運知道是在嚇唬她,也跟著笑起來,“十三了,再過一年、兩年、三年,再過三年我娘就該念叨了。就跟念經一樣,聽的我耳朵都要起繭子。”


    她抱怨了兩句,隨即輕聲問,“晴姐姐,我二哥有沒有來找你?”


    “你二哥?”晴姐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也輕聲答,“沒有啊?他找我做什麽?”


    “啊?”梅寶運小聲嘀咕,“沒有,那我二哥在幹嘛。”


    事關梅立鬆,晴姐沒有追問。


    她好幾天後,才猜出原因。


    晴姐怔然,“送給我的?”


    梅立鬆點頭,神情無比自然。


    晴姐雙手接過,一個白瓷小盒子,在寒風四溢的大雪裏帶著溫熱。晴姐不知為何,指尖突然有些發燙,險些拿不住手裏的東西。


    梅立鬆看著她,遲疑道:“我......第一次買。”


    晴姐等他接下來的話,對方遲遲不作聲,晴姐小聲道:“我很喜歡。”


    梅立鬆緊繃的心神鬆懈下來,半晌無言。


    晴姐也不知道這會兒該說什麽,她微垂著頭,看見沾雪的靴子,不合時宜的想起他大哥說親時的模樣。


    當初她還笑她大哥是個二愣子,如今輪到自己,竟成傻姑娘了。


    “你......”


    “我......”


    兩人幾乎同時出聲,晴姐道:“你說吧。”


    梅立鬆道:“我先走了。“


    晴姐點頭“嗯”了一聲,心裏不知為何有些悵然,她瞥見門外的白,抬眼一看,梅立鬆肩上帶著微微消融的雪。


    剛要說話,梅立鬆已經轉身走了。


    晴姐匆匆忙忙取了傘,喊住他,“欸,你等會。”她把傘遞出去,“外頭雪太大了。”


    梅立鬆站在大雪裏接過傘。


    晴姐抿嘴笑了一下,隨即提著裙子跑迴店鋪。


    她拍掉身上的雪,再迴頭時,已經看不到人了。


    街上有孩童笑鬧追逐,剛出門偷玩一會兒,就被自家娘擰著耳朵揪迴家,“好啊!家裏關不住你了是吧,這麽冷的天,還敢出門野,要是受了涼,我就把你丟出去。”


    還有穿著蓑衣賣炭的老者,一路叫賣而來。


    有要買炭的人就站在家門口喊一句,老者便挑著擔上門。


    價錢要比鋪子裏的貴一些,畢竟風雪裏挑一程,也要掙錢。


    不過買賣總有討價還價,尤其是市井小民,斤斤計較的人多,“那街上的炭才兩文錢一斤,你賣三文錢也太貴了些。”


    老者雙頰被凍的通紅,手不自覺的顫抖,他指向城門口的方向,“地方遠,又這麽冷,挑過來不容易。”


    婦人眉頭一擰,越發顯的額頭尖窄,“我買兩斤,你算我五文錢。”


    老者搖頭,不肯賣。


    婦人嫌貴,但拉著扁擔不讓人走,硬要買便宜的炭。


    尖細的聲音有些刺耳,對麵院子走出一人,見此情形冷笑道:“就為了一文錢賴著人不讓走,這大雪天,真是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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