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方位?”皇帝追問。


    國師藏在麵具底下的嘴角勾了勾:“陛下坐北朝南,於陛下的東南方向。”


    國師之言,音量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他們下意識地去尋找那個方位,幾乎是同時間段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徐聞的身上。


    位置偏僻,就隻有徐聞坐在那裏。


    剛開始他想躲個清靜,現在這麽一大口黑鍋砸下來,倒是少了一些拉扯。


    “這人是誰……”


    “不知道啊,位置坐的這麽後,估計也沒多少過人的真實才學,怪不得是國師口中的禍害。”


    “仁兄慎言,事情尚未下定論……”


    場上出現了些小聲煩雜的議論聲,目光也多種多樣,好奇的,厭惡的,鄙夷的,嫌棄的,冷靜的……多種目光同時落在了徐聞身上。


    眾目睽睽之下,壓力不可謂不重,足以讓一個沒有見過世麵的人,給嚇破了膽。


    “朕記得你,你不是太子看中的人嗎?”皇帝眯著眼端詳了徐聞半晌,思考許久,才非常遲鈍地從混亂的記憶裏扒拉出一個有用的信息。


    太子看中的人,卻被國師指認為禍國之人。


    有意思。


    “迴皇上,草民徐聞,幸得太子賞識,草民十分惶恐,也一直希求有朝一日進入朝堂,為皇上排憂解難,請皇上明察,草民不可能、也沒有能力去做禍國之事啊!”


    徐聞忙起身,抱拳行禮,頭垂得很低,但悲壯的語氣飽滿,做足了一副拳拳報國心卻被汙蔑的可憐樣兒。


    “你現在覺得不可能,你現在沒能力,但不代表以後就不會,這可是我朝國師,親自批言!”


    一道蒼老卻有勁的聲音乍然響起,徐聞看過去,蘇老國公麵顯狐疑且氣憤之色,從位置上走下來,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草民還在心裏想這場戲是誰促使的呢,原來是蘇國公您啊。徐聞笑著對上蘇老國公的目光。


    後者卻沒有迴擊徐聞的嘲弄,心裏冷哼,等一會兒看他怎麽還繼續嘴硬。


    蘇老國公轉身朝陷入沉思的皇帝,麵露憂慮地勸說道:“陛下,老臣知道你是顧著太子的麵子,但太子必定也不知道此人乃禍害,為了避免此人逃脫,給蕭國帶來頹勢,懇請陛下,先將此人緝拿下獄!”


    “蘇國公啊您別太迫切,為了報之前的仇,就要這般坑害於我?”徐聞眉眼微冷,倒是不知道蘇老國公會如此的咽不下上迴那口氣。


    想來,早就打算好了,要趁著太子離京的時候,將他先給解決了。


    看蘇國公與國師之間的關係,而國師又深受皇帝信任,說不定太子離京一事,也是他搞的鬼。


    徐聞複又看向已經有些被說得鬆動的皇帝,開口時字字蒼勁有力。


    “請皇上明鑒,事情尚未有定論,草民一心為國,怎能如國師所言,請國師詳說,不然無法說服草民,和在場的同僚仁兄!”


    “若是國師所說的每一句,我們都奉若圭臬,不辨真假,今日是草民的清譽,那麽明日,若國師批言在場的所有人都非國之棟梁,皇上,難道你要將所有人都貶了殺了嗎?”


    “放屁!”國師激動地反駁,用詞粗野,他慌忙朝著皇帝行禮,“皇上,此人滿口胡言,您是知道的,我損耗壽命窺見天機,從來都是為了皇上您和整個國家,不可能空口汙蔑!”


    “沒錯,皇上,國師與徐聞此前並不相識,甚至剛才連他的名字也說不出來,隻能推算方位,怎麽可能是捏造謊言故意汙蔑呢?


    依老臣看,此人性格狡猾,此前我孫兒犯錯了事,他卻將我孫兒殘忍推下懸崖,看起來就心狠手辣,隱隱已透出一種禍國之氣啊!”


    蘇老國公激情澎湃地演說,恨不得讓皇帝不再猶豫,要當即斬了徐聞這個禍害蕭國的人!


    徐聞冷笑一聲:“老國公與草民有私仇,還是不宜張口吧。”


    “在國家大事麵前,老臣向來不計私人恩怨。”蘇老國公迴以冷哼,繼而看向皇帝,“皇上,此人狡詐,要慎聽他所言所語。”


    “到底是誰想算計……”


    “好了!朕心中有數,兩位不必再爭執。”皇帝驀地出聲打斷,已然是心中有所下了決定。


    “自從朕與國師相識,國師就勤勤懇懇,且求道之人講究的是一個心誠,國師說謊的可能性並不大。”


    皇帝的目光一一劃過全場的所有人,像是在給大家解釋自己所做決定背後的考量,而非真的是愚昧不分的昏君。


    國師朝皇帝行了一禮,迴應他的話。


    “況且國公也是兩朝元老,也是為我蕭國貢獻了很多政績,國公心胸寬敞,自然不是那種惦記著私仇的自私狹隘之輩。”


    老國公近乎老淚縱橫,似乎倍受感動。


    最終,皇帝平靜卻又感覺蘊含幾分冷淡的視線,挪到了徐聞的身上。


    他看著徐聞,“你雖然話說的在理,但在未洗脫嫌疑之前,就先委屈一陣,朕相信你這樣的人才,定會理解朕的舉動。”


    “來人,將此人暫且收押,稍後審問!”


    皇帝一聲厲喝,門外就有宮內侍衛衝了進來,然而在這些侍衛要接近徐聞之前,卻又一道身影猛地竄出,擋在了徐聞的身前,揚聲大喊。


    “且慢!皇上,若你無根無據,便要將徐公子抓入大牢,可曾想過太子殿下迴來之後的反應?”


    第99章 審訊


    “厲輕?”徐聞偏頭,看了一眼冷著臉,甚至與皇帝直接叫板的人,驚訝出聲。


    “嗯。”厲輕沒有轉頭看徐聞,隻是低低應了聲,下頜緊繃,顯然透著緊張與肅穆。


    太子離京之前,也猜到了蘇老國公會趁著他不在搞些小動作,所以加固了太子府的防衛,以及增加了保護徐公子的人手,但他們卻沒算到蘇老國公居然和國師勾結在了一起……


    蘇老國公,雖一肚子壞水,是蕭國重臣,卻官官勾結,滿腹算計、將權術玩弄於掌心,但至少,他曾經乃狀元出身,自詡才高八鬥,有讀書人的清高。


    但國師卻是一個眾人皆知的江湖騙子,所有人都清楚,隻有癡迷求道求長生的皇帝不懷疑國師。


    蘇老國公與這種江湖騙子同流合汙,一個禍害朝廷,一個禍害國家君主,這是妥妥要動搖國之根本,蕭國將亡啊!


    厲輕心想,這都不需要殿下添把火,這些國家的蛀蟲,就可以自取滅亡了。


    “怎麽?朕做事,難道還要看太子的眼色行事嗎?”皇帝眼底迅速掠過不虞之色,他沉沉地道,“這蕭國,尚且還是朕做的主,朕要關誰,就可以關誰!”


    他今日,還真要關定這小子了!他要讓太子知道,誰,才是這個國家唯一的主人。


    宮內侍衛再次衝上來的時候,厲輕都準備禦前拔劍,誓死護送徐聞逃出宮了。


    他很清楚,今日一事,就是蘇國公故意設下的局,若真的被關押在了牢裏,那就很被動了。


    然而劍還未被拔出鞘,徐聞卻抬手,將他的劍壓了迴去。


    徐聞看向已然是非不清的皇帝,朗聲道:“好,我去,但陛下可要好好查清事實,還我一個公道,在場的同僚們可給我作證!”


    “徐公子不可……”厲輕不讚成地看著徐聞,不理解他為何要自投羅網。


    隻要進了牢裏,那黑的都能被說成白的,吃了苦頭,又惹得殿下怒發衝冠,計劃再被擾亂,勢力再暴露,那不就活生生地將把柄給那些小人手裏送嗎!


    徐聞卻說:“根爛了,白蟻蛀蝕攀附,怪不得你家主子做事乖張。”


    在這樣一個處處充滿腐朽的肮髒味的環境裏,能不把人逼瘋才怪。


    在與國家最高掌權者,以及大人物直接麵對麵交鋒過後,徐聞這才真切地體悟到了,當初為何孟秋晴說,太子為了活下去,隻能舍棄信仰。


    當權者都是些食人肉、殘害百姓的畜生,蕭寒瑜一人,怎能抵抗這多數人呢?


    然而蕭寒瑜又不想與那些人同流合汙,徹底成為一個泯滅人性的畜生。


    隻能以瘋狂乖張為麵具,行事恣意,寧願做這怪物來趁機殺幾個畜生。


    但蕭寒瑜仍舊是處處被牽製,被他的父皇牽製,被他的臣子牽製,很多時候,他什麽也做不了。


    徐聞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淺薄得有些可笑,讀了幾本曆史書,就覺得自己摸透了曆史朝代更迭之規律,讓蕭寒瑜勿做欺壓百姓、失民心的儲君,但是他卻忘了,蕭寒瑜處在這樣的環境下,沒有選擇。


    


    刑部大牢。


    “上頭派人來提審徐聞。”


    審訊室,徐聞被綁在了木架之上,四肢都被用麻繩綁得死死的,生怕他會有一絲掙脫的機會。


    他入獄的時候,就被強行換上了囚服。


    在他的正前方,坐著頭戴官帽、一身朝服看起來威風凜凜的蘇老國公。


    蘇老國公慢悠悠地啜飲了一下手裏拿著的茶,給身旁站著的人遞了個眼色。


    他身旁站著一位同樣身著朝服的官員,收到蘇老國公暗暗遞過來的眼色,他眼神銳利如鷹,對著徐聞,一聲怒喝:“犯人徐聞,請速速陳情,你到底有何手段,妄圖禍害我國安寧!”


    “老國公的走狗?”徐聞抬了下頭,平靜地看了那位官員一眼。


    那人惱羞成怒:“本官是刑部尚書,全權負責你意圖禍國一事,禍從口出,請慎言!”


    “哦,那你不是走狗,你叫這麽歡作甚?”徐聞嘴角掛起一絲譏諷的笑。


    “你放肆!”刑部尚書還是第一迴 碰到一個惹了國公和皇上的人,都被綁在這裏了,還能如此囂張。


    就算他是進士,但還未正式進入仕途,就將當權者惹了,根本不足為懼、


    “邢大人麵對不乖順的囚犯,都如此心善的嗎?”蘇老國公適時出聲,一邊品著茶,一邊悠悠地提醒。


    “老國公啊,你都多大年紀了,再喝茶,影響壽命哦。”


    徐聞卻轉移了攻擊的目標,他眸中帶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體貼至極關心長輩的後生,但那細微的表情,都能讓在場所有人感受到他話裏的真實意思。


    蘇老國公執著杯蓋的手一僵,渾濁的眼神這才緩緩地落到了徐聞身上,臉上籠著一層陰雲,“囚犯這麽生龍活虎呢,老夫倒是第一迴 見,邢大人還不動手是懷疑陛下的決定嗎?”


    刑部尚書忙說:“下官這就辦!”


    第100章 利誘


    他招了招手,就讓原本守候在門口的手下進來。


    手下拿著一根長長的鞭子,鞭上布滿鉤刺,上麵還有之前犯人留下的斑斑血跡,就走到了徐聞的麵前。


    徐聞臉色都不帶變一下,甚至還道:“動手啊!老國公,今日我若傷了一根毫毛,等太子迴京,也不知道太子會如何向你清算呢?”


    “你是在威脅老夫嗎?你當老夫怕了那個人?”蘇老國公冷嗤一聲,覺得他的警告十分可笑。


    然而徐聞卻迴以一笑:“你是不是想著皇上下的令,你隻是奉命行事?但是,你想想啊,皇上和太子總歸是父子關係,而太子那人的性格,比較瘋,找不了皇上,難道還不能來找你嗎?”


    “哦,你說你不懼?好啊,那等太子取了你的人頭,你再在陰曹地府裏繼續扯著嗓子喊你不懼吧,不會有人攔你的。”


    “你竟如此猖狂,如今你為階下囚,你卻還是如此囂張,真的以為老夫不敢殺你?老夫殺了你,讓你給老夫在地府作伴,你又如何?”


    “咦……那還是不必了吧,看你那張滿臉褶子,影響我吃飯。”徐聞臉上的肌肉微微抖了抖,似是被蘇老國公的話給惡心到。


    被嫌棄的蘇老國公先是震驚,而後震怒,臉色沉如鍋底,剛才裝出來的那種淡定喝茶想給予徐聞心理壓力的情景,早就被徐聞三言兩語給不經意地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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