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天塹


    麵對一個不怕死、不怕失去任何東西的瘋子,蘇老國公這個既怕死、又要名聲、還貪權的人,在今日便已經處在了下風。


    蘇老國公明白太子這瘋子還真能忽視那一套朝堂中的“笑著寒暄,背地捅刀”的規則,隻能選擇示弱。


    他連忙從椅子上起身,直接跪在地上,額頭磕到地板上,真真實實地磕了兩個響頭,“老臣失禮,請殿下恕罪。”


    蕭寒瑜往後一退,黑色披風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圓弧,他坐在了椅子上,一抬下巴,冰冷無情地道:


    “繼續磕。”


    蘇老國公的手默默地攥緊了,一股被羞辱的難堪之意湧上心頭,想要讓這囂張的太子付出代價的想法也一瞬間達到了頂峰。


    蕭寒瑜手撐著額頭,目光如利劍,盯著這個看似和藹親和的老人,誰也想不到他居然縱容自己的孫輩為了功名私欲,去算計一個無辜的人的性命。


    既然還有一段時日才會讓對方付出代價,那他就先幫徐聞收一收利息。


    


    太子府,蕭寒瑜將披風解下,將厲隨喊來,“徐聞人呢?喊他過來陪孤吃飯。”


    “殿下,人早上出了門之後,就一直沒迴府,暗衛傳來的消息是一直都待在那流民棚區附近。”


    “棚區?”想到今日商討此事最終得出來的結果,恐會引起動亂。


    蕭寒瑜將披風掛在架上的動作一頓,沉思片刻,忽的又將披風取下,轉身大步向門外走去,“備車,去棚區!”


    蕭國啟隆十二年,三月上旬,天氣漸暖,因香江一帶地區,天災忽臨,大火燃燒山林,焦黑一片,莊稼盡毀。


    數萬災民,因饑荒逃難,偷逃入京。


    然,天子詔令,恐刁民擾亂京城治安,即日起將其分批遣送他城。


    由其他城,分別管治。


    “什麽?!皇上要將我們趕出京城?”


    “皇上怎能如此心狠,那些當官的,個個錦衣玉食,我們卻連個庇護之所都沒有,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老天爺啊你這是要活活逼死我們這些窮苦人家啊!”


    ……


    徐聞正坐在馬車內小憩,忽地就聽到一陣騷亂,猛地睜眼,掀開門簾,厲聲問匆匆趕來的暗衛,“怎麽迴事?”


    他的目光如炬,落到了前方不遠處的棚區,原本井然有序的施粥,此刻變得一片混亂。


    有臉色憤慨的,有蒼白地倒在地上的,甚至還有些人惡狠狠地搶過,將那拿來的告示撕得一幹二淨,碎紙灑落在半空中,紛紛揚揚。


    不一會兒,就有一大批官兵手持長刃,匆匆從街道盡頭處趕來,急促的腳步聲沉重有力,如同沉悶的鍾聲,狠狠地敲打在了眾人的心上。


    “徐公子,我們趕緊走吧,有刁民鬧事,這裏不宜久留。”暗衛時刻謹記著殿下吩咐將人保護好的命令。


    “鬧什麽事?”徐聞卻沉聲問,不答應就這麽糊裏糊塗地離開。


    暗衛沒法,隻能如實相告,“是官府的告示出來了,要將這些流民遣送到其他城,結果這些刁民就瘋了,不服氣。”


    “遣送?那些人是瘋了嗎。”徐聞清亮的嗓音裏壓抑著怒氣。


    “快走吧,徐公子。”暗衛催促。


    徐聞卻冷聲拒絕,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我不走。”


    他徑直地走向那混亂之景,官兵已經開始暴力推搡因為氣憤而衝上來的流民,然而他沒走幾步,一道語氣毫無波瀾盡顯冷漠的嗓音卻自身後傳來,“給孤將人抓迴來。”


    徐聞猛地迴頭,被數名侍衛簇擁而來的少年,錦衣加身,靜靜地望著他,眸色深沉近墨,裏麵似乎還藏著一股淡不可見的火氣。


    精美盡顯奢侈的馬車裏,徐聞扭了扭剛才因被擒住而發麻的手腕,眼皮微垂,神情淡得幾乎看不見什麽情緒。


    蕭寒瑜忍不住氣道:“徐嘉賜你剛才想幹什麽?你難道是想憑一己之力就能護住那些流民,獨自對抗那無數的官兵嗎?你知不知道這麽做會很危險。”


    徐聞:“那殿下你呢?”


    “什麽?”


    蕭寒瑜愣了一瞬,看到坐在對麵的男人緩緩抬眼,眼裏寫著的不知是嘲諷,還是質問,或者兩者皆有,“殿下帶了這麽多侍衛,卻不想要上去幫那些被手無寸鐵的流民,反倒就是為了抓我,殿下覺得是正常的?”


    徐聞停頓了一下,“今早我出門的時候,聽說殿下要去宮裏議事……所以,今日動亂發生的根源,那一張政府告示,是殿下拍板定下的?”


    “是,但孤……”蕭寒瑜下意識地解釋,“孤並非沒有給他們活路,將他們分散遣至其他城,就會將壓力分到各個城的官府上,不至於讓他們會過得更艱難。”


    “殿下,那些人,可是你的子民啊。”徐聞的目光有些沉重,“他們遭遇天災,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來京向你們求救,希望能夠得到好的庇護,但他們滿懷希望,卻等來一個被趕走被拋棄的答案,你不覺得對他們不公嗎?”


    “但是京城的治安、皇城的威嚴也不容得他人踐踏!”蕭寒瑜聲音鏗鏘堅定,不容許置喙,更重要的是,京城如今早已千瘡百孔,各方人馬蠢蠢欲動,隻顧著各自方的利益,哪裏還有這餘力去管理這些流民呢?


    “所以,在太子殿下眼裏,流民,遠遠比不上你所說的那些權勢和安穩……”


    徐聞足足與他對視了半晌,如此清晰地明白了一個事實:他們兩人,終究不可能是一路人。


    他曾經曆過權利平等的時代,眼裏能容得下那些社會最卑微底層的群體。


    但蕭寒瑜的眼裏,是至高無上的皇權,是操縱一切的權勢,根本不容許任何人挑釁皇權威嚴。


    徐聞與底層人共情,體察百姓疾苦,蕭寒瑜卻高高在上,玩弄權術,視人命如草芥。


    這種階級觀念的差距,是兩人哪怕無數次肉體交纏之時,都無法跨過那猶如天塹的坎。


    “孤又沒有讓人將那些流民殺了,也給他們找了後路,這難道還不夠嗎?”蕭寒瑜隻覺得頭痛欲裂,對上徐聞那冰冷如霜的目光,又急又慌。


    第92章 孟秋晴助攻


    “殿下,你這是憐憫,是施舍。”根本沒有將那些流民看做是堂堂正正的人!


    徐聞的眼神銳利,話語尖銳。


    蕭寒瑜沉著臉,“徐嘉賜,孤勸你將話收迴去!”


    “怎麽?殿下被我說得惱羞成怒了,難不成想殺了我,那你動手啊。”徐聞身體前傾,微揚下頜,露出了脆弱的脖頸,他目光含嘲,半點也不退讓。


    蕭寒瑜放在腿上的手狠狠地攥緊了,胸膛微微起伏,像是隱忍著那翻湧的怒火。


    馬車內的氣氛一派凝滯之時,外頭傳來厲輕淡定的聲音,“殿下,徐公子,到了。”


    蕭寒瑜冷冷一甩袖,率先出了馬車,丟下一句含怒的話,“將人送迴青墨院,任何人不許進出。”


    便又是囚禁了。


    徐聞無聊地躺在床上,盯著床頂。


    門忽然被敲響,他看也沒看就說了一句,“進。”


    “徐公子。”


    女子的聲音響起,徐聞一骨碌地從床上爬起,將散開的衣襟係好,抬眸看向來人,“孟小姐怎麽來了?”


    “殿下讓我來幫你看看身體,身上的舊傷是否已經痊愈。”孟秋晴將手裏的醫藥箱放到桌上,等著徐聞從裏屋走出來。


    “他又來假好心呢,嘖。”徐聞嘀咕了一句,走到桌邊。


    孟秋晴無奈地搖搖頭,“徐公子此迴又為何和殿下生氣,還讓殿下重新將你囚了起來。”


    “說不過我,就急了唄。”徐聞聳聳肩,將桌上擺的蘋果拿起,啃了起來、


    孟秋晴打開醫藥箱,一邊說道,“我知道殿下,不是個情緒易變的主兒,雖然我不想承認,但事實上殿下每迴碰到徐公子你,都會變得不一樣。”


    “嗯,然後呢?”徐聞坐在了凳子上,他倒是想看看這情敵想要和他說些什麽,能夠為那眼裏滿是權勢的太子做開脫。


    他當然知道蕭寒瑜對他不同,他相信蕭寒瑜對他的感情,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認同蕭寒瑜的做事和觀念。


    成為權勢的傀儡,被欲念吞噬。


    “我從厲輕那裏知道,你們吵架的原因,但我想告訴你的是,你誤會殿下了。”孟秋晴神色坦然,全然沒有探聽消息的尷尬。


    “沒有誤會,畢竟孟小姐也出身高門,和那人一樣,並不明白。”徐聞將手搭在桌麵上,掌心向上。


    “不,我明白,我行走江湖,行醫多年,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三教九流,遠遠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孟秋晴立即反駁了徐聞的定論,甚至口吻堅決地道,“不僅如此,殿下也明白。”


    “先皇後寬宏大量,心胸寬廣,在教導殿下的時候,時常將殿下帶出宮,去看這世間煙火,看這底層困窘,殿下,早就記事起,就已經知曉,他掌權,不為自己,是為天下百姓。”


    孟秋晴指尖並攏,搭在徐聞的脈搏上。


    “但是,殿下的父親,卻是一位年少聰慧晚年無能的君主,將蕭國的命運帶往偏離之處,殿下也……深受其害,為了自保,隻能暫且舍棄某些信念。”


    她站了起來,語氣帶著些許的懇求,“殿下他當初九死一生,若人死了,何談信仰?徐公子,若你真的對殿下有一分的真心,那就不要再讓殿下為你的事煩心了,殿下他會崩潰的。”


    孟秋晴拎起醫藥箱,“殿下現在在寒池,你最好去看看。”


    門被人從外邊給虛掩上,隻發出一點聲響。


    徐聞坐在椅子上,思索片刻,三下兩下地將手裏拿著的蘋果給啃完,站了起來。


    寒池。


    徐聞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了倚在池壁上的蕭寒瑜。


    對方背對著他,裸露出來的後背覆著薄薄的肌肉,如玉的肩背上有幾道淺粉色的疤痕。


    他隻是走了兩步,對方似忽然察覺到了什麽動靜,猛地迴頭。


    徐聞直接一個愣住。


    少年散開著頭發,發絲淩亂,那雙明亮的眸子此刻醞釀著恐怖壓抑的情緒,冰冷的酷虐,臉上布滿寒星。


    看到徐聞的那一刹那,蕭寒瑜的眼神裏飛速掠過一絲驚慌,下意識地側過臉去,冷冷出聲,“滾!”


    徐聞默然,反倒繼續往前走了幾步,“蕭寒瑜,你是不是生病了?”


    原書劇情,他聽得潦草,卻也隻知道蕭寒瑜作為男主,性格陰晴不定像個變態,但是,這段時間住在府上,尤其是從孟秋晴的口中,聽到的蕭寒瑜,在以前的時候,在先皇後還在世的時候,卻是那樣的風流恣意,比日光耀眼。


    而不是這樣一個躲在冰冷的寒池裏隱忍、神態癲狂的瘋子。


    徐聞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甚至心髒隱隱抽疼。


    “孤沒病,你趕緊滾!”蕭寒瑜的嗓音裏滿是煩躁,外頭守著的厲輕怎麽迴事,他不是說了不準任何人進來嗎?


    “所以你之前離開欲仙樓,並非有意放我鴿子,而是發病了,是與不是?”徐聞單膝跪在池邊,伸手扣住那裸露的肩膀,防止此人躲閃退縮。


    “我……孤就是為了報複你,你前兩天不還是說孤高高在上嗎?沒錯,孤就是這樣一個陰險惡毒的小人,為了權勢可以不擇手段,且記仇,你……”


    蕭寒瑜忽然全身僵住。


    徐聞看他終於聽話,方才收迴作亂的手,聲音低啞,“殿下,你不要轉移話題,你隻需迴答我,是與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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