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破爛,裸露的皮膚上盡是血痂,甚至有幾處傷口還在流血化膿,頭髮散落,看上去極是悽慘狼狽,沒有半分以前那翩翩公子的意氣。


    蘇南不敢相信,細白的手捂著唇,眼淚滑落臉頰,嬌弱的身子因為哭泣而顫顫巍巍。


    她的顫抖透過指尖傳來,寧白垂眼,臉慘白似雪,眼尾卻泛起了紅,唇抿成冷硬又脆弱的弧度。


    「清安!」蘇南情緒激動地哭了一會,平復了些心情後想要撲過去時,卻被寧白拽住。


    蘇南困惑眨眼,皺眉。


    「他身上髒,別過去。」寧白輕聲,臉沉在昏暗裏。


    「髒?」蘇南抹了抹眼淚,哭得神誌不清,「我不在乎髒不髒,你放開我啦。」


    寧白不放,眼睛浮紅,隻看她。


    「是不是你把他打成這樣的?!你為什麽要打他?為什麽要把他關在這裏?!」蘇南崩潰問。


    寧白沒迴 。


    監牢裏登時變得吵鬧起來。


    ……


    「南南?」


    蘇南又喊了他幾聲後,文清安昏沉的意識終於清醒,他動了動僵硬的手,全身傷口撕裂,硬是掙紮著從木板床上坐起。


    模糊光影中,他看到她亭亭站在那處,昏黃燈火照耀她臉,泛著淺淺的、溫暖的光,即使是在這般陰暗、汙穢的監牢裏,她也依舊清澈,明媚如春。


    「南南。」文清安聲音艱澀,忍著痛意喚她。


    蘇南聞聲轉過臉來,在將要對視前,文清安混濁的眼眸突然亮起,卻又在看到兩人相碰的手後頃刻暗了下去。


    蘇南本還在和寧白爭執,聽到文清安喊她,便堅決地甩開寧白的手,不管不顧地跑了過去。


    寧白忽然開始劇烈地咳嗽。


    「清安……」


    看到他這副模樣,蘇南無措至極,她想碰他,可是又怕弄疼他身上的傷口,隻能在一旁看著流眼淚,不知該如何是好。


    「清安,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怎麽變成這副樣子了……你……你……」


    蘇南抽抽噎噎地哭了一會,後怒沖沖地走到寧白麵前,質問他:「你為什麽要把他關在這裏?」


    寧白剛咳了血,嘴角滲著點紅:「他犯事了。」


    「不可能!」蘇南並沒有過往與寧白的記憶,甚至,她把和他有關的事情也一併忘了。


    她忘了文清安是為何入的獄,也忘了自己為了文清安去皇宮找他的事情。


    寧白緘默不語,他沒有迴蘇南,嘴角的血紅深了一些,轉而對文清安說道:「四皇子已伏法,現朝堂穩定,政治清明,你若能安安分分地當個吏部尚書,朕可以放你出來。」


    他的聲音輕而冷,結著一層厚厚的冰霜,即便嘴角帶血,周身仍是縈繞著不可侵犯與違逆的帝王威嚴。


    蘇南一愣,她沒想到這皇帝答應的這麽爽快。


    而文清安……已然察覺到了蘇南的異樣。


    從話裏聽,她視寧白如陌生人一般,可看向他的目光卻帶著點點不自知的複雜糾纏,是防備,是絕望,還是恨和厭惡。


    文清安斂眸,忽然問蘇南:「南南,在我被關押的這段時間裏,你過得如何?為何今日會來此?」


    「我不知道……」


    迴想過往,蘇南腦袋深處隱隱發疼,卻想不起那時的任何記憶,撇嘴誠實道,「我一醒來便在皇宮,然後他…他…」


    蘇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寧白,後靠近文清安耳邊,脆生生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和他說悄悄話:「他是個瘋子,把我關了起來,我討厭他,天天鬧著要找你,然後他今日…啊,好冷!—你幹嘛!」


    蘇南剛靠著文清安的耳邊說了幾句話,手腕又被扣住。


    一陣寒意透過肌膚滲進她血液,蘇南遍體生寒,還未來得及哆嗦,便被寧白拉著手往後退去,同文清安隔開了一段距離,


    「出去。」寧白手腕處浮現清晰血管,他死死握著手裏這截柔荑,喘息忽就控製不住地重了起來,脊背也彎下了些,神色慘白。


    似是身體很是不適。


    莫名被他鉗住手腕拉著後退,此時又是劈頭蓋臉的一句命令,蘇南都有些懵了,不解問了句:「什麽?」


    「朕讓你出去。」


    寧白帶了些皇帝的命令口吻,方才脆弱哀傷的目光恍然變得陰鷙。


    蘇南沒動。


    在死寂的沉默裏,寧白胸腔內血液翻滾,他骨節分明的手因為用力而青筋突顯,但很快,他又幹脆地放開了蘇南的手。


    手心一空,他眼中戾氣漸顯,有些煩躁地舔了舔唇,麵上卻無任何異樣,隻道:「朕有話和這位吏部尚書說,外人不得在場,你乖乖讓獄卒帶你離開監牢……否則,他會他死在這裏?南南。」


    話語落下,他也溫柔地喚了她一聲南南,甚是古怪。


    蘇南一陣雞皮疙瘩,她低頭思慮片刻,擔憂地看了文清安一眼後,蹙著眉頭離開了這牢房。


    「她失去了一些記憶。」


    蘇南走後,寧白站在文清安麵前,居高臨下,君王的威嚴盡顯,淡淡道:「現在認定你是她夫君。」


    「我本來就是她夫君。」文清安笑了笑,即使身上滿是血痕,麵對的是少年帝王,九五之尊,但在蘇南這件事上,他依舊未有任何妥協和畏懼。


    「夫君?」寧白譏諷冷笑,背著手緩緩踱步,在牢房裏走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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