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說話的是李淩海,他怕趙憶不迴來,所以在趙憶走後過了幾天他驅馬追趕。等他到的時候趙憶全身是傷,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脈象混亂微弱,我之前用了靈藥吊著他一口氣,可他實在傷的太重了。若是熬不過今晚,隻怕……」白衣男子是和李淩海一起來的,名為墨聞,乃是當朝隱世的聖手首徒,也是李淩海的親外甥。此次墨聞恰巧要去京城取一樣東西,便和李淩海一道。


    誰料出了這樣的事情。


    李淩海眼睛看向趙憶,年輕人衣衫盡褪,身上密集的裹著紗布,就連臉頰上都包著一塊。他受傷太重了,就連唿吸都很微弱。李淩海心裏不是滋味,啞著嗓子道:


    「好不容易找到他的,公主殿下在世上的嫡親血脈。」


    說著李淩海為趙憶將被子拉上一些,墨聞將袖子挽起,見狀無奈的道:「舅舅,我要給他施針。」


    李淩海低聲嗯了一下,隨後眼神堅定下來,全力的配合墨聞。


    馬車終於停下,趙憶的傷重不適宜移動,因此他們隻能在車裏守著。墨聞出去吃飯,車裏李淩海閉眼盤腿守在一旁。馬上就要天亮了,可趙憶絲毫不見清醒的跡象,反倒是脈象越發的薄弱。


    他閉著眼,並未注意到趙憶的手指動了一下。


    就在天光大亮時,墨聞迴來了,「舅舅,我在這守著,你下車吃點東西。」


    李淩海搖頭,「你看看他現在如何了?」


    墨聞嘆氣,這人明擺著半截身子入土根本救不迴來了,隻李淩海還心存希望,以為他還能活。這般想著,墨聞還是撩開袖子打算給趙憶診脈。他將被子打開,手指剛要搭上去便猛然被攥住。


    「疼疼!」墨聞喊了一聲,他這一喊讓旁邊閉眼的李淩海睜開眼睛,便見榻上的男人眼帶寒氣,看墨聞的眼神仿若看一具屍體。


    第36章 一把斷劍


    趙憶醒來的時候便見身穿白衣的陌生男子要對他出手,多年的習慣使然,趙憶上前便掰斷了他的手指。他棕色的眸子裏沒有半點溫度,就在他要起身將這人脖子擰斷時,他發現自己動不了。


    「你醒了?」旁邊探出一張帶著擔憂的臉。趙憶一愣,海叔?他不是早就沒了嗎?


    未等他想明白,方才那個青年嚎叫著掰開他的手,然後一臉怨氣,「舅舅,你看他!」


    李淩海隻不好意思的朝著他笑笑,便轉頭趕緊問趙憶,「你有沒有覺得哪裏疼?哎,我找到你的時候,你傷的太重了,所以我隻能將你帶走治傷。」說著李淩海擦擦眼睛,眼眶微紅繼續說:


    「你能醒來真是太好了,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東西吃。哦,對了,湯藥得喝。」


    李淩海還在絮叨著說,趙憶躺在榻上,他臉色蒼白,一雙棕色眼睛卻熠熠生輝。掃視了一圈,他發現這裏是馬車,而麵前的李淩海是多年前年輕的樣子。


    趙憶閉上眼睛,身上的傷疼痛入骨,可他腦子卻無比的清醒。他記得在書房裏,他正在批改奏摺,一口血噴出來,染紅了他的視線,之後便來到了這裏。


    太醫說他辛勞成疾,沒有多久的活頭了。可他依然不聽勸阻,每日裏辦公事到深夜,直到自己支撐不住睡過去。隻有這樣他才能短暫的忘卻心裏的那抹倩影,壓下心底的愧疚。


    阿凝,他當年走的時候,她被送往京城準備嫁給二皇子。他想嫁給二皇子是好的,會幸福。卻不想第二年,他在羅列國得到了她已死的消息。


    小姑娘身穿紅衣,死在了新婚之夜的大火裏。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趙憶心裏無比的懊悔,痛恨自己的無能沒有護住他。後來他拚了命,將萬朝收於囊中,又統一了周邊各部。


    他成了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了,配的上護的住他的阿凝了。可是,阿凝不在了,隻剩下行屍走肉般的他。


    想到這,趙憶猛的睜開眼睛,低啞的聲音中帶著焦急:「阿凝呢?」


    李淩海嗤笑一聲,「剛醒就惦記人家?殊不知人家根本沒管你,隻留你一人在山裏等死。」話說完,李淩海覺得趙憶看起來不太對,眼神冷冰冰的不說,身上的戾氣也很重。


    李淩海見過許多人,活人,死人。可沒有一個像現在的趙憶這般,讓人覺得他是一個深淵,帶著看不透的致命感。他咽了咽口水,「楊大小姐早就被人接走了,想來應當是在璃城呆的好好的,就等著休息好繼續往京城走呢。」


    李淩海見榻上的人舒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以為他存了念想不想迴羅列國了。李淩海又勸解道:「楊大小姐和二皇子的婚事也算是良緣,你就安心的跟我迴羅列吧,陛下等你好久了。」


    說了幾句話,見榻上的人毫無反應,李淩海便住了嘴。


    「小姐,喝藥了。」綠畫說著將湯藥端給阿凝,隻見小姑娘眉頭都不皺一下便一飲而盡,仿若喝的不是苦澀的湯藥,而是一碗水。


    紅琴在一旁拿了蜜餞,小姑娘木然的張嘴含住,圓圓的眸子中一點光亮都無。他們已經在璃城呆了十天了,十天裏阿凝每日都派人出去趙憶,可沒有一點消息。


    往日裏白淨飽滿的小臉,因著心力憔悴已經瘦了一圈,越發的顯得眼睛大了。綠畫心疼的偷偷掉眼淚,這麽多人找了這麽長時間,人肯定是掉懸崖然後被水流沖走了,可小姐不信,一直找。


    也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脖子上掛著一個小魚玉墜,阿凝每日都要摸上幾遍。溫潤的觸感讓阿凝覺得,趙憶沒事,他會迴來的。每日阿凝都這樣對自己說,每日裏心裏都存了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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