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倚晴就一直看到二人將藥熬好,並肩走了。


    等迴到院裏的時候,趙憶已經迷糊著醒了,一碗湯藥灌下去好受了許多。他轉過頭,嗓子還啞著,


    「阿凝來過了?」


    長風搖頭,「這會消息應當還沒傳到後院,要不去告訴一聲,你明日不能陪小姐去書院了。」


    趙憶眼皮掀了掀,那他之前看的女子不是阿凝又是誰?長風見他不說話,又叫了他一聲。


    「小姐風寒剛好沒多久,別過了病氣給她。不若明日我頂你跟著馬車吧。」


    雲衛裏,除了趙憶便屬長風身手好,趙憶自然是放心的,他閉上眼嗯了一聲。見他疲了,胡大夫又留了幾包配好的草藥給長風,便帶著胡秀秀走了。


    長風出去送人,一時屋內隻剩下趙憶自己。


    天色剛擦黑,屋裏並未點燈。在黑漆漆的屋子裏熟悉的孤獨感猶如雨後的蘑菇,從各處角落鑽進來茂盛的生長。趙憶抿了抿唇,睜開空洞的眼睛盯著屋頂。


    長風往迴走的時候遇見了安國公,他好像吃醉了酒被孫將軍扶著。


    孫將軍既是阿凝的姨夫又是安國公的同袍,身量和安國公差不多,都是身高腿長的武將,二人關係甚好時常辦完公事便喝一杯。


    在外院處,孫將軍見來接人的是個麵生的婦人,他掃了一眼也沒在意就走了。


    迴到府裏,妻子佟氏上前幫他寬衣。佟氏便是阿凝的親姨母,長相上也和阿凝的娘親很像,柳月彎眉鵝蛋臉,隻不過姐妹倆的性子大不同。


    孫將軍隨口說道方才去國公府見到那婦人,佟氏聽完之後冷笑一聲,聲音帶著厭惡和不屑,


    「那便是我姐姐曾經的貼身大丫鬟,現在安國公府的柳姨娘。」


    孫將軍脫長靴的手一頓,瞧著自家妻子斂眉整理衣物,便知她又想起姐姐了。將鞋穿迴腳上,孫將軍走過去坐在她身側,「過兩日是你生辰,叫上阿凝來熱鬧一番,聽說城裏來了戲班子,還有那耍戲法的,都叫來熱鬧熱鬧。」


    佟氏抬眼瞪他,當將軍府是什麽了,大戲院不成?


    心思被分散,卻也是不再思念亡姐。


    這邊柳姨娘扶著安國公去了主院,見人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柳姨娘的心思又活泛起來。屏退了丫鬟,柳姨娘將身上的外袍脫掉,隻剩下緊裹腰身的裏衣。


    當年也是這般,安國公吃下有迷藥的酒,而後便任由柳姨娘成了事兒。早上他頭疼欲裂醒來的時候,便見到身側從被子裏露出來的三千青絲。


    當時的安國公又驚又愧,妻子剛去不久,他怎麽能做出這種事?


    故而他收拾妥當便走了,也沒去管柳姨娘。直至一個多月後,柳姨娘紅著臉告訴他,有了孩子。


    若說當時爬床的動機,肯定是不想當丫鬟想翻身當主子。這些年在京城過的很好,後宅裏隻她和楊雪芙,安靜舒坦,又,孤獨。


    是的,孤獨。


    柳姨娘走上前,伸出手撫上安國公的臉。哪個姑娘不曾懷春,而體貼又英俊的安國公在初見時便入了她的心。


    「老爺,」柳姨娘眼中帶著癡迷喚道。若是她不是一個小丫鬟,而是高門小姐,那她是不是就有機會成為他的嫡妻?


    柳姨娘的手從安國公臉上滑下,來到了他腰間,正欲解下腰帶時,就聽見外頭傳來素枝請安聲,「大小姐,」


    柳姨娘眼中登時清明,趕緊將衣服穿上,又整理了一下頭髮。剛做好這一切,阿凝領著丫鬟進屋了。


    「聽說爹爹醉了,我特意吩咐人做了醒酒湯,」阿凝朝對她行禮的柳姨娘道,「沒想到姨娘來的倒是快。」


    她讓小丫鬟盯著飄香院的動靜,這才知道了柳姨娘在院門守著,直接藉機進了正房的寢屋。這裏是什麽地方,是安國公和正室夫人生活的地方,豈可是一個姨娘能進的?


    阿凝以為自己會對上一輩的恩怨無甚感覺,畢竟她的記憶裏沒有娘親。可是聽見柳姨娘作為的時候,阿凝還是心裏不舒服。


    柳姨娘笑的一臉真誠,「妾身怕老爺手下的人侍候不好,便將人扶了進來,正要離去讓敬忠進來呢。」


    「夜深了,姨娘迴去慢一些。」阿凝也笑,昏黃的燈火打在她的臉上,讓柳姨娘有一瞬間的錯覺。


    柳姨娘趕忙低下頭柔聲稱是,然後帶著素枝走了。


    屋外的敬忠進來,「大小姐,您迴去吧,這裏有我呢。」


    「忠叔,醒酒湯就麻煩你餵著爹爹喝下,如此睡的也舒服一些,免得明日起來頭痛。」


    敬忠在安國公府多年,一直近身侍候著。他是看著阿凝從一個胖乎乎的奶娃娃長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小姑娘的,再加上他一直未成親生子,因此對於阿凝分外的喜愛。


    臉上掛著笑,敬忠覺得老爺能有世子和小姐這樣的兒女真是令人羨慕。「好的小姐,您早些歇著吧,明日還要去書院上課呢。」


    說到去書院上課,阿凝想到了病倒的趙憶,她得了消息便過去看,到了發現人睡著,她就迴來了。


    朝著敬忠點點頭,阿凝走出正房。


    天上圓月高掛,四周連星星都沒有,清冷又孤寂。爹爹向來有分寸,甚少吃醉酒,今日怕是想起她未見過麵的娘親了。


    對於母親,姨母常說她是一個溫柔至極的人,就連生氣的時候也是柔聲細語。阿凝想,那爹爹火爆的脾氣豈不是常常惹母親生氣。姨母笑著道,阿凝,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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