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要到蕭鬆新老家去拜年。


    首先去的是小姑家,原本應該是去大姑家的,但大姑前幾年去世了,家裏沒人操持,就改成到小姑家吃了。


    小姑家周圍都是蕭鬆新可以叫得出名的熟人,他幼年喪父,是蕭淩奶奶把他帶大的。


    同時帶大的還有三個姑姑和四個伯伯,村裏人看她們一家不容易,經常搭把手,蕭鬆新小時候周邊每一家的飯都蹭過。


    小姑家有院子,院子前還有塊菜地,種些白菜、黃瓜、番茄之類的,院子裏種著一棵棗樹,秋天的時候,結出的棗雖然和大拇指一般大小,卻很香甜。


    後院有養豬的低矮房子,還做豆腐的房間,吃飯時桌上的豆腐就是她們自己做的,上桌沒多久就沒了。


    沿著村中間的下坡路一直走,中途有條河,河兩邊是和河岸同高的稻田,冬天隻有一大片光禿禿的土褐色土地。


    穿河而過的小路中間長著一棵要四五人合抱的鬆樹,蕭淩奶奶小時候這棵樹就這麽大了,夏天的時候還會有大尾巴的鬆鼠抱著鬆果在茂密的枝葉間跳躥。


    蕭淩撿了顆樹下褐色的鬆果,它像花一樣張開了,裏麵的鬆子一顆都沒有,她失望地把鬆果丟迴樹下。


    走下台階,踏上河邊的大石頭,蹲下玩水,水幹了手上有一股河腥味。


    據說在特別熱的夏天,河裏的水會退出幾米遠,露出河底黝黑的淤泥,淤泥底下有殼大肉小的河蚌和滑不溜秋的泥鰍,可以摸來吃。


    蕭淩沒吃過河蚌,泥鰍倒是摸過也吃過,像蛇一樣,滑溜溜的抓不住,洗淨粘液把內髒去了,用紅油赤醬加上幾顆小米辣,細白的肉鬆散,一嗦一咬就掉下來,除了一根主骨再沒有別的刺,她很喜歡吃。


    可惜康燕嫌泥鰍收拾起來麻煩,還有股土腥味,沒做過幾次。


    蕭淩沒吃出來土腥味,她覺得泥鰍就是泥鰍味。


    盡管蕭鬆新這邊的親戚都住在一個區域,但拜年還是要分開來拜,今天去這家,明天去那家,因為離得近,菜色除了家裏女人拿手的,其它的都差不了太多。


    蕭淩一開始就躲在屋裏玩,後麵有人在屋裏抽煙,她就跑外麵,騎著大媽家的三輪,在坡路上騎來騎去,後車廂載著一群咯咯笑的小孩子。


    往年拜年大都是買奶和一些零食大禮包,從一家拎到另一家,送出去的東西還有可能迴到自己家,也是一件趣事。


    今年除了一箱奶是不變的,零食大禮包和罐頭之類的換成了自家賣的水果,省了筆小錢。


    蕭淩從村子上邊的姑姑、大媽、大伯家,吃到村子下邊的小奶奶和奶奶家。


    小奶奶臥病在床,住的屋子裏一股中藥的味道,菜是小爺爺和其她來幫忙的親戚們一同弄的,在蕭淩她們坐上桌吃的時候,小爺爺夾了兩碗菜到房裏和小奶奶一起吃。


    吃完飯,蕭淩就在村子裏轉悠,遇到好幾棵棗樹和柚子樹,不過它們的枝幹都光禿禿的,看起來就冷得慌。


    中途她被蕭鬆新喊去,和蕭衡一起去房裏看小奶奶,路上蕭鬆新和她倆說小時候奶奶家裏艱難,小奶奶她幫了很多忙,是一個很好的人。


    蕭淩被帶進小奶奶所在的房間,窗關著,門也合得嚴嚴實實,在蕭淩她們進去後,小爺爺緊接在後頭把門關上。


    “她見不得風。”


    屋裏的藥味更濃了,險些把蕭淩熏了個跟頭,她眨眼不動聲色地長長吐氣,試圖緩解難受的感覺。


    小奶奶半坐在床上,身上穿著暗紅色帶黑色花紋的棉襖,見蕭淩她們進來,笑著招手,“是叫小淩嗎?奶奶好久沒見你了,你還記得奶奶嗎?”


    她的臉暗黃瘦削,手指細瘦能看見指關節,一副典型的病人相貌,但她溫暖親切的笑容衝淡了這些顯而易見的特點。


    蕭淩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去接她的手,露出靦腆高興的笑容。


    “奶奶。”她依賴地喊了聲,仿佛還是個靠在小奶奶懷裏討糖吃的小女孩。


    小奶奶第一反應就是去摸一邊櫃子上的糖,摸到一大把塞進蕭淩懷裏,“誒,誒,吃糖啊,囡囡,好吃的糖。”


    蕭淩又撒嬌賣癡幾迴,小奶奶臉上的笑更歡快了。


    蕭鬆新和蕭衡偶爾插上兩句話,過了半個小時左右,三人被小爺爺以小奶奶不能勞累為由給請出去了。


    迴家的路上蕭淩忍不住問蕭鬆新,“爸,小奶奶她們沒有孩子嗎?怎麽不來照顧小奶奶啊?”


    “有一個,”蕭鬆新開著車,本來舒展的眉頭皺起來,“你該叫他伯伯吧。他出去工作就沒迴來過幾次,說是要賺錢給小奶奶看病,可一年三千塊也就夠個吃喝,真的是……你們以後可不能像他一樣。”


    “哦……”蕭淩沒想到看起來那麽和藹可親的小奶奶居然有個那樣的孩子,她都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這種人,隻能皺巴著臉糾結,“那小奶奶她們誰來照顧啊,小爺爺看起來年齡也很大了。”


    “周邊鄉裏鄉親的幫忙唄。”蕭鬆新看起來也沒有什麽想法,胡亂應付一句後轉移話題,“後天再到奶奶家拜一次年就可以在家歇著了,開不開心?”


    “開心——”蕭淩眼睛一亮,拖長聲音應到。


    這半個來月不是去別家吃飯,就是吃家裏的剩菜,她簡直受夠了,哪怕因健身精力充沛了也很厭倦這種跑來跑去的生活,寧願一個人待在家發呆。


    吃飯、看書、看電影、吃水果和零食、運動、攢稿,歇息的一天就過去了,然後就是去奶奶家吃飯。


    大伯在灶台後燒柴火,蕭淩拿了把小凳子在一邊蹭火烤,鼻子嗅著姑姑和奶奶做的菜,偶爾以嚐嚐味道的名義被投喂肉和雞蛋。


    吃完飯大家都上去大伯家打牌,姑姑她們洗完碗筷後帶著奶奶也到大伯家,年輕的湊局,年紀大的站在牌桌和麻將桌邊圍觀。


    晚上的飯在大伯家吃,蕭淩吃完飯催了蕭鬆新好幾遍說要迴家,都被應付過去。


    到差不多十一點的時候,大伯家的堂姐告訴蕭淩那些人估計要玩到很晚,讓她先洗漱睡一覺再說。


    在堂姐的帶領下拘束地用其她人的盆洗漱,再和堂姐一同躺進被窩睡覺的時候,蕭淩聞著被子裏的馨香氣,想著一定要考駕照才行,不然以後這種事還會發生。


    堂姐家能住人的房間就三間,來玩的人卻很多,留下在堂姐家休息的人也不少。


    蕭淩睡的是地鋪,用泡沫墊墊在底下,蓋的是厚重的花棉被,堂姐灌了熱水袋塞在被子裏,熱情邀請蕭淩踩著暖腳,被蕭淩婉拒了。


    因為泡沫墊底下就是木地板,很硬,蕭淩想翻身,但身邊就是堂姐怕吵醒對方,隻好睜著眼看天花板上掛下來的風鈴,不知道什麽時候漸漸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蕭淩嚇了一跳,堂姐的臉埋在她的肩窩裏,整個人側身弓著睡,要不是蕭淩睡得直,怕不是要被她蜷進懷裏。


    對這種過於親密的距離不太適應,蕭淩抿唇試圖抽身出來,卻不小心驚醒了堂姐。


    “唔?小淩你醒啦。”堂姐笑嗬嗬的,“你好暖和啊,我以前睡醒手腳都是冰涼的,今天和你一起睡手腳都變熱乎了。”


    蕭淩打哈哈,起身邊穿衣服邊說,“是嘛,那就好。”


    堂屋裏亂七八糟的,滿地的煙頭、喝水的紙杯、花生殼、瓜子殼等等,麻將桌上的麻將淩亂地堆在中間,另一張牌桌上的牌像是剛打完一局沒有收拾。


    堂姐拉著蕭淩到後院衛生間,拆了支新的牙刷給她,“你用這個刷牙吧。”


    說完又遞給她一個熒光綠的塑料水瓢和一管擠了一半的牙膏。


    蕭淩刷完牙,用手鞠了幾捧水洗臉,再用手扒拉扒拉短發把頭發理順,到發出聊天和笑聲的廚房裏去吃早飯。


    “小淩醒了啊。”康燕正在和大伯母聊天,笑成一朵花似的,餘光看見蕭淩過來,扭頭道,“你伯母煮了粥,有醃雪裏蕻、醃藠頭、醃柚子皮和自家醃的腐乳,還有昨天吃的菜。”


    聽到是粥,蕭淩第一反應是白粥,探頭一看,大鍋裏是放了青菜、醬油和雞蛋液的雜粥,“沒有白粥嗎?吃醃菜要配白粥才好。”


    “你要喝白粥啊。”蕭鬆新端著一碗瓷實的白粥進來了,那碗裏的白粥乍一看和煮稀了的飯似的,“堂屋的高壓鍋裏煮了半鍋,要吃就自己去盛。”


    蕭淩挑了個邊沿有個小缺口的碗,到堂屋裏盛了白粥,又到廚房裏夾了些醃菜、腐乳和醬油雞蛋,站在後院裏溜著邊喝粥,不時用筷子夾點菜換換口味。


    吃完早飯,總算要迴去了。


    康燕和蕭鬆新在迴家的路上還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到家後刷牙洗臉,麵色就疲憊下來,倒頭就睡。


    蕭衡打開ipad,點開常玩的遊戲界麵,“我起來的時候媽和爸剛結束最後一局,她倆一晚沒睡。”


    “我的天。”蕭淩隻有初中有這個精力,通宵看小說,眯個十幾二十分鍾就去上課,到高中最多熬到三四點,緩過來還要好幾天,“她們過年就是來熬夜的吧。”


    “誰知道呢。”蕭衡聳聳肩,屏幕裏傳來進入遊戲的聲音。


    蕭淩打了個哈欠,她睡得也沒多好,昨天大概十二點多才睡著,今天早上不到七點就起了,剛起床那會兒覺得神清氣爽,現在困得腦子發漲。


    “不行了,我也要去睡一個小時的迴籠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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