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後麵的那女孩雖然自己彈得不怎麽樣,但是幾年的耳濡目染,見識卻是不凡。


    這首合奏的曲子一響起,她就覺得渾身的汗毛孔立刻豎了起來,古典民樂和華夏的水墨山水畫一樣,講究的是意境的營造。


    如果單是會點技法,而沒辦法將那種境界表現出來,那麽窮其一生也最多是個樂匠,絕對不可能成為大師。


    而這女孩聽到這首曲子的刹那,立刻就融入到那美妙的意境之中,如癡如醉,她知道,今天是真的遇到高手了,即便是他們學院的老師,都奏不出這樣的感覺。


    韓萱更是吃了一驚,林嫣然彈的好她是知道的,但是蘇南的簫技居然如此出神入化,她實在是想不到的。


    心裏暗歎這個妖孽啊,你就不能少會點東西嗎,讓別人還怎麽活啊真是的,在他身邊真的鴨梨很大,久而久之會患上自卑抑鬱等毛病的。


    蘇南和林嫣然二人開始還略有生澀,但是彈奏了幾段過後,已經完全適應了彼此,兩個人配合地愈發如魚得水,將《空山鳥語》這首曲子演繹地如詩如夢。


    大廳內的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置身於高山頂上,耳邊迴蕩著瀑布飛流聲,清風拂麵,眾多不知名的鳥兒在耳邊嘈嘈細語,生活中的煩惱憂愁,仿佛變得不再是那麽重要,人與人之間的仇恨敵視,更是讓人感覺愚蠢而癡頑。


    世界沒有了醜惡,沒有了爭鬥,也沒有了痛苦,隻剩下這祥和的山風,這美麗的風景,和這讓人的心都跟著融化的鳥鳴。


    當那美妙的琴簫合奏聲在眾人的如癡如醉中戛然而止之後,現場陷入了長時間的寂靜。


    每個人都沉浸在美好的意境之中,意猶未盡,如果說以前來聽古箏表演是附庸風雅,多半都聽不懂的話,那麽今天,他們是徹底領略了古典民樂的巨大魅力,並且再也難以忘記這美妙的音符。


    “好!太好聽了!”過了良久,觀眾群中有一個人如夢方醒,率先鼓起掌來。


    “再來一曲吧,謝謝了!”


    “是啊,能不能再來一曲呢?”


    “經理呢,把你們經理叫來,我想再點一首曲子……就剛才那首,多彈幾遍……錢不是問題,給多少錢都行……”


    林嫣然和蘇南合奏完一曲之後,兩個人心中都充斥著難言的情緒,好的音樂可以陶冶人的情操,也可以讓人心心相印,從彼此的樂聲中,他們都深切地感受到了對方的節操,抱負,人品。


    所謂知音,不過如此。


    他們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彼此都能感覺到有一股電流交互通過,雖然林嫣然並沒有任何表示,但是蘇南從她的眼神中已經讀出了她的意思,於是將長簫豎在唇邊,開始吹奏另一首樂曲《鳳求凰》。


    而林嫣然也幾乎實在同時,迴應他的簫聲,兩種樂器演奏出來的聲音涇渭分明,卻又如此和諧,訴說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千古情事。


    如果說剛剛那曲《空山鳥語》讓人感受大自然的美妙空靈,那麽這曲《鳳求凰》,卻將男女間的愛情,表達地淋漓盡致,其喜悅處如沐春風,其哀怨處如刻骨銘心,其纏綿處如青絲繚繞,其黯然處銷魂蝕骨。


    琴聲如切如訴,簫聲如纏如綿,互相追逐,互相纏繞,美妙的音符在空氣中肆意流淌,每個人都陷入了奇異的情緒當中,不能自拔。


    原來用音樂來表達男女之間的情愛是如此美好,每個人的心頭都浮現了自己最愛的人的影子,都在迴憶在一起的時候所有的恩愛纏綿,有很多塵封已久的記憶,都被這首曲子喚了迴來。


    琴聲和簫聲在歡快的調子中再度停止,但是那美妙的音符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依然在聽眾耳邊縈繞。


    蘇南和林嫣然趁著台下的觀眾還沒迴過神來的時候,悄悄撤迴後台,他們的手,已經緊緊握在了一起。


    蘇南一直覺得,男女之間的感情不能強求,有時候需要一個契機,他和林嫣然之間,一直就缺了這麽一個契機。


    今天的意外合奏,就是一個契機,他們在美妙的樂聲中感受到了對方的心意,這比所有的語言更加有力,也更加清晰。


    當然,隻有他們兩個人聽得明白。


    蘇南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和林嫣然有結果,但最起碼在這一刹那,他動心了,她也動心了,這就足夠了。


    迴到後台的時候,韓萱看見他們倆攜手從舞台退下來,不僅沒覺得有什麽突兀,反而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她迎上前去,高高豎起拇指,笑道:“太棒了!沒想到你們倆這麽合拍,即使我對古音律一竅不通,但還是被你們兩個給感動了。實在太好聽了啊!”


    那個女孩更是連脖子都紅了,激動的,湊在蘇南身邊說道:“太好聽了太好聽了,絕對是大師級的水準啊。大哥,你能不能收我為徒啊?”


    蘇南苦笑著摸了摸鼻子,沒有說什麽,他此前聽過這個女孩的演奏,說真的,她是屬於那種沒有天分的人,即便是嵇康複生,也沒辦法將她變成大師,最多也就是在技巧上能提高一點。


    那女孩好像也意識到自己提了個過分的要求,人家這麽大一手子,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收徒弟,於是訕訕地說道:“我開玩笑的,您別介意。”


    蘇南並沒有繼續在這件事情上糾纏,微笑道:“你今天另外兩場演出,我們已經幫你搞定了,待會隻管跟餐廳經理討要酬勞就好。”


    那女孩點了點頭,感激地道了聲謝。


    三人正要趁此機會離開呢,一個圓滾滾的中年男人急匆匆闖了進來,滿臉的激動,看見那女孩便喘籲籲地說道:“小鄭啊,剛剛那兩場演出,不是你親自上場的吧?”


    那個叫小鄭的女孩見餐廳宋經理親自趕過來,她也是實誠孩子,急忙擺手說道:“不是的不是的,宋經理,真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誠心欺騙您的,如果壞了這裏的規矩,我今天的酬勞可以不要的,隻要您別追究我擅自換人的過錯……”


    她見這經理急匆匆的,好像很焦急,還以為他是來秋後算賬的。


    誰知道宋經理擺了擺大手,說道:“我怎麽會怪你呢,小鄭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上台演出的,就是你這三位朋友吧?精彩,太精彩了,你沒看見台下那些食客的反應啊,一個一個全都跟魔怔了一樣,有幾個熟識的朋友當即就給我打電話,問我台上演出的是誰,能不能介紹給他們認識,我心裏很好奇,就出來看看,可惜啊,我隻是聽到了第二首曲子的後半部分,雖然老宋我不太懂音律,但依然被這首琴簫合奏曲給感動了啊,小鄭啊,能不能介紹你這幾位朋友給我認識啊?”


    小鄭為難地搓了搓手,目光忍不住往蘇南臉上看去,她是知道蘇南身份的,不知道他願意不願意結識宋經理這樣的人。


    蘇南微微一笑,說道:“宋經理,別來無恙啊,你大概已經不認識我了吧。”


    當初他第一次來這家飯店吃飯,他還幹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為了挽救一個女孩子的清白,將申海市黑白兩道最有實力的兩個太子當場給打殘了。


    這個宋經理一定對這件事印象深刻吧,隻是時隔這麽久,他還能不能認出蘇南,那就很難說了。


    宋經理聽蘇南這麽一說,將那雙跟綠豆差不多大小的小眼珠子瞪得滾圓,在蘇南臉上好一陣逡巡,越看越覺得有點眼熟,撓了撓腦袋,說道:“這位兄弟,咱們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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