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成那話一問出,像是扭開了什麽不得了的冰窖開關。


    四人正襟危坐著,氣氛有些緊張。


    林章把保溫桶裏的飯菜拿了出來,小桌板上擺的東西已經很多了,完全就放不下了。


    林章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小闊,我是你哥,想吃什麽就和家裏講就行了,外邊的,你也許吃不慣。”


    外邊的,吃不慣。


    這六個字。


    明顯有些話裏有話,林章這話說的有些鋒芒畢露的感覺,意思傳達的太過於明顯了。


    柳洛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這時,抬起眸子淡淡地望著他。


    兩人隔著隻有床寬的距離對視著,江闊夾在中間,感覺是有兩道電光在自己麵前的空氣裏交匯擊碰著,仿佛刺啦一聲就能炸出火光來。


    江闊覺得這局麵有些莫名的不對勁。


    他伸手從林章手上拿過飯盒,隨意地道了句:“謝謝。”


    對於破壞他家庭的女人的兒子,江闊實在是沒有什麽好臉色,頂多是和他說說場麵話。


    林章臉色更難看了。


    大概是病房裏的空調開得太低了點,江闊怎麽覺得這四周都在漏風,冷風唿唿的吹。


    空氣一時間有些冰冷僵硬。


    麵前的湯碗裏的煲湯冒著嫋嫋的熱氣,莫名有種在露頂房間裏吹冷空調的無力感。


    江玉成這時候,陰著個臉,望著柳洛行,沉聲道:“柳總,你能和我解釋解釋,你和我兒子是怎麽迴事嗎?”


    江闊湯勺都還沒拿穩,立馬就抬頭搶著道:“我們沒怎麽迴事,爸,飯送到了您就早點迴去歇著吧,我......”


    江闊話還沒說完,江玉成就猛拍了一下手邊的桌子,發出重“砰”的一聲。


    江闊都嚇了一跳。


    “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你個小兔崽子,年紀不大還敢給我亂談戀愛,迴去我才好好教訓你呢。”江玉成惱怒嘶吼著。


    “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您能不要再這樣說了。”


    江闊和他老爹原本就不對付,現在這氣氛就像是箭在弦上似的,有些緊繃。


    柳洛行才比他大幾歲啊,憑什麽我就是小兔崽子,他就是大人?江闊覺得自己真是一點話都插不上。


    柳洛行抿著薄唇,伸手把江闊掉落在小桌板上的湯匙拿起來,用紙巾細細擦了擦,然後再塞迴到他手裏。


    “你乖乖吃飯,我來說。”柳洛行眼睛望著他,裏麵像是帶著什麽魔力似的。


    江闊又看了看他老爹陰鷙的眼神,賭氣似的幹脆誰都不理了,一把將柳洛行按在他手上的手撥開,憤憤地舀了一勺熱湯一大口地全灌進嘴裏,自顧自地喝湯了。


    “江伯父。”


    江玉成沒好氣道:“柳總,我記得之前去你家裏找過小闊,我原本還以為他是和我賭氣才不迴家的,就想著柳總你年輕有為,可以帶著他學點有用的本事,沒成想啊,你這是明目張膽的把我兒子給拐走了!”


    “江伯父,江闊是個成年人,他有他自己的思想,對自己未來另一半也有他自己的標準,我承認,當初我帶他迴我家有自己的私心,畢竟,確實是我先喜歡上他的。”


    江闊停下喝湯的動作,瞳孔微縮,抬頭看向柳洛行。


    柳洛行繼續說著:“我不知道這種喜歡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大概早就喜歡上了吧,江闊他對我真的很重要,十幾年前的那次意外綁架,他確實也是因為被我連累才差點丟了命,而且好像自從他遇到我之後,確實也給他招惹了不少麻煩,一次又一次地受傷,一次又一次的擔驚受怕。”


    柳洛行的語氣很真誠,帶著歉意,“這件事情您要是真要追究起來,其實柳家最應該出來給個說法應該是我。”


    江玉成冷“哼”一聲,“柳總,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覺得我現在是在向你們柳家討債來了嗎?那你覺得,你們柳家應該怎麽做才能對得起我兒子?”


    “不是討債,我隻是覺得,我確實應該還一些債了,還一些積壓在我心裏長達十幾年的債,以前我是一直找不到該向誰去贖罪,我一度以為那時候的江闊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這麽些年我一直沒有忘記這件加持在我心裏的事,相反它隻會越來越刺在我心底。”


    柳洛行此刻垂著眸子,臉上看不出什麽太過悲傷的表情,但透過這隻言片語,江闊似乎能窺見柳洛行心裏的痛楚與逆鱗之傷。


    也許柳洛行心裏藏著的事情很大一部分是與他有著莫大關係的。


    那是也是一個懵懂少年,第一次對於人心險惡的初步認識,第一次對於一個生命大於利益這個偽命題的疑惑。


    江闊這時候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聲音很輕,“柳洛行。”


    柳洛行重重唿了一口氣。


    他望著他,道:“我不知道你現在還記不記得那時候的我,但我很感謝你能站在我麵前,替那時候病得奄奄一息的我擋著那些人揮過來的鞭子,按過來的煙頭。”


    “江闊,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難得的勇敢和善良,這麽些年我孤身一個人麵臨了很多的事情,也遇到了很多人,在人心險惡和利益麵前,我堅持原則,寸步不讓,痛斥這世間的不公正,也是不希望一些悲劇因為我的緣故而重複上演。”


    江闊靜靜地望著他,聽他講,沒作聲,柳洛行似乎從來沒和他講過這些東西。


    他想聽聽,聽聽柳洛行心裏的聲音。


    “江伯父,我知道你內心是希望江闊能夠變好,能夠有一份自己的事業,出人頭地,美滿幸福,我當然也是這麽希望的。”


    “在我還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小孩的時候,我一直希望隻要他在這世上好好活著,我最大的願望就是這輩子能有機會再見他一麵,親自和他當麵解釋,告訴他當初那個小哥哥真的不是故意把他一個人丟在那裏的,他沒有被拋棄......”


    “這樣,至少我心裏也能好受一點,可是我那時候連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柳洛行聲音越來越暗啞,臉上的情緒是零碎的。


    四周的聲音是寂靜的。病房是無聲的。


    “可是後來,我意外得知他就是當初那個小孩的時候,我欣喜若狂,放下手裏頭的工作,一股腦兒地就冒著大雨開著車跑到醫院來找他,才發現他壓根就不記得我了,說實話那時候我是有點失落的,但更多的卻是開心,我慶幸他還活著,還活的那麽灑脫。”


    江闊目光看著柳洛行手指漸漸蜷進掌心,心裏五味雜陳的。


    “江伯父,我知道江闊對您很重要,同樣的,他與我而言也是無可替代的。”


    “起初,我隻是想和他成為朋友,但在後來的相處過程中,我發現我越界了,貪心了。”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才意識到我對他的感情發生了不一樣的變化,我曾經也一度困惑了好久,甚至之前有段時間還去看了心理醫生,因為我實在不想把這麽些年以來我的愧疚之情理解為我對他的愛慕之情。”


    碗裏的湯都涼了,江闊也沒再喝一口,隻是安靜地聽著柳洛行的話,他的聲音一點點地順著這凝結的空氣緩緩入耳。


    “江伯父,我也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我也沒奢望您能理解我,但我還是希望您能放心把他交給我,我保證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去照顧好他的。”


    江闊的手指不由地捏緊了被子一角,他的心在跳躍著。


    外邊的天豔陽高照,熱的鳥鳴嘰嘰喳喳的,此起彼伏的蟬鳴聲。


    可他卻像是失聰般的,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隻能聽到自己鼓膜穿透過來的心跳聲,那是他自己的心在瘋狂跳動。


    “要是您覺得柳家應該補償點什麽給他,或者說該給江家一個什麽好的交代,我實在想不出什麽最好的東西給他了,您把他養的很好,他好像什麽也不缺。”


    柳洛行目光很堅定,真摯熱忱,像是在承諾什麽不能輕易發出的誓言,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所以我自作主張,代替柳家把我自己的一輩子送給他,在他身邊,我就安心了。”


    江玉成臉都黑了,“你......”最終是氣得什麽話也沒說出來,臉硬生生地扭到一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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