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光呀,你還年輕,從警校畢業不久,在社會上一些為人處事的門道可能還領悟不夠深刻。我們鄉裏警察辦案跟城裏的警察辦案可不一樣,鄉裏警察麵對都是鄰裏鄰居,出門就見麵,出門就是朋友。不是城裏,關了門就是陌生人。


    和氣生財,我們警察要以勸和為主。不能讓同處一個地方的村民鬧得太僵,這樣會影響他們居住在七裏屯的日常生活。你想想,他們一鬧,每天雞犬不寧的,往小的就是破口大罵,大的則是動刀動棍,不是你頭破就是我骨折,地裏的田沒人種,家裏的牛羊沒人喂。到時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這是我們做為警察最不願看到了。


    我們警察做的就是維護好一方的和平,讓人們安居樂業。對於芬大娘兒媳小艾的死,我也深表同情,但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阮村長也表示,願意對小艾的死和毛泥的傷進行物質上的補償與慰問,以寬解芬大娘手頭上的拮據。畢竟芬大娘一個年近古稀之人,家庭經濟收入不高,麵臨這樣的變故,她無法麵對與承擔的。阮村長能做到這一步,我覺得他已經是仁盡義至了。你呢,多多開導和安慰一下芬大娘,讓她迴去,把小艾的後事處理妥當,去醫院安心把毛泥照顧好。


    錢一會阮村長會派人送過去。我已派人去打聽,毛泥現在還在搶救中,後續的治療費用肯定也是一筆不少的開支。毛泥又是芬大娘唯一的血脈,相信她心底最渴望的是毛泥平安地活下來。阮田與小艾之間的事,不能盲目地把所有的錯全部歸結在阮田一個人的身上。阮田身邊又不缺女人,小艾長得又不是傾國傾城,阮田不可能對小艾霸王上弓。


    男女之間的感情是隱晦的,要說小艾肯定也曾對阮田有所曖昧過。至於是什麽原因讓小艾上吊?現在也沒個準信。不能全憑個別心懷不軌的人臆設推測出不切實際的結果就判斷阮田是過錯方。我也聽取了阮田對這件事的說法,他表示他與小艾之間兩人是情投意合,身體上零距離的接觸也是水到渠成的,並不是如外界猜測的那樣霸王上弓。小艾年輕也非聖人,七情六欲總會有的。


    阮村長也表示,不會追究小艾的責任,死者為大嘛。再說小艾也是烈士遺孀,這事要是鬧大了,大家對小艾的評價也不好。何況現在就剩下芬大娘一個孤寡老人獨自撫養孫子,生活也不易……


    程所長從話筒傳出來的話,丁誌光再也聽不進了,他做夢都想不到,活了那麽久,讀了那麽多年書。參加工作後,反而有點懷疑從書本上學到的知識,跟現實生活的知識大相徑庭,甚至連黑與白最簡單的區分,他都分不清。這起案件,不用深入調查都知道是阮田的錯,小艾是個怎麽樣的女人?在七裏屯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唯獨在程所長的眼裏,小艾也成了有過錯的一方。


    此刻從走進派出所,就一直坐在牆角椅子上的芬大娘,不停用手背抹眼淚低聲抽泣著,內心無比期盼著丁誌光能帶給她一點希望。丁誌光落寞掛斷電話,他不敢直視芬大娘。程所長這通電話,讓丁誌光的內心很煎熬,也很無助、迷茫。他真的無法想像電話那端竟傳來一個地方最高的執法者,把一起命案顛倒黑白地說出來。說的那樣輕描淡寫,好言好語勸慰芬大娘息事寧人迴家,然後該幹什麽幹什麽。


    內心糾結的丁誌光做不到像程所長那樣以和為貴的辦案手段。他把最後一線希望寄托在老桂身上,或許老桂幾十年在派出所工作,早已料到了程所長的意思。老桂氣定神閑地坐在一旁,對於芬大娘這個刺手的案子,就像早已見慣不慣的。


    丁誌光看出默不吭聲地老桂真實想法,掛在他臉上的表情實際上是早已寫滿了答案。但丁誌光不能,哪怕整個派出所沒人支持自己去辦這起案件,他也要單刀赴會。因為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善良和骨子裏的正義,讓他的內心無法聽從程所長教給他和稀泥的方法。這種和稀泥的行為也是作為一名人民警察道德情操,已經完全喪失的一種表現,更是作為一名人民警察嚴重瀆職的行為。他選擇遵從了自己內心的想法,這也是他穿上國家發給他這身,讓普通人敬畏三分的警服所行駛的職責。他對坐著表情淡漠的老桂說。


    “走,老桂,我們去現場看看。”


    老桂站了起來有點驚訝地反問。


    “程所長同意了?”


    丁誌光麵對老桂的問話,沒有作答。而是來到了芬大娘的身旁,用手扶起一直抹眼淚的芬大娘


    “走,芬大娘,我跟你一起去現場。”


    站在一旁的老桂沒有聽到了丁誌光的迴答,他站了起來,用手拍了拍丁誌光的肩膀,用無比耐人尋味的眼光看著丁誌光。


    “誌光,我家裏有事,我得著急地迴去一趟。”


    老桂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派出所。


    丁誌光忍饑挨餓奔走在醫院和芬大娘的家,經過了解,芬大娘所說一切屬實,小艾在整件事中自始自終都是受害者,眾多村民都為小艾被阮田欺負後走極端行為表示婉惜。更可憐的是毛泥,一個三歲的小孩,他未曾感知這個世界是怎樣的?就被人直接送到了鬼門關裏。聽醫生的語氣,毛泥能活下來的希望有點渺小,因為脾髒破裂,雖已縫補,但出血過多。醫生的話讓芬大娘大聲地哀嚎起來,毛泥芬大娘活著的唯一希望。這位命運坎坷的女人,已經經曆了人生太多的至痛至暗,一隻腳已跨進棺材裏,還要再一次接受人生的桎酷洗禮。


    隨著了解越多,丁誌光心裏就越痛苦,程所長在電話那端勸誡自己要從大局著想的話又在耳邊響了起來,看似是從大局著想,實則是狼狽為奸、縱容作惡。他想親自跟程所長溝通溝通,盡自己的力量說服程所長,對芬大娘這起案件引起重視,畢竟過錯方是阮田。


    輕飄飄的票子如果能把阮田罪惡行徑抹掉,那麽這個社會就不需要存在法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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