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在流逝,李青的情緒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鋒刃的刀口劃破高曉晨稚嫩的皮膚,伴隨著他的哭喊和李青癲狂的狀態,對講機裏開始發出開槍的指令。


    縱使李響百般勸說,事態也終於到了無法挽迴的地步。


    “李青,你真的不信響哥嗎?”


    他最後一次問道。


    李青痛苦萬分,藏在高曉晨的身後,他已經很克製自己了,但眼中的情緒不斷在理智和混沌中掙紮。


    李響知道這一刻終究要來了。


    絕望的閉上眼,單手握拳,發出了他最不想發出的動作。


    砰——!


    子彈瞬時穿膛而過,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金屬穿透皮肉的聲音震徹莽村。


    所有人屏氣凝神。


    李青眼睜睜看著那枚冰冷的子彈正中自己的眉心。


    手裏的匕首不甘的滑落,接著便應聲倒地。


    槍口的硝煙似乎還未散盡,人卻早已沒了唿吸。


    眉心滲出的血水順著眼角流下,遠遠看去好像兩行血淚。


    死不瞑目。


    李響一動不動盯著李青的屍體許久。


    他和李順,一個用來對付莽村,一個用來對付建工,全部淪為了犧牲品。


    可是無能為力,歉意、憤怒、悲涼、所有的感情都在這一刻表現出來,又在這一刻匿影藏形。


    因為這隻是開始,後麵還有更大的事情需要他去完成。


    他別過頭,不忍再去迴想。


    剛才還在外界鬧事的村民此時全都啞了聲。


    沒人再去留意舞台是否謝幕。


    戲散人走。


    就是這麽薄情寡義。


    有人歡喜有人哭。


    幾乎兩撥人同時趕到現場,高曉晨一個猛子紮入陳書婷的懷抱。


    母子倆抱頭痛哭。


    高啟強則忙著感謝安欣,上前握手感激他的救命之恩。


    安欣說:


    “李青死了。”


    “誰?”知曉剛才槍聲,高啟強恍然大悟,“一個綁架犯,死了就死了。”


    “謝謝你救了曉晨的命。”


    安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而李清秋從他們身邊擦過,半分未看高啟強,因為此時的目光全集中在那些抬著李青的人身上。


    未等上前,就看見那隻無力搭在擔架上,來迴搖晃的手。


    心理建設一瞬間轟然倒塌。


    悲傷到極致,到了該哭的時刻,想哭反而哭不出來。


    一旁的小警察拉住她不讓靠近,她隻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目睹清理現場。


    雨下的依舊很大,隻有努力細聞才能嗅到空氣中掩藏的一絲血腥味。


    小警察叫來李響,接連喊了幾聲都無人迴應。


    喊的高啟強也看了過來。


    一見到那個女人。


    他直皺眉,沒想到竟然能在這相遇。


    李響藏好剛才安欣塞給自己的配槍。


    走到跟前,安頓撫慰道:


    “迴去吧,別在這了。”


    李清秋麵無表情動了動嘴,“他死了是嗎?”


    李響沒迴答,隻是一味扶著她離開。


    李清秋沒再追問。


    風吹過那些紅色的祈求符,泛起陣陣漣漪,伴隨著樹下那攤未消除的血跡,場麵更加割裂。


    聽說風每吹動一次,誦經一次,就是向神明祈福一次。


    不知道李青的靈魂是否在此刻得到了神明的慰問。


    因為發生了刑事案件,所以現在是警察最忙的時候。


    李響拜托需要迴局裏的朋友,讓他們順路帶李清秋一起迴市裏。


    臨走前李清秋拉住李響。


    “響哥。”


    “這是我在李青家撿的白色藥瓶。”


    她哆哆嗦嗦掏出兜裏的東西,“如果有用的話你就拿迴去吧。”


    李氏父子的死。


    讓莽村成了真正意義上的“葬”字。


    李宏偉心滿意足的離開,臉上無半分懺悔,或許此時此刻的他還非常滿意這場表演。


    李清秋坐上警車。


    不記得警察們如何交流案件的看法,也不知道後來是怎麽走迴家的。


    自從知道可能因為自己的冷漠才間接導致李青身亡的時候,隻覺得自己和那些村民其實無半分區別,都是沾著李青的血才活下來的。


    甚至比他們還要偽善,因為他們是純惡,那知道高啟強要報複莽村卻選擇袖手旁觀的自己又比他們高尚多少呢?


    迴想趾高氣昂站在聖人角度審判李有田的時候,她就應該欣然接受李有田的謾罵,因為他罵的沒錯啊。


    車子走到市裏,李清秋有些犯惡心,便稱自己暈車,獨自迴家就好。


    警察也顧不上再單獨送她,隻能在距離沒多遠的路口放她下車。


    當她失魂落魄出現在公寓樓,出現在家門口。


    儼然看見高啟盛站在走廊,正一臉焦急的等著她。


    什麽話也沒說,衝上前將人擁入懷中。


    雙手緊緊扣在腰間,重得感覺肋骨發疼。每一個動作都在用力詮釋“太好了,你平安無事”。


    李清秋就這麽任由他的摟抱,心裏莫名感到害怕。


    沒來由得一句,“是高啟強告訴你的吧。”


    所有的委屈便無處藏身。


    他沒說話,但卻唿吸微重,倆人就這樣靜靜的相擁在一起。


    李清秋輕輕抬手,逃出這個隻對她有情的溫柔鄉。


    眼角帶淚,一步一步後退。


    “我看見李青被打死。”


    “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害怕下一個就是我。”


    “不會的。”


    “我哥他不會……”


    高啟盛慌忙伸手一抓,隻抓到了稀薄的空氣。


    李清秋搖了搖頭,唇邊溢著慘淡的笑。


    “我知道,如果沒有你的幫助,也許在白金瀚,在地下賭場就已經死了,會死在李順的前麵。”


    “我沒法指責你,也沒法指責別人,怪隻怪我自己收下恩惠卻自持清高。”


    她低下頭,眼淚順勢滴在腳尖和地板上。


    “但是我現在已經想清了,不想在和你們扯上關係,我會賣掉江浙的房子,直到還清所有的欠款。”


    “所以……”


    “李清秋!”


    還未等說完,高啟盛激動的上前扣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句說道:


    “我知道李青的事對你打擊很大,但我沒想到剛好你會去莽村。”


    “這件事很明顯是李有田的過失,我哥他是無辜的,為什麽要將氣撒在我們的身上?”


    “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就是害怕你會誤會,這本來跟你我都沒有關係,你又何必非要套在自己的身上。”


    “你想遠離他們,好,沒問題。隻要你開心,但別嚇唬我行嗎?”


    李清秋咬著唇含淚無言,肩膀一上一下起伏抖動,臉色越來越難看。


    高啟盛感覺她的臉紅的有些可疑,撫上額頭竟然燙的嚇人。


    “你生病了?”


    這才注意到她雖然渾身濕透,但包裏的傘卻是幹的。


    高啟盛氣的不行,奪去包尋找開門的鑰匙。


    李清秋看著他緊張的樣子,忽然發笑:


    “真不明白,到底是因為喜歡我,還是因為我隻是你年輕時的一個執念。”


    “我知道你想找迴高家曾經缺失的東西。”


    “越沒有什麽,你就越想得到什麽。”


    “比如尊嚴,比如權力,那是不是……其中也包括我?”


    高啟盛聞言抬起頭,驚訝到來的一瞬,無數神色在他雙目間變幻。幾次睜大眼睛,幾次張口,都以無語輪次而終止。


    “你,你,怎麽會這麽想……”


    她盯著他的每一處表情,直到眼前天旋地轉,身子難受的不像話,才發覺自己好像確實是病了。


    然後當著高啟盛的麵,堅持不住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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