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眯著眼,三指搭在脈上,隻停留了片刻,就拿開了。


    潘鳳緊張的唿吸都要停滯了,她瞪著老頭,恨不得在他臉上戳一個洞。


    老大夫挺無語的,“這位夫人,你再怎麽瞪我,事實就是事實,喜脈又不是什麽疑難雜症,再說你這都快四個月了,瞧這肚子,都顯懷了,我就是想說假話,那也得有人信哪!”


    潘鳳腦子裏轟的一聲,感覺整個人都麻了。


    人嘛!


    就是如此。


    在真相沒有出來之前,她一直抱著僥幸心裏,哪怕這種僥幸隻有千分之一的幾率,她也死死抱著不撒手。


    比如有沒有可能是她本來月事就不準,所以才推遲幾個月不來,洞房那晚不是落了一點紅嗎?


    她前兩年,月事剛到年紀來時,就是很少,也會過了月,從來就沒準過。


    至於為什麽胖了,那是因為範家夥食好,每頓都有肉,還有葷油,雞蛋,大米,白麵,整天吃這些,又沒有啥重活要幹,她能不胖嗎?


    再說,她又沒有嘔吐的感覺,不像婆婆,整日一副病懨懨的模樣,早上還能聽見她幹嘔的聲音。


    終合以上情形,她那千分之一的僥幸心理,每天都在增長。


    所以才想要趕緊跟範小山和離,隻要迴了娘家,再拿上一筆不菲的賠償,到時她就可以躲到外麵,到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到時怎麽著都好。


    範氏剛要鬆一口氣,又想到事,“老,老先生,她與我兒成親一個多月,可那晚,她,她落紅了呀!”


    這個問題如果不說清楚,是個人心裏都要存著點疑慮。


    老大夫語氣輕鬆道:“這也沒什麽,頭三個月,胎像本就不穩,過於勞累激動,偶爾見點紅,都是正常的,你自己也生過孩子,這一點,你應該曉得,好了,我的事都做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是非倫理,都不關他的事,還是閃人為妙。


    沈清道:“沈七,把診金付了,再送老大夫迴去,趕馬車,別再騎馬。”再顛一迴,這老頭都得把性命交待了。


    範老大連忙道:“診金還是我們來付,小七,麻煩你送老人家迴去,路上慢點。”


    老大夫走了,沈清也乏了,“眼下還是兩條路,要麽咱們去見官,你們不信鎮上大夫的話,那咱們就去縣衙大堂上,在太爺大人的見證下,請大夫把脈,你們要是心裏真沒鬼,那就去,不過你們可得想好了,如果她真的有身孕,還是快四個月,範家是可以告你們一個騙婚詐騙罪的,到時不止潘鳳要坐牢,她那個奸夫也逃脫不了幹係!”


    說到這兒,她看了看那個叫丁陽的小子,“哎,這位小哥,你想不想上公堂?”


    她隻是隨便一嚇唬,沒打算從他嘴裏套出什麽,結果那小子直接癱軟在地,一個勁的給沈清磕頭,“姑娘饒命,求求你別告官,這事……這事也不全賴我,是,是她,是她勾搭我的,我一時沒把持住……”


    “丁陽!你他媽的混蛋!”


    “閉嘴!”


    潘家兄弟倆衝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他們恨的不僅是丁陽幹的破事,更恨他壞了一千兩銀子的好事。


    潘父捂著臉,這事有點超出他的理解範疇了,他有點茫然。


    潘母左看看,右瞅瞅,最後也是氣的狠狠打了下女兒,“你喲!”


    潘鳳呆了片刻,突然大哭起來,“我不活了,你們不讓我活下去,那我就去死,我死了算了……”她衝到水井邊,可上麵蓋了石板,她就是想跳井,也得先把石板挪開。


    見不成,又要往外衝,要去投河。


    潘母又哭嚎著衝上去抱住女兒,母女倆哭成一團。


    範氏心裏也不痛快,兒子憑白無故的戴了一頂大綠帽,簡直丟人丟到家了,她臉上能有光嗎?


    一想到這兒媳婦可是他們親自上門求來的,受了不少親家的冷臉,又是四抬轎子,大大方方迎進門的,她就想給自己一巴掌。


    範老大覺得老臉都快掛不住了,“潘家的,你們想好了沒?我們東家說的第二條路,就是拿上一百兩,咱們兩家再沒瓜葛,你們興許還能趕在過年前,把女兒再嫁一迴。”


    潘父心裏甭提有多憋屈了,可事已至此,他丟不起那個臉,隻能像範老大說的,趕緊把這邊的事情了結,再迴家操辦一場婚事,至於是不是丟人,會不會引來別人的非議,他就顧不得了。


    總不能真的把女兒勒死,或者把孩子打掉?


    不行啊!肚子都那麽大了,一個弄不好就得一屍兩命。


    不行!他要去丁家鬧一場。


    兩家寫了和離書,由許璐代筆,兩家人都按了手印,範氏迴家拿了一百兩銀子,過了稱,交給潘家人,潘氏又要求把陪嫁的東西都給他們帶走。


    範氏也不稀罕那些被褥,再說擺著以前瞧的也心煩,就讓他們拿走。


    哪知潘家人貪得無厭,把被褥枕頭,鍋碗瓢盆,連筷子都沒留下,跟土匪進村似的掃蕩。


    潘母還跑到雞籠裏,說這些雞也是她女兒養的,也要帶走。


    範氏攔著女兒,不讓她去爭去吵。


    加上賠償的一百兩,還有娶親花費的,裏裏外外,損失了有將近二百兩銀子,還在乎那點雞零狗碎嗎?


    範小山也不在乎這些,他現在隻想擺脫潘家,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反正隻要勤快點,賣力幹活,以後啥都會有的。


    潘家的人離開後,範氏發狠,叫兒子去買十米一掛的炮仗,說是要去去晦氣。


    沈家這個年過的很熱鬧,周來娣死皮賴臉的帶著兒子來了,說是要跟他們一塊過年。


    沈長福不在家的這些日子,她老實了不少。


    家裏不能沒有男人,即使她再潑辣,也知道這一點,再說她可不是沈清那種有過獨立思想的人,沈長福不在家,她夜裏睡覺都不安穩,所以再次見到自個兒男人,她可勁的討好,沈婆婆也在幫著說好話,總不能真讓兒子跟媳婦離婚,大兒子都沒了,小兒子一家要是再鬧,那她也幹脆一蹬腳見閻王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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