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呂奉先離開襄陽城已經過去了一段時日,這些天安樂公主總有些坐立不安,時不時地望著窗外發呆。


    “殿下,您到底怎麽了?”


    “哦,原來是春桃啊。”


    “我看您這段日子有些茶飯不思,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你多慮了,不過是天氣有些炎熱沒啥胃口罷了。”


    “那,要不我去準備些酸梅湯?”


    “呃,也行吧。”


    望著侍女離去的背影,公主不免歎了口氣,其實自己哪是什麽沒胃口,不過是在擔憂呂奉先能否順利完成任務罷了。隻是為防泄密,此事僅有殿下、趙師和呂將軍三人知道,畢竟告訴春桃也沒什麽用,不過是讓小丫頭徒增煩惱罷了。


    就在這時,外出的趙師也已經迴來了,渾身上下都沾滿酒氣,怕是又在外麵留宿了吧。不同與呂奉先基本隻與武人交往,這位公主殿下的智囊在襄陽城裏混得挺開的,上至富家公子下到走夫販卒他都能與對方聊上幾句,加之出手還算闊綽,時不時與些文人騷客出去尋花問柳,很快就在城裏打響了名聲。對於這位趙師的所作所為,剛開始的時候,靖王與一眾手下還是保持高度警戒的,覺得他是不是利用種種機會刺探情報甚至是與其他勢力相勾結。可長久接觸下來,無論是派人跟蹤還是故意下套,他都未表現出任何異常的行為,這個被公主殿下尊稱為老師的中年男子隻是單純地在吃喝玩樂,靖王覺得再這樣試探下去也是浪費時間,索性就不管了。也得益於此,這位“玩得很花”的中年男如願以償地在城裏結識到了一幫紈絝子弟,大家有錢一起花,有難一起扛,隱隱間有種結社的味道透露出來。隻是出去玩樂總是需要用到銀子,雖說靖王每月給公主府送來的錢財也不算少,但畢竟自己這邊並沒有啥賺錢的手段,在春桃看來,這個本應該發揮中流砥柱作用的智囊居然一天到晚隻顧著花錢享樂實在是枉為人師。當然小丫頭畢竟是宮裏的嬤嬤教出來的,自然懂得自己的身份地位,明麵上不可能對趙師的行為提出啥異議,可這並不影響自己在心裏小小的鄙視一下這個人。隻是作為人精的趙師又怎麽可能察覺不到小丫頭對他態度的變化,單從眼神裏就可以讀懂她的想法。沒想到這中年男也不是什麽好人,越是如此他越要與侍女交流,於是每次見著她都要主動上去說幾句話,突出表現一個“我就是喜歡你看我不爽,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這不,今日剛從外麵的酒樓迴來,沒見到侍女的身影,趙師便主動問道:“殿下,春桃那個丫頭呢,怎麽沒見到她?”


    “她去廚房幫我準備酸梅湯了。”


    “怎麽,殿下您身體不適?”聽了這話,趙師馬上緊張了起來。


    “沒事,不過是方才站著發呆時被那丫頭瞧見了,為了不想解釋太多我就隨便撒了個謊,沒想到她就當真了。”


    “那就好,不過如今正值季節交替,殿下還是得注意保重身體。”


    “趙師放心,我心裏有數,如今正值關鍵時刻,絕對不會倒下的。”


    就在此時,侍女春桃微笑著捧了一個碗走了進來。中年男子見到後,立馬迴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說道:“不愧是春桃,果然聰明機靈,還知道提前為我準備醒酒湯。”


    小丫頭白了他一眼,卻沒有向他迴話。


    “殿下,酸梅湯已經弄好了,你快趁熱喝了吧。”


    “這個,先放在一邊吧,我剛喝了一杯茶,肚子有些脹。”


    “可是......”


    眼見小丫頭有些為難,趙師發話道:“春桃,難得你弄了酸梅湯,幫我也裝一碗過來吧。”


    聞到那滿身的酒氣,便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怕是又夜不歸宿了,小丫頭麵無表情地說道:“趙師對不起,沒想到今日你這麽早迴來,隻準備了殿下一個人的份。”


    “哇,你這也太偏心了吧,憑啥沒有我的份!”


    “這不是偏心,畢竟趙師你天天在外麵吃香喝辣的,胃口好得不得了,又哪需要這小小一碗的酸梅湯呢?”


    聽了這帶刺的話,趙師笑了起來,作勢要去搶那碗湯並說道:“要不這碗就給我吧,反正殿下現在也喝不下,你重新再弄一碗就好。”


    “不行,我一會還有其他事情要忙,哪來的閑工夫!”


    “不要這麽小氣嘛。”


    眼看著一大一小兩個活寶的“龍爭虎鬥”,安樂公主都有些無語了,在一旁說道:“好了春桃,你先出去一下吧,我和趙師還有些事情要談。”


    對於公主的命令,侍女春桃自然是百分百遵從,隻是......


    離開前,她還特意看了那碗一眼,有些委屈地說道:“我知道了,隻是這酸梅湯您記得要趁熱喝哦。”


    “行啦,答應你了。”


    眼看著侍女走了出去,趙師才微笑著轉過頭來說道:“春桃這個小丫頭,對我的意見是越來越大了啊。”


    “抱歉趙師,她不過是一時想不明白,希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哈哈,這也不怪她,畢竟花了這麽多銀子,也確實沒拿到什麽重要的情報,連我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隻是這銀子也不能省。”安樂公主喝了一口茶,“畢竟想從那些達官貴人嘴裏套出些情報可不容易,搞不好還會引起靖王的警惕。還是趙師您這樣的做法比較安全,畢竟喝得迷迷糊糊的情況下,誰還能記得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隻是,多少有些難為您了。”


    “殿下不必如此,誰讓我本就喜歡有事沒事小酌幾杯呢。”趙師摸了摸自己的大肚腩,“可一直這麽喝下去也不是個事,自從來到襄陽城後,其他地方不見長,肚子倒是越來越大了,再過些日子怕是連馬都要騎不上咯。”


    “當初呂大哥說要拉上你一起鍛煉,為何拒絕了呢?說實話,我感覺效果還是挺明顯的,公主府上的侍衛跟著一起練後,無論是體格還是精神都要比之前要好上許多。”


    “哈哈,算了吧,我一身老骨頭,真要像他們那樣操練,怕不是第二天就要散架了。”


    “哪有這麽誇張。”


    “對了殿下。”趙師拿起那碗酸梅湯問道:“既然你不願意喝,要不這碗東西就讓給我吧?”


    “沒問題,隻是你千萬不要在春桃麵前提起此事,畢竟那丫頭也為了我好。”


    “哈哈,我當然知道。”


    一碗酸梅湯下肚,趙師感覺到整個人精神為之一振,摸了摸肚子說道:“那丫頭果然有兩下子,這酸梅湯味道好極了,怕是下了不少心思吧。”


    “你可不要這樣說,倒弄得我有些過意不去了。”


    “對了殿下。”再次恢複活力的趙師問道:“您之前說發呆,是為了什麽事發愁嗎?”


    安樂公主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道:“對啊,呂大哥都離開這麽久了,也不知道他那邊情況怎樣。”


    “嘿,我還以為你在擔心什麽,沒想到竟是此事。放心吧,奉先他有勇有謀,不會出問題的。”


    “隻是,那麽久都沒與那些人接觸,也不知是否還能聯係得上。”


    “殿下也不必著急,哪怕這次無功而返,問題也不大,畢竟此時還沒有他們登場的機會。說到底,既然北大人願意協助,那當前麵對的一大難題就算是迎刃而解了,這可比我們預想中來得還要更快啊。”


    “希望如此吧。不過還是有一點想不通,我和那北靜姝都這麽多年沒見了,而且與北大人也從來沒有聯係過,他怎麽就如此信任我,讓女兒主動與這邊聯係呢?”


    “唔,關於這點我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我們手上可沒啥能讓北大人看重的資源,為何他會主動靠過來。”


    眼見安樂公主的眉頭越來越深,趙師搖了搖手勸解道:“殿下,還是不要考慮太多了,如今北大人主動聯係,甚至還提供了資金,這不是正合我們意麽?說到底,隻要不是陷阱,他們願意這麽做還免去了我們許多麻煩,至於理由什麽的,搞不好是先帝以前對北大人有過什麽交代吧。”


    “嗯,希望如此。”


    呂奉先昨日在城門口鬧得沸沸揚揚,他到達楓浦城一事自然瞞不過城主,第二天一早北大人便把陳子道喊了過來。


    “大人,這麽急叫我過來所為何事?”


    “呂奉先到達的消息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當然,打從離開襄陽城大門,我們就一路派人跟著呢。”


    “他為何不直接乘船而是走官道過來,難不成是想聯係夜梟衛的舊部?”


    “哈哈,大人您也是這麽想的?”


    “這也太魯莽了吧。”北大人有些生氣地拍了拍桌麵,“隻要一出城門,靖王就肯定會派人在他背後盯著,萬一被發現,後果如何你們難道還想不到,為何定要如此行事!”


    “這個得問公主殿下了,我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隻是......”陳子道微笑著迴答道:“大人也不必過於擔心,那呂將軍比你想象中的更謹慎,一路走來就連我們的人都沒發現什麽不妥。”


    “是嗎,那倒好。”


    “不過大人,您為何突然擔心起此事來了呢?雖說那封信是我們委托你寫的,可是之前已經匯報過,公主已經當著我們的麵將信件燒掉了,靖王那邊是不可能察覺到的。”


    “還好意思說,你們背地裏做了些什麽真以為我沒有發現?”


    “呃......”子道兄聞言有些緊張,“大人您的意思是?”


    “當初你們聲稱通過陳雲謙與那邊搭上線是騙我的吧。”


    “......”


    “哼,果然如此!”


    原來,打從一開始北大人就不太願意與安樂公主有太多接觸,畢竟除去殿下本人外她的身邊隻有三人可用,而且還是靠靖王府每月提供錢財。若是讓人發現他們四個在背後搞小動作,以靖王的個性,雖說不至於處斬什麽的,但軟禁之類的肯定免不了。因此,在北大人看來,與公主殿下搭上線屬於不明智的行為,收益隻有那麽一丁點,而風險卻太大,一個處理不當血本無歸的同時還要直麵靖王的滔天怒火,這可是城主大人不願意接受的,隻是“摘星眾”這邊似乎不太認同他的觀點。


    “也不知道你們到底為了些啥,定要與那邊聯係。”


    “嘿嘿,大哥說了,這叫提前投資,趁著殿下現在勢微,隻需要少許錢財便能與他們搞好關係。”


    沒錯,公主殿下一直以為是北大人在資助自己,但她卻猜錯了,在背後出錢的其實是“摘星眾”。


    “可你們想過沒有,且不說事發後靖王輕易就能讓你們血本無歸,當初先帝之所以會死,主要原因是‘摘星眾’泄露了陛下的行蹤給李宗實,若是讓玉盈那丫頭得知此事,你們的一切努力都將白費。”


    “哈哈,大哥可不是這麽看的。他說以公主的個性,難怕日後得知此事,考慮到‘摘星眾’的勢力,也不會采取過激的行動。再說了,如今連小皇帝我們都敢敲他一筆,一個被囚禁的公主又能翻起多大的風浪。”


    “敲了皇帝一筆,你們最近又和那小子聯係了?”


    “是啊,這生意太有賺頭了!”提起此事,陳子道就笑逐顏開,“說起來,一切都得歸功於大人您啊。”


    “感謝我,什麽意......”北大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臉嚴肅地問道:“你們該不會把我這裏的情況泄露出去了吧。”


    “哈哈,確實如此,賣了五萬兩啊。”


    “你說什麽?!”


    眼見北大人有些動怒了,陳子道急忙擺擺手說道:“放心,都是些不太重要的情報,不會有什麽影響的。”


    “少在我麵前胡扯,李宗實又不是啥傻子,一些邊角料消息他怎麽可能看得上!”


    “可他手下確實拿不到太多關於楓浦城的情報啊!沒有了公主殿下的組織謀劃以及大人您私下提供的錢糧,如今夜梟衛隻能算個徒有其表的機構,怎麽可能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北大人思考了一下,也覺得陳子道說得挺有道理,因為他知道,在公主殿下的麾下,夜梟衛是分為明部和暗部的,不同於明部是通過國庫獲得活動經費,暗部這邊的一切費用可都是楓浦城私下提供的,總金額也來到了明部的五到六倍。畢竟那些文官對於這樣的特務組織深惡痛絕,怎麽可能願意把錢糧花在些狗腿子身上,所以對於如今夜梟衛的無能,北大人也是心裏有數的。


    “所以,你們到底賣了些什麽情報給李宗實?”


    或許早已料到會有此一問,陳子道急忙找來了紙筆,把提供的情報一字不漏寫了下來。


    北大人拿起紙張粗略打量了一遍,有些生氣地說道:“這些東西你們就賣了五萬兩?”


    “呃,大人,所有情報我們都是精心篩選過的,絕對不會給您造成太多不便。”


    “你們也太不會做生意了吧。”


    “不是,這五萬兩的價格也不算太低,畢竟都是些小打小鬧的玩意,而且小皇帝本人還是挺滿意的。”


    “哦,是嗎?”北大人考慮了一下,說道:“那豈不是說還有下次合作的機會?”


    “呃,大人您想做些什麽?”


    “若是下次小皇帝再找上你們要楓浦城的情報,不必擔心盡管賣,隻是我有一個要求,金額不得低於五十萬兩。”


    “五十萬兩?!”陳子道驚呆了:“小皇帝又不是什麽蠢蛋,怎麽可能付那麽多錢!”


    “這可不一定。”北大人在紙上隨便寫下了幾條,“若是能知道這些,我相信他不會拒絕的。”


    “這......這怎麽可能,如此一來大人您的底牌豈不是全曝光了嗎?”


    “放心吧,雖說不如你們這些做情報的熟手,但我可是楓浦城城主啊,有得是手段讓皇帝相信這些假情報。隻是,我還有一個要求,最後得到的銀子要五五分賬。”


    “這......我還是先去請示一下大哥的意見吧。”


    因為知道陳雲謙這些日子都在擔任安保工作,所以子道兄等到夜間才過來找他。


    “子道兄,好久不見,怎麽不早些過來,我們剛剛才用過晚飯。”


    “謝謝,我已經在北府吃過了。”


    察覺到眼前之人興致不高,陳雲謙問道:“怎麽啦,該不會北大人那邊出什麽問題了吧?”


    “那倒沒有,隻是被他劈頭蓋臉地臭罵了一頓而已。”


    陳雲謙聞言有些奇怪,北大人與陳子道隻是合作關係而並非上下級,以大人的涵養又怎麽可能罵人呢?隻是,聽了對方的解釋後,連他自己都有些控製不住了。


    “子道兄,你們這事也太魯莽了吧,若是事情暴露,靖王第一個就會懷疑到小姐身上,畢竟當初北大人與公主殿下見麵時,旁邊那些下人隻怕全都是些眼線。”


    沒錯,因為讓北靜姝與殿下搭上線一事,陳子道挨罵了,畢竟他當日在大人麵前說得是讓陳雲謙與呂奉先聯係,進而再與公主搭上線。隻是從襄陽城迴來後,事情一件接一件,導致大人並未過於關注此事,如今閑下來以後,仔細思考一下便發現了其中的不妥。當日他們一行人前往襄陽城時,陳雲謙不過是一個侍衛,如此身份來提結盟一類的大事公主殿下怎麽可能相信,所以“摘星眾”與公主殿下的合作必定是通過其他人牽頭的,想來想去也隻有小姐最合適,畢竟大人是出了名的“女兒奴”,總不至於拿自己的女兒來開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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