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輛馬車在極速飛奔,總算趕在巳時前進入了城門。


    “雲謙,抱歉,時間緊迫,我得盡快把這兩人送去大人那裏,你就在此下車吧。”


    “好的,陳大哥,這一路上麻煩你了,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吩咐。”


    就這樣,陳雲謙打算下車步行返迴家中,臨走前他還不忘對同樣坐在車廂內的“毒娘子”迴了個自以為溫柔的笑容。


    “嘶!!!”本就瑟瑟發抖的莫如青被他嚇得第一時間轉過臉去。


    “哈哈,真是個令人愉悅的早晨!”嚇人者得逞後心滿意足,邁著歡快的步伐行走在大道上。


    為什麽莫如青突然變得如此懼怕他, 一切要從出發前說起。


    雖然陳雲謙提到過,說胡大哥那七名手下都是被自己殺死的,但“毒娘子”對此嗤之以鼻,胡廣宗的名號在江湖上流傳頗廣,對於他的武藝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還是心裏有數的。更別說昨晚離開前她還見過其中幾人,一個個都長得虎背熊腰,眼前這個白白淨淨的小弟弟怎麽可能是他們的對手,若是換成抓住她的那位男子倒是問題不大。


    所以,對於陳雲謙的那番說辭,女子是不信的,還想著天下的男人都是一副德性,喜歡打腫臉充胖子,直到她看見陳大哥把被打暈的胡廣宗扔上車來。


    “好了,人都到齊了,我們馬上出發。”


    “人齊了?”莫如青有些不解地問道:“胡大哥的那幾個兄弟呢,你們不一起帶迴去?”


    “沒那個必要,那七個大漢都被你眼前的這個小子給宰幹淨了。”陳大哥擺擺手,退出車箱準備駕車迴城。


    “毒娘子”聞言愣了愣神,緩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原來眼前這個“弱不禁風”的小弟弟並沒有撒謊,真的是一人將那七個大漢都解決了,他是怎樣辦到的?有了這樣的疑問,女子頓時緊張了起來。


    眼見莫如青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陳雲謙一開始還有些懵,可從對方那驚訝中略帶點畏懼的眼神中他瞬間就明白了,獰笑著問道:“怎麽啦小姐姐,一直盯著人看?”


    “沒......沒有,你多心了。”


    “是嗎,我怎麽感覺姐姐你突然有些害怕了呢?”


    “錯.....錯覺,嗬嗬嗬。”


    “那就好。”


    莫如青總算鬆了口氣,剛從懷裏掏出條手帕擦了擦額頭卻又發現了些異常,她指著暈倒在地的胡廣宗,有些哆嗦地說道:“為什麽還要蒙住眼睛,他不是已經暈過去了嗎?”


    “桀桀桀,這是以防萬一。上車前不是已經和姐姐你提過了嗎,胡大哥他因為接受不了七個兄弟被我一擊斃命的事實瘋了,若是中途醒來見到我,會發生些什麽可就不好說了。”


    為了讓表演更加逼真,陳雲謙還特意取出了一把匕首在刀刃上舔了一口,“畢竟我也不是什麽惡魔。”


    真的被逼瘋了?這胡大哥也算是刀口上舔血的狠人,按理來說應當不至於如此脆弱,除非......


    “嘶!!!”莫如青這會是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整個人蜷縮了起來,把臉埋在雙腿間根本不敢直視陳雲謙。可“玩弄人心的惡魔”此刻興致已被挑起,又怎會那麽輕易放過她,他徑直來到女子身邊坐下,盯著對方的臉有些關切地問道:“小姐姐,你怎麽出了那麽多汗啊?”


    “沒......沒事,這車箱內有些悶,過一會就好了,啊哈哈哈......”


    “毒娘子”如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陳雲謙的一舉一動,讓她很難不想起這些年來看過的話本,書裏那些反派角色和眼前這個殺人魔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平日裏都是一副斯斯文文人畜無害的模樣,一旦發起瘋來絕對是使盡各種殘忍手段,用泯滅人性來形容也一點都不為過。若非小姐姐此刻還不知道“心理變態”一詞,她定要對著陳雲謙大喊一聲:“變態別過來!”


    在迴家的路上,想起與那女子“獨處”的快樂時光,陳雲謙會心一笑。這個莫如青實在有趣,不知被誰取了個“毒娘子”的可怕外號,可實際上卻是個膽小如鼠的性子,明明怕得要死,仍不敢從陳雲謙的身旁離開,就這麽強逼著自己在馬車上硬撐了快一個時辰,瑟瑟發抖不說,渾身冒冷汗甚至連衣裳都濕透了,已經是十一月還要硬著頭皮說是因為車箱裏比較悶熱的緣故,搞得坐在她身旁的陳雲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就是這麽一個膽小怕事的小姐姐居然也能在吃人不吐骨頭的江湖活下來,想必她使毒的手段非常高明吧。”


    自從被陳雲謙教育一番後,林悅安已經不像以往那樣一文錢掰成兩半花了,畢竟在楓浦城內吃住都不用花自己的錢,如今除了去看大比武外,休息的時候他基本都跑去武館,為的就是增強自身的本領。不同於在墨州,楓浦城裏的武館的數量明顯要多出許多,甚至還有些從鬱金香商業聯邦過來的武師在此設館招徒。林悅安的目標很明確,他要找的是教習棍棒的師傅,可城裏沒有一百也有好幾十個武師,該選擇誰他也拿不定主意,還好徐監丞的人脈較廣,推薦了一個數年前在神都擔任過禁軍槍棒教頭的師傅給他。


    這位與悅安同姓的林師傅對這個新收的弟子非常看重,畢竟林悅安年紀輕輕就能揮動幾十斤重的大鐵棒,妥妥的天生神力,唯一欠缺的就是基礎不夠紮實,還好這娃年紀也不算太大,有的是時間可以補救。


    “悅安,你要知道棍術在技不在力,故意示人以怯弱,使敵驕做無備,接連發棍攻來,使我得以乘其空隙,攻其無備,這才是取勝之道。”


    “知道,林師傅!”


    一旁的弟子們看到林悅安揮汗如雨,也是點頭讚歎道:“新來的林師弟真是進步神速啊,這才練習了六日,居然也舞得有模有樣了。迴想他剛到的第一天真是讓人笑掉大牙,雖然有使不盡的力氣,但技巧太差了,根本就是一通瞎打。”


    “所以師傅才一再教導他棍術在技不在力。不過這小子確有點悟性,那麽快就能融會貫通,怕不是過段時日就能趕超你我咯。”


    “有這種可能。聽說師傅還想把他推薦到軍隊裏去,以悅安這些日子表現出來的實力,如若有朝一日把握住機會定能一飛衝天啊。”


    “哈哈,你這話就說得太遠了。”


    “那可不一定啊,北方帝國虎視眈眈,屆時還怕沒有立功的機會?”


    “好,休息一下吧。”等他耍完一整套棍法後,林師傅就喊停了。


    林悅安大口地喘著氣,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額頭後問道:“師傅,這次怎麽樣?”


    “恩,稍微有些樣子了。”


    “嘻嘻,難得師傅會誇人。”


    “少在那裏得意!”林師傅錘了一下他的腦袋,繼續說道:“悅安,下個月月底的大比武,我打算讓你去參加。”


    “大比武?這不是才十一月嗎,怎麽那麽快就公布比試項目了。”


    “是啊。望月樓那邊想把這今年最後一次的比賽弄得熱鬧些,前些日子就開始廣發英雄帖了,附近這幾個州的高手多半都會來。”


    “不至於吧,還專門跑一趟來參加,難道獎金給得很足?”因為一直跟在陳雲謙的身邊,林悅安自然也沾染了他那事事講錢的臭德性。


    林師傅再次賞了他一拳,“你小子就這點不好,動不動就錢錢錢的。你現在實力不夠,冠軍就別想了,能與那些武林高手實打實地較量一番也算是不枉此行。”


    “話可不是這麽說!”林悅安明顯對自己師傅的說法不太認同,“有較量就避免不了流血受傷,辛辛苦苦打一場,到頭來連藥費都賺不迴,豈不是虧大了,我不去!”


    “你又不是第一次去看‘大比武’,醫藥費一律由‘望月樓’報銷的規定難道忘記了。”


    “那也不行,白挨一頓打!”


    林師傅氣得牙癢癢,“隻要能突破預賽,最少能拿到十兩銀子,你總該去了吧!”


    “十兩啊,雖然不多,但去試試還是無妨的。”


    就這樣,林悅安參加大比武一事就被定了下來,為了能拿那十兩銀子,他決定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要好好地訓練自己。


    “幹脆往後休沐的日子就住在武館得了,省得跑來跑去,反正師傅多半也不會說些什麽。”


    就在林悅安胡思亂想時,陳雲謙也走了過來。


    “我就知道今日休沐你定會來這裏,怎麽樣,多少有了點提高吧?”


    “陳大哥,你什麽時候迴來了?”


    “剛進的城,還沒迴家呢,正好路過便想著進來看看,沒想到你真在這裏。”


    自從那次被人從牢裏放出來後,陳雲謙便和林悅安提過,往後自己沒迴家的日子他也不必擔心,定是北大人交待了一些秘密任務需要自己去處理。迴想之前被打一事,林悅安雖說有些微辭,但還是同意了,說到底還是自己能力不足,未能替陳大哥分憂。所以,從那日起,林悅安便努力提升自身本領,好歹自己天生力氣大,真有個萬一充當個打手總歸是沒問題的吧。於是他才在楓浦城內遍尋名師,最後在徐監丞的推薦下找到了林師傅。


    林師傅對這個找上門來的小夥子也是認識的,他姓陳,與悅安一樣是城裏的監市,前些日子這小子在貧民區裏大鬧一場,聽說永福樓裏的十多個打手都拿他沒辦法,最後還是官府出手把兩波人都抓了迴去。被那麽多人圍毆還能全身而退,證明這個姓陳的還是有兩下子的,可惜這家夥本性不良,就是個死要錢的,連帶著把自己的寶貝徒弟也一起帶壞了,實在是罪大惡極。


    “你小子怎麽也過來了,今日不用執勤麽,這監市的活就那麽輕鬆?”


    陳雲謙一臉懵逼,自打前些日子他第一次過來找林悅安,這個林師傅就從未給過自己好臉色,明明對這人就沒什麽印象,應該是第一次見,但他為何要針對自己呢,難道是穿越前的陳雲謙在哪裏得罪過他?


    他有些拿不準,隻好虛心地說道:“林師傅誤會了,我也是剛完成任務迴來,一晚上都沒閉眼,還沒來得及睡覺呢。”


    “那就快些迴家休息,每次你一過來悅安他就無心訓練,少在這礙手礙腳的!”


    “不是,我就是過來看看情況,至於這麽針對人嘛。”


    考慮到這人是林悅安的師傅,聽徐監丞說還是有些真本事的,陳雲謙才費了好大的勁把這句話給吞了迴去。既然武館的主人不歡迎自己,他也沒有那個厚臉皮繼續待下去,轉身便告辭了,林悅安隻得躲在師傅的背後給他賠禮。


    “北大人。”


    “哦,是子道啊。”城主大人放下手中的公文,問道:“怎麽這麽晚還過來,有什麽情況嗎?”


    “是的,今日事比較多,一直沒有向你報告,昨日下午陳雲謙被徐翁的人抓走了,今早我才把他帶迴來。”


    “果然那老頭子忍不住動手了,有什麽發現嗎?”


    “我這邊捉了兩個活口。一個是胡廣宗,可惜那人已經瘋了,得不到什麽情報;另一個便是莫如青,她說自己昨日早上在雲豐客棧與徐翁見了一麵,大哥已經派人去探查了,怕是明日一早就會有消息迴來。”


    “幹得好!”北大人激動地拍了拍掌,“這麽多年了,總算逮到這老頭的狐狸尾巴了。隻是,這都過去快兩天了,你大哥真有把握把人找到?”


    “其實今日一早我便把莫如青帶了過去,幸好徐翁離開後那房間一直是空著的,大哥說線索保存地還算完整,找到人應該問題不大。”


    “那就好。對了,胡廣宗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瘋了?還有,莫如青不是前些日子剛來嘛,怎麽又牽扯到徐翁身上來了。”


    於是,陳大哥便將昨晚發生的一切說了出來。


    “這個徐翁真是好本事啊,怪不得這些年來都抓不住他的馬腳。”


    “有錢能使鬼推磨嘛,有了那個拍賣會,錢對於老頭而言隻是個數字罷了。對了大人,他讓我和您確認一下,真要發現了他的下落,確定是當場誅殺嗎?”


    “是的!”北大人斬釘截鐵地迴答道,“偽裝成失火就好,剩下的我這邊會收拾。”


    “隻是如此一來,大人這邊的內鬼就......”


    “無所謂。我考慮了一下,那幫人也就仗著有徐翁在背後出錢出力才能掀起風浪,真要讓他們自個來,怕是隻有幫倒忙的份。畢竟這些人都是朝廷任命的官員,暫且留他們一命,若是仍不知悔改再下手也不遲。”


    “也罷。既然大人這邊已經決定,我們照做就是了。隻是要偽裝成失火,徐翁的藏身之處怕是有不少好東西,大人您就不眼紅?”


    “怎麽,我可是付了一整箱的魔晶石給你們啊,那裏麵大部分都是火係的,贈送些搬家服務不至於和我斤斤計較吧。”


    “當然沒問題,誰讓我們合作多年呢。”就在陳大哥準備告辭時,卻突然想起一事問道,“對了大人,胡廣宗自不用說,他本就是朝廷的通緝犯,關入大牢自是無可厚非。但‘毒娘子’呢,據我所知她並未在官府這邊掛名,該如何處置。”


    “也一並關進去再說。”


    “什麽?”陳大哥似乎有些不忍,勸道:“大人,這莫如青可不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再說了,要沒有她,我們可找不到徐翁,您就不能通融通融?”


    “雖說她確實沒殺過啥無辜之人,可此人也不是什麽良善之民,照你的說法,這女子昨日還參與了綁架陳雲謙一案。雖說最後確實沒造成什麽大影響,可那小子畢竟是個監市,代表的是朝廷,這個性質就完全不同了。放心吧,讓她進去蹲個幾日,我這邊會處理好的。”


    “唿,冷死我了。”自從進入了十二月中旬,楓浦城的氣溫就驟然降了下來,陳雲謙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問道:“悅安,穿這麽少你不冷麽?”


    隻穿了件長衫並披著監市背心的林悅安舉起了自己的胳膊,“這算什麽,在小豐村不是更冷嗎,陳大哥你又不是沒體驗過。”


    “你這麽說也對,可這天氣還是冷得讓人難受啊。”


    距離陳雲謙從古廟迴來又過了快一個月,這段日子裏楓浦城內最大的新聞莫過於在貧民區內經營了近四十年的永福樓前一陣子被官府給查封了。城裏的百姓對此事還是挺好奇的,畢竟這酒樓已經有些曆史了,明明開在貧民區,可又不是一般人能消費得起的,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聽說行動當日是北大人親自帶隊,從樓裏前前後後帶走了四五十人,場麵異常壯觀。而對於酒樓被封的原因大夥也是眾說紛紜,有說裏麵有人口買賣,被人舉報所以被封的;有說是這酒樓得罪了某位貴人才被人打擊報複的;更有甚者說幕後的老板被查出是帝國派來的間諜,以至於被皇上下旨滿門抄斬。總之,最近這一段時間,全城的吃瓜群眾都把目光放到永福樓這邊,以至於五日後城內某豪宅失火一事並未掀起什麽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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