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裏麵每一個字我都認識,這,合在一起,怎麽有點看不懂呢?”牧承影盯著日記本,有些驚恐,“這裏麵應該不是在說,葉巧書所長和一個叫‘林洛’的女人,合計殺害了基地的前任帝王,幹涉了個什麽‘領航者號’的內政,最後……”


    “最後葉巧書所長被鳥盡弓藏,來到西疆的故事。”葉芸凝緩緩補全了最後一句,“而西疆靈能研究所的靈能泄露事故,就是後來‘領航者號’所贈的大禮。”


    “很明顯的邏輯漏洞,這裏是靈能泄露事故之後的剩餘之地,但這裏留下的日記上卻寫著這之後的事情,這明顯就是障眼法,是有人故意留在這裏的。”於寒說道。


    “是,兩種可能,”葉芸凝伸手比了兩根手指,“要麽是葉巧書早有懷疑,知道領航者號可能對她下手,提前預言了一切,要麽是她在靈能泄露事故之後又迴了一趟研究所,留下了這本日記。”


    “查葉巧書的行程,她在泄露事故後是否迴到過靈能研究所!”於寒有了主意。


    “不太行,”葉芸凝擺手道,“葉巧書對西疆靈能研究所的關注人盡皆知,她迴沒迴來過不能說明說明,她自己不動,自有手下幫她跑這一趟,她信不過別人,也還有‘桃心’呢。”


    於寒能感覺到,自己隱約觸及到了一個大秘密,手放在水簾之前,卻又怎麽也伸不進去。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葉芸凝開口道,“我們看到的這一切,都是有人想讓我們看到的。”


    “是葉巧書所長嗎?”於寒開口道。


    “大概率是她,但也不排除別人。”葉芸凝說道。


    “那這個‘林洛’是誰,會不會是這個人做的?”牧承影提出疑問。


    “林洛,是女王陛下。”葉芸凝淡淡道。


    幾人都是一驚。


    葉芸凝心中有個聲音越發清晰起來,來自思想鋼印。


    在渴望真相的同時,他在一遍遍地向葉芸凝解釋,他沒有失控過,沒有殺死過杜餘馨,杜餘馨的死亡另有隱情。


    杜餘馨是誰?她,又和這些事有什麽關係嗎?


    “無論如何,我還是想問一句,為什麽?”於寒的政治嗅覺很敏銳,“我們為什麽能查到這一切,或者說我們為什麽‘被’告知這一切,是想轉移視線,還是想引我們進一步調查領航者號?”


    “或許隻是想給思想鋼印一個交代,”葉芸凝直起身來,拍了拍膝蓋,“牧承影作為s級契靈者,還有存在的價值,他身上被強行訂下的思想鋼印很難處理,不如給個這樣的交代。”


    於寒的表情是“啊?”。


    “為了優秀的苗子和基地的未來,這樣的事情,葉巧書幹得出來。”葉芸凝說道。


    “真可笑,葉淩坤叔叔因為這樣的理由而死呀,因為地麵與領航者號最後的接洽,破滅了,知情人,都得死。”葉芸凝一字一頓道。


    於寒希望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條理分明、邏輯清晰,眼前的事情,也想能梳理出個一二三四五,卻不知從何起筆。


    “記住一個大前提,我們看到的,都是被安排看到的,包括思想鋼印,包括這本日記,包括我們能踏入舊靈能研究所而毫發無損,都有人,在背後鋪墊。”葉芸凝說道。


    於寒點點頭:“那還真是,真是討厭這種被操控的感覺。”


    “因為能感覺出來了,所以才討厭,”葉芸凝說道,“更多的操控,是在不知不覺間發生的,不被感知,不被察覺,隻能悶聲不語,蒙著眼前行。”


    “現在,我們看見了前路,意識到自己是被蒙著眼睛的,也不算壞事了。”葉芸凝站起身來,卻不料一個沒站穩,晃悠了幾步。


    呂京寰對人類的政治不感興趣,隻是問:“所以,這是一筆算不清的賬,一個報不了的仇?”


    “不是賬,也不是仇,而是‘真相’,”葉芸凝說道,“把這些事情告訴我們的人,將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而目的,是希望我們能繼續走下去。”


    “因為當年的事情,受不住良心的譴責,而把責任轉交給我們嗎?——聽上去好不負責任呀。”於寒說道。


    “這個角度倒是新奇,”葉芸凝說道,“隻是,那個人,也會有良心不安的時候嗎?”


    ·


    “比我預想得早了一天,阿寧,我一直在等著你的通訊。”


    葉巧書開口,又叫了一聲:“阿‘寧’。”


    葉芸凝瞳孔一縮:“你,你知道更多,對嗎?”


    葉芸凝極少真的慌亂,情緒大多數時候隻是她的偽裝,然而這一刻她是真的慌了,瞬間被不知所措抓住,在葉巧書一貫平和的語調中耳朵發麻。


    “是,我知道一切,”葉巧書緩緩道,“因為你的記憶修改手術,都是我操刀的。”


    葉芸凝閉上了眼睛:“你知道我會追究到底。”


    “現在的你,還沒有知道全部真相的資格。”葉巧書說道。


    “可你阻止不了我。”葉芸凝咽了一口唾沫。


    “我可以,”葉巧書說道,“隻要我想,我能讓你忘記現在你所記得的一切。”


    葉芸凝說不出來話,她的記憶都不屬於她。


    “在我最初的規劃中,這該是一個水到渠成的過程,”葉巧書說道,“可惜,你太聰明了,聰明得我都快壓不住了,反正你早晚都要知道的,不是嗎?”


    “多謝。”葉芸凝拉扯了一下嘴角。


    “讓我猜猜你現在想的是什麽吧?”葉巧書開口道。


    “你不如想想應該用什麽給我個不追究的解釋。”葉芸凝冷笑道。


    葉巧書似乎早有預料:“聯盟中央出麵,給西普樂提供物資,可以嗎?”


    葉芸凝腦中“嗡”的一聲,再次手腳發涼。


    “我可以為西普樂提供物資,並以女王的全權支持你們的任何活動,”葉巧書說道,“而你要支付的報酬,就是在這個時候,不要再追求你根本找不到的‘真相’,好嗎?”


    “你,你怎麽知道……”葉芸凝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或者說,你有另外一個選擇,直接來一場可怕的異能風暴,將整個西普樂之地——埋葬。”葉巧書開口道。


    當年阻擋靈能風暴的城牆,都是葉巧書帶領建立起來的。


    葉芸凝瞪大了眼睛,喉嚨被勒得很緊,什麽都說不出來:“……”


    “那取決於你。”


    “不,為什麽,那些居民是無辜的,我無權決定他們的生死。”葉芸凝焦急道。


    “你有,我說你有你就有——我賦予你的。”葉巧書說道。


    葉芸凝撐不住自己,幾乎頹然地靠牆滑下,頭倒上了牆麵。


    “你不怕我把這一切說出去嗎?別的不說,就說你聯合女王害死的前任的‘王’的事情,你覺得真的能沒人在乎嗎?”葉芸凝喊道。


    “你可以曝光呀,你和應家那孩子關係不錯是吧,謂因商會會是一個好的媒介途徑,”葉巧書渾不在意,“但,整個基地的生存點植入裝置中心,可是在女王陛下手裏管著。”


    那可以讓人瞬間失去群體記憶,自然不在乎所謂的“輿論攻擊”。


    普通民眾的記憶,已經變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在博格利酒店,葉巧書幫她打通人脈,替她撐腰,還在提起曾經的愛人時,流露出溫柔的表情,那是幼時的葉芸凝從未見過的溫柔的葉老師,那些記憶,也是假的嗎?


    葉芸凝以為自己長大了,葉巧書開始在成年的孩子麵前流露出真實的一麵,她以為她的葉老師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把那零星的溫暖,錯以為成葉巧書的本色,以至於都快要忘了幼時她冷漠嚴苛的嘴臉。


    幼時孩子的直覺是對的,葉巧書就是一個不近人情冰冷麻木的人,整個西普樂之地,她所建設過的家園,對她來說,都不算什麽。


    “謝謝你啊,葉老師,”葉芸凝的眼底已盡被冷漠浸染,“明明可以直接決定的事情,還偏要裝出一副‘商量’的態度與我開口,能得到您的‘威脅’,也是我的榮耀。”


    葉芸凝握住通訊,心底一片寒冷,不是屬於“寧”活過百年,心如死灰般的寒冷,而是一種恐懼蔓延全身,死不瞑目的寒冷。


    “寧”在漫長的生命中感到枯燥乏味,但葉芸凝,作為一個預備靈能戰士,站在這裏,還想活下去。


    帶領絕境中求生的人,活下去。


    因為這是,生命的價值呀,如螻蟻般的生命,就沒有價值了嗎?


    “葉巧書,”葉芸凝連名帶姓地叫了她,“我很難理解父母的概念,前世今生我都不懂,但我看過很多‘禁書’,隱約能摸著點門框,然後把這一點生搬硬套的理解移情到了你身上,我覺得,如果這個世界上,誰有資格讓我開口叫一聲‘母親’,那個人隻能是你。”


    ——我其實,很想和你站在一起。


    葉芸凝作為一個孩子的時候,就在仰望葉巧書,她強大,冷靜,從容,有智慧、有魄力,哪怕在險象林立的基地中央政局都能混的如魚得水。


    慕強是人之天性,葉芸凝也仰望過葉巧書。


    “我真的很傻,自作聰明,能在關鍵時刻當機立斷推楊素出來擋刀的葉所長,怎麽可能對政局的微妙毫無意識,我向林統帥獻花,想要取得軍委的認可來幫你的舉動,在你眼裏也是愚蠢的吧,你其實能穩得住,你根本不需要我畫蛇添足。”葉芸凝一字一句,說得很痛。


    葉巧書沉默了。


    “原來,我隻是一個自作聰明的蠢貨,大蠢貨。”葉芸凝的眼淚,從眼角劃過。


    那是真的眼淚,一滴一滴,劃過臉頰,滴到地上,打濕了不大不小的一塊地方。


    她有多久沒流過眼淚了,前世,今生,心,真的沒有像這樣痛過呀!


    那是她當做母親一樣的人,現在拿著劍,狠狠地捅進了她的胸口。


    葉芸凝泣不成聲,真的是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芸凝姐姐,於寒她都告訴我了。”林小璨猛然衝進來,“葉阿姨她怎麽能這樣,泄露事故她竟然一直是知情的,兇手是那個什麽傳說中的‘領航者號’,靠,走了一趟,就這麽個破真相……”


    林小璨穩了穩,才意識到,葉芸凝哭了。


    “芸凝姐姐,你……”林小璨睜大了眼睛,秒懂了什麽,“是葉阿姨說了什麽過分的話嗎?”


    葉芸凝扣下通訊,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


    “我能想象,”林小璨開口道,“對於葉阿姨來說,基地利益高於一切,高於她的感情,甚至高於她的生命,她,就是那麽個人。”


    這話不像是林小璨能說出來的,葉芸凝有些疑惑地看向她:“誰告訴你的?”


    “是這趟迴去,九公主這麽說的,我和她聊起來,她說自己哪怕不能成為女王陛下那樣的君主,也想當葉巧書阿姨那樣的純臣,為基地的發展奉獻一切。”林小璨迴憶著。


    ·


    “我當你是來敘舊的,原來是就西普樂物資的事情來求助的。”女王說道,“浪費基地物資去救一群沒有價值的賤民,可不像你顧全大局的風格呀。”


    “我相信阿寧作為一個優秀的軍校生,她對基地未來的價值,會遠遠高於這些物資。”葉巧書開口道,“以及現在,她該恨我。”


    “以及,你因你提出的研究課題——長時間生活在高靈能地區的人體生理學特征改變,”女王似乎說不下去了,“而選擇卸任遠行?”


    “是的,這是個關係人類對待靈能看法的關鍵性報告,麵對高靈能環境,人類是產生適應性進化,還是機體損傷,對下一代的影響及遺傳傾向——這會是個大課題。”葉巧書說道。


    女王流露出一點難言的情緒:“所以,你真的打算卸任?”


    “研究所所長的位置將由程芷月擔任,楊素在她身邊,你可以放心,十八上席議會的位置將空懸,重新選舉將由女王陛下主持,程芷月若是擔得起來,那就盡力而為,若是她沒那個能力,也不必勉強。”葉巧書迴答道。


    “誰問你這個了!”女王是真的有點著急,“我說,明明你在基地中央有這麽好的待遇,為什麽還要去高靈能濃度侵襲的地方親自調研?你完全可以選人並派遣一直數據調查隊伍!”


    “因為事關科學,”葉巧書開口道,“這項研究報告事關聯盟未來對靈能的看法,我不允許這項議案,像當年的‘s級女性遺傳規律’一樣,被埋沒和扭曲。”


    s級女性遺傳規律,指的是在孩子的繁育中,母親起到的作用才是決定性的,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高階男性為了自己的統治地位與繁育野心,鼓吹s級男性的基因應該保留,甚至於在基地內部推行一夫多妻製,掐斷男女平等的鐵律,對外隱瞞了這條科學發現。


    “唯有科學是不可置喙的,”葉巧書轉頭道,“我會作為聯盟的先驅,觸摸恐懼背後的、真實的靈能世界。”


    林洛看著葉巧書離去的背影,端莊高傲的女王似乎有點脫力,坐下,整個人泄了氣。


    “九兒,你都聽到了?”


    九公主自暗處走出:“是,聽到了。”


    “我永遠為人類思維的奇特性感到震驚,”林洛開口道,“旁人不知,但我知,以葉巧書手上的資源和她本人的智慧,她如果想,我這個位置她都坐得了,可是,她偏偏因為這些愚蠢的理由而放棄唾手可得的權力和優渥的生活。”


    “我能理解,”九公主看向女王,“我能理解那種感覺,全人類都是我的責任,權力與財富這些都隻是我實現夢想的附屬品。”


    九公主的神情是崇敬的:“我,我也真的好想,好想成為葉所長這樣的人呀,女王陛下,我可以跟著葉所長,一起遠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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