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葉芸凝坐著司機的車,到了艾黎太太的住處時,整個人還是懵的。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別人的尊敬,能得到別人彎腰鞠躬的禮遇?


    這裏的人是不是搞錯狀況了,我隻是想查一查當年的靈能泄露事故,怎麽就“帶來充裕的物資”“迎接美好的明天了”?


    這個思維模式是不是跳得有點大?


    艾黎太太的住處是整個貧民窟最寬敞的,一個老太太,有四十多平米的空間,在個小二層的樓上,有床有桌子。


    房間挺好,就是有點矮,葉芸凝站著就頂頭了,牧承影必須要彎腰。


    “艾黎奶奶,你可能誤會了,我們隻是……”葉芸凝有些慌亂地開口解釋。


    “我知道,”艾黎太太長歎了一口氣,指了指房間內僅有的凳子,說道,“大小夥子也坐吧,站著費脖子。”


    “我哪有那麽大能量,”葉芸凝說話都底氣不足,“我隻是,隻是想查個事情,感覺大家都把我捧得像救世主一樣,我,我真的是……”


    艾黎太太眼角彎了一下:“是,我知道。”


    “您既然知道,就應該說清楚呀,”葉芸凝隻感覺壓力山大,“我就是個普通的軍校學生,哪有那麽大的能量去左右聯盟中央政府的決定呀,這不是為難我嗎?”


    “可是,這裏的人活得太苦了,”艾黎太太長歎了一口氣,“哪怕是騙局也好,給他們點活著的念想吧。”


    葉芸凝看著老人慈悲的神情,說不出話來。


    “讓大家失望了。”葉芸凝說道。


    “這樣的世道,騙局也有存在的意義。”艾黎太太看向葉芸凝,“活著的時候能開心點,活得愚昧無能又怎麽樣呢,誰又是生來便改變世界的?”


    葉芸凝感覺老人話中似有所指。


    “可惜啊,西疆這地方,一群不願意被壓迫交稅的人,居住在最偏遠的區域,基地中央,連騙的必要都沒有。”艾黎太太說道。


    “艾黎奶奶是說,基地是一群騙子嗎?”葉芸凝勉強笑了笑。


    “我說了,能通過‘騙’讓一部分人認為自己過得很好,也是件好事,可惜這樣的好事,都輪不到我們這裏。”艾黎太太說道。


    老人的目光轉頭,盯上了牧承影:“這位先生,你應該很有話說吧?”


    艾黎太太稱唿牧承影為——先生?


    “是,一個天大的騙局,一場醉生夢死的幻象。”


    葉芸凝聽他開口,雖還是牧承影的語氣,卻不像是牧承影能說出來的話。


    葉芸凝的目光與牧承影接觸,後者躲閃慌亂的態度證明這個人是本尊,同時,他的話是時光之輪讓幫忙傳的。


    真是,我真的是疑神疑鬼了,時光之輪不是個酷愛奪舍的契靈,但葉芸凝總是擔心牧承影被反控製。


    “孩子,幻夢也有存在的價值,”艾黎太太說道,“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生活在幻夢之中——可惜,我已經連被騙的資格都沒有了。”


    艾黎太太拍了拍葉芸凝的肩膀:“孩子,把這個幻夢編織得更久一些吧。”


    葉芸凝琢磨出了艾黎太太話裏的意思,深深地歎了口氣,最近怎麽了,身邊的長輩總和她說這麽可怕的話呢?


    葉巧書告訴她:“你身邊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艾黎太太無縫銜接了下一句:“整個聯盟都是被編織好的幻夢。”


    真的是,太可怕了,也,太複雜了。


    葉芸凝一直覺得自己挺聰明的,怎麽就這兩句話不好理解,她一直琢磨不透呢?


    晚上,葉芸凝吃著司機大叔給她送的食物,她第一次知道自己這麽挑食。


    “這個黃嘰嘰黏糊糊的一團是土豆吧?”牧承影都有點吃不下去,“這看著,這氣味,讓我產生了不太好的聯想。”


    葉芸凝都在閉著眼吃了:“閉嘴,有吃堵不住你的嘴,艾黎奶奶說這是用沒發芽的小土豆做的,人一般都不舍得吃這麽小的小土豆。”


    西疆這氣候,能種出來食物,葉芸凝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了,盡管這食物吃著不太對勁,總有種土豆成精了在嘴裏蹦躂的感覺。


    “不行,我真的吃不下去了,”牧承影把盤子往前一推,“這個口感,這個氣味,這土豆裏摻了多少靈能呀,怕是都可以結契了吧?”


    “以s級的體質,微微的靈能攝入應該不會對身體造成什麽損害,”葉芸凝挖了一勺,和土豆大眼瞪小眼,說道,“你將就一下,這土豆除了長相和口感有些奇特之外,其他還挺好的……呃——”


    正說著,那個黑皮膚的小哥走了進來,盯著兩個人麵前剩的土豆。


    他自稱“布吉”,人送外號“布吉島”,讓葉芸凝兩人這樣稱唿他就可以。


    “哦,我們這兒起名字就是很隨意呀,我媽生我的時候是第三個,我姐叫布穀,我哥叫布魯,到我不知道叫什麽了,就叫布吉好了,外號就是布吉島。”


    聽著“母親”“哥姐”這樣的詞語,葉芸凝心口泛上幾分難言的滋味。


    “不好吃嗎?”布吉看著葉芸凝和牧承影麵前的土豆。


    “我們帶了食物。”牧承影說道。


    “嗯,我們訓練時對食物的攝入有較高的要求,”葉芸凝說道,“平日裏是不讓吃外食,抱歉,不麻煩你們準備了。”


    布吉的手往兩盤土豆上摸去:“好,那就給我吃了。”


    看著布吉直接下手抓飯,葉芸凝報以禮貌的微笑。


    “檢察官小姐,你能用我幹什麽?”布吉開口問道。


    “你叫我什麽?”葉芸凝指了指自己。


    “檢察官小姐呀,”布吉咽下了那盤子土豆,“母親說當年帶給我們資源與富足的人是一位檢察官,他是男的,你是女的,嗯,或許我應該稱唿檢察官夫人?”


    “不用,”葉芸凝擺擺手,“真不用,我……”


    葉芸凝剛要謙虛,艾黎奶奶那句“給他們點希望和幻夢”出現在她耳邊,葉芸凝忽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了:“是,我會努力的,不辜負你們的期望。”


    “那有能用到我的地方,檢察官小姐一定要說呀。”布吉說道。


    葉芸凝張了張嘴——我並沒有承認這個稱唿。


    布吉熱情很高,葉芸凝也沒掃他的興,說了兩句,他轉身走了。


    “這活應該交給柴溫茂來幹,”葉芸凝說道,“他一定會喜歡‘檢察官先生’這個稱唿。”


    牧承影臉上是葉芸凝同款焦慮無措,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熱情的人們。


    兩人正想著,葉芸凝來了通訊,是施佩玲打來的。


    “誒,隊長,你說你們在西疆這邊對不對,”施佩玲身後是列車隆隆的聲音,“我在聯盟周邊走了一圈,現在打算去西疆,怎麽樣,歡迎我嗎?”


    葉芸凝一聽,深深地一點頭:“熱烈歡迎。”


    “拉施佩玲來幫忙,管用嗎?”牧承影說道。


    “也不是說讓她幫忙,能來多個人幫我抗下壓力吧,”葉芸凝一眨眼,“多個人多個辦法,多個主意呀。”


    對了,這樣的好事怎麽可能少了於寒?


    葉芸凝一拍手,決定了,把於寒也喊過來!


    “嗯?這就是我的任務?”布吉看了一眼葉芸凝寫的清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個,能給我讀一下嗎?我不識字。”


    “就是去車站接人,”葉芸凝說道,“我的朋友會乘坐內城直達列車過來,你去幫我把他們接過來。”


    布吉撓了撓頭:“這個,我恐怕不太行,我沒有車,得讓司機大哥去接。”


    “行,那就讓司機大哥走一趟吧。”葉芸凝說道。


    布吉仍在猶豫:“可,內城關口的管理很嚴格,一般人不讓進,我們能進去嗎?”


    “我可以給你開個權限,”葉芸凝給了布吉一張打印碼,“拿這個進門的時候掃,守衛會讓你進的。”


    布吉拚命點頭,捧著一張紙,如同捧著千斤重。


    葉芸凝這兩天等人,抽空走訪了一下這西疆偏遠地區的貧民窟,發現這裏有自己的稱唿,地名叫“西普樂”。


    西疆,以內城為圓心,分成了內城、外城和西普樂三個區域,其中,內城和外城通過高牆和“大範圍靈能波動降低裝置”切分,兒內城和西普樂貧民窟以是否征稅區分。


    要這樣說的話,生活最苦的應該是外城,既要征稅,還要忍受高靈能波動,但內城為了穩住外城,還是從指頭縫裏給他們留了點好處的——具體不明,但最起碼,在外城,葉芸凝不用吃疑似被靈化的土豆。


    即使再捏著鼻子閉著眼睛,葉芸凝也無法否認這土豆吃起來真的很黑暗,尤其是她一直認為“高等靈體是有生命的”,那吃這土豆,性質真跟活吃章魚差不多。


    或許有能吃下去的人,但葉芸凝真吃不下去。


    於是乎,要算起來,生活最苦的還是西普樂這邊的貧民。


    偏偏這邊的平民還特別擅長“精神勝利法”,覺得自己不交稅就是天大的好處,葉芸凝戴個口罩走在路上,至少聽到十個人在說“外城區交稅的都是傻子”。


    葉芸凝要憋住了不能反駁他們,“其實外城區的生活比西普樂要好”。


    算了,她還是保持沉默吧。


    隨處可見的屍體,餓的皮包骨頭的嬰兒,都在無聲地說明著這裏的困境,基地內部的人好歹還可以沒事賭兩局娛樂,而西普樂此地,光是活著,就要耗盡他們的全部力氣了。


    難怪他們對可能到來的聯盟中央的救助,那般欣喜。


    隻是……


    葉芸凝走在路上,越走越不是滋味。


    盡管葉芸凝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卑微之力,還什麽都做不了,但她依然升起了一份渴望——我真的,很想做到點什麽。


    葉芸凝能做的是讓於寒和施佩玲過來的時候,批發點食物,耐靈化的、充饑的,能分發給民眾,也算聊勝於無吧。


    本以為他們至少能平靜到施佩玲和於寒兩人趕來,卻不料,施佩玲平安抵達,於寒到的那一天,卻遇上了意外。


    這應該是葉芸凝的鍋。


    葉芸凝還是對暗夜會的權限使用不熟,她以為準入碼是一碼百通的,便隻給了布吉和司機一張,第一天接施佩玲的時候是好好的,但第二天接於寒的時候,出了麻煩。


    是的,這碼是一次性的。


    司機和布吉到了內城的門口處,因著一張失效的準入碼和守衛起了口角,爭執之間,布吉失口,說出自己不是來自外城,而是來自西普樂。


    司機大叔沒來得及捂死他的嘴。


    守衛一聽,原本客氣阻攔的嘴臉立馬變了。


    外城是要給內城交稅的,很多在內城工作的人也都來自外城,內城好歹還尊重著外城一點“人權”,但對於不交稅的西普樂,可就沒那麽客氣了。


    守衛手執的長矛原本是擺設,這下就用上了,沒開刃的尖頭對著司機大叔攻擊上了,大叔直接被打趴在地上。


    布吉一慌,去拉大叔,也被人打倒在地上,腹部正中一棍,人眼前一黑,繼而是頭疼惡心,一口把昨天晚上吃的土豆都吐出來了。


    “兩個來自西普樂的賤民,還敢冒充人來內城,怕不是一步登天想瘋了吧?”


    “打死他們,打死他們,兩個白吃幹飯的蛀蟲,打死他們,還少個禍害!”


    “為什麽要對西普樂的人下這樣的很手?”


    “因為罪有應得呀,這些人,在西疆住著,什麽都不付出,也不納稅,也不服兵役,就知道白吃幹飯,不打他們打誰?”


    兩個守衛也接到了上級的指示,說要下狠手,把兩個來自西普樂的人直接打死,殺雞儆猴,省的總有外城的人生異心,不想交稅想逃跑。


    “打,打死他們,以儆效尤。”


    “是,這樣蛀蟲一樣的賤民,就應該去死。”


    布吉和大叔當眾被毆打,圍觀者拍手叫好。


    “幸好我們居住在外城呀,雖說每年征稅,但好歹受法律保護。”


    “是啊,幸好不生活在西普樂。”


    “誒,還是在外城好,你說我姐,傍上了個內城三婚的男人,我們全家是不是都要飛黃騰達了?”


    連同司機開的白車,都一並遭到破壞,打碎了車窗,車框架都變形了。


    那是司機的愛車,當年靈能研究所還在的時候買上的,在西普樂,車並不多見,大叔對自己的車格外愛護,每次迴家都要刷洗,現在,卻被人粗暴地打碎了,還被罵“便宜車”“贓車”。


    布吉被打得鼻青臉腫,倒地不起,但手裏還是緊緊攥著葉芸凝給他的準入碼。


    “這個碼是真的,我昨天就用它進去了。”布吉艱難地發出聲音。


    “呦,撿來個碼,昨天還讓他混進去了?”人群中傳來自發的謾罵聲。


    “真不要臉,這還好意思說出來?”


    “來自西普樂都是髒人!”


    人群中伸出一隻腳,狠狠地踩上了那張準入碼,又順著紙,狠狠地踩上了布吉的手。


    “哢嚓”——是骨頭斷了的聲音。


    鮮血流了滿地,眾人齊聲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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