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芸凝一時神情難辨:“靈能泄露事故那天,我就在你身邊。”


    “其實我比任何人都更覺得,那一切不是意外,事發之後,我向警方據理力爭,我告訴他們這絕對是人為之事,不可能是什麽意外,我甚至申請要進入舊研究所大樓,我要看看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麽樣的——”葉巧書有些說不下去了。


    “可那時情況嚴峻,沒人讓你冒險,隻當你是一時情緒激動,都安撫著你,告訴你這事情不能衝動,讓你最終都沒機會再迴去。”葉芸凝緩緩補齊了下一句。


    但“情緒化”一類的詞,和葉巧書本人,可謂是完全不沾邊。


    葉巧書似乎笑了一下:“有個聰明的姑娘真是我的福氣。”


    “不過我的申請也不是全無收獲,這事情最終沒有以‘意外’結案,而是以‘證據不足,有待商酌’懸置到了如今,盡管也不知道要懸置多久,而最直接的表現就是當時的所長和相關負責人也沒受到太多牽連。”葉巧書找迴了一貫的聲線,冷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嘲諷什麽。


    “那葉所長,到現在,你還想知道真相嗎?”葉芸凝問道。


    “我想知道,但,也不執著於知道,”葉巧書迴答道,“能查到真相當然是最好的,可如果查不到呢?又能怎麽辦,日子就不過了”


    兩個人說話跟打機鋒似的,各自拎起了八百個心眼子,葉巧書說自己不執著於知道,也就是還有人“執著於”知道,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密室逃脫遊戲的設計者。


    “母親是真的很想知道,真正的真相嗎?”葉芸凝又重複了一遍這個問題,語氣略有加重。


    葉巧書聽出了她的試探,語氣越發嚴肅:“是的,我很想知道,真相,真正的,水落石出的真相,不含一絲虛偽的真相。”


    葉芸凝鬆了一口氣,又忽然笑了。


    卻又聽一個溫柔到幾乎不可能從葉巧書嘴裏發出的平和聲音從葉芸凝耳邊響起:“挺好的,阿寧,你能這樣追問我,挺好的。”


    ·


    葉芸凝看上去與世無爭,這事情打聽的還沒有於寒多,但其實從一開始知道葉巧書被牽扯進來之後,就已經暗下決心,這事情她要管到底。


    此時於寒要打聽消息的心思按捺不住,浮到了葉芸凝麵前,她也樂得送這麽個順水人情,提筆給她和林小璨的假條補成了一天,讓她好好查查這些事情。


    在消息的打聽上,認識不過幾天的於寒,已經給她非常切實可靠的感覺了。


    總感覺於寒對打聽消息有一種近乎執念般的追求,甭管有沒有用,她就是想知道一切,知道的越多,越能給她安全感,否則就是不靠譜的,像葉芸凝臨場應變的那種指揮方法,能把她“嚇”出心梗來。


    這事遣給她正好,葉芸凝也想看看,一個到目前還一無所知的“無關人員”,到底能不能摸到舊靈能研究所的那條線。


    “班長,警方那邊需要你協助。”曹彭興忽然進來,叫走了葉芸凝。


    葉芸凝心中疑惑,但是麵上不顯:“哦,找我,我協助什麽?”


    “不是找你,是找個歸寧係的同學協助,警方那邊實在沒什麽頭緒,是靈能研究所那邊來人了,想通過現場周邊殘存的靈能波動中探尋一下可能的兇手,但研究員的歸寧係助手在來的路上暈車了,難受得不行,警方的歸寧係警員又碰巧今天請假,眼下案件拖不起,你就先幫幫忙吧。”曹彭興說道。


    “這事情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是咱班裏唯一的歸寧係,那真是找我正好。”葉芸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範浩言,二十歲,靈能研究所研究員,從年紀上推斷,五年前,正好是實習研究員。


    過去的場景在葉芸凝麵前舒展開來,一個從火光衝天的靈能研究所中衝出來的身影與眼前的男性重疊起來。


    穿著整套防護服的男性舉著一支靈能探測計,上麵清晰地標注著此時的靈能濃度,葉巧書熟練地從他手中接過靈能探測器,讀出了上麵的數值,報給了葉淩坤。


    “濃度還沒高到不可接受的程度,佩戴簡單的防護措施普通人都能撐一段時間,研究所內部一向配有足夠數量的防護器材,情況還算樂觀。”葉巧書的主意是葉淩坤進去救人。


    而後葉淩坤死在了救援事件中。


    葉芸凝能感知到,範浩言的契靈附著在他手上的那把秘銀刀上,能夠協助他直接接觸靈能,但他本人的天賦等級大概隻有c或者d,並不高。


    加入不是在靈能泄露的時候,他“恰好”在做穿戴著防護服的實驗,人可能根本無法在那一場事故中安全活下來。


    葉芸凝對所有的“好運”與“巧合”都持懷疑態度。


    “範老師好,麻煩你來一趟了。”曹彭興向範浩言介紹葉芸凝,“這是我們班的歸寧係學生,你看著她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範浩言看著葉芸凝,點點頭:“見過,研究所好不容易出的個s級的歸寧係,還想著怎麽樣都會是學妹呢,沒想到一個沒看住,還是叫軍校給忽悠走了。”


    “但以這樣的方式相見,也證明了我們的緣分,範老師,這事情,確實要拜托你了。”葉芸凝淡淡一笑,與他握手。


    簡單寒暄幾句,兩人走到了屍體旁,解剖過的屍體還留在手術台上,他的契靈漂浮在旁邊,久久不願離去。


    對於契靈者而言,自身的消亡不代表靈的毀滅,大多數靈依然可以繼續存活,迴收,經過程序化的靈體清理,尋找新的主人,繼續為守衛人類而效力。


    隻是“靈”是有感情的,哪怕這個靈的智力還不太能搞明白自己的舊主人是怎麽迴事,也會有類似“戀戀不舍”的感情在,讓他們在屍體身邊盤繞一段時間,留個念想。


    而現在,正好可以探查一下這靈周身的靈能。


    葉芸凝其實不太抱希望,靈能化於空氣之中,可以隨調隨用,即使是契靈者周身運轉的靈能,也在一刻不停息地與外界做著交換,直接剖開人的胸膛,當然能檢查出個人不同的靈能特征,與指紋一樣,每個人都各有不同,而且無法作假。


    但人死後,人體開放與外界接觸,這點不同卻又被幾乎無限地稀釋,隻能從被攻擊到的契靈身上提取,看這隻契靈身上,有沒有屬於別人的靈能。


    可如果對方有點防範意識,知道化用空氣中的靈能而不是自己的,或者在殺死主人後再給契靈來一輪“清洗”,便很難留下任何蹤跡,還要保證整個過程沒有其他人的靈能幹擾,這方法成不成,也是有運氣成分在的。


    葉芸凝伸出手,慢慢招唿那契靈過來,平和地與靈對話:“請到這裏來,我們要尋找殺害你主人的兇手,請協助我們吧,親愛的靈。”


    那靈的自我意識不強,在葉芸凝半吊子的招唿下,也緩緩飄過來了,讓範浩言控製在雙手之間,用秘銀刀,在他身上削了幾下。


    要削下契靈上其他的靈能,就像在上削下固定邊緣的一小塊,其實是很難不誤傷的,這樣幾下,不可避免地傷到了靈的本體,那小小的一團光,都變弱了一點。


    “能提取到大約四五種不同的靈能,”範浩言把削下來的靈能附著裝進專用的瓶子裏,低頭開口間,是葉巧書同款的研究人員式冷漠。


    葉巧書那樣的人,幾乎是標準的基地內“優秀公民”模板,思維敏捷,情緒平穩,從不對額外的事情消耗多餘的生存點,完全沒有個人愛好,一門心思都撲在工作上,無條件支持女王的任何命令,將幸存者基地的六大鐵律刻進了骨子裏,遵循各項標準計劃規範。


    葉淩坤過去給葉芸凝買糖買巧克力的行為,在葉巧書的行為準則中都是“不必要的額外消耗”——人吃最簡單的統一配食是能維持正常機體運轉的,為什麽要額外尋求些沒什麽價值的甜味?


    葉芸凝明明有最頂級的歸寧係天賦,卻偏要當什麽靈能戰士的夢想,在葉巧書這裏幾乎是不可理解的,這種浪費“最優解”分配的行為,孩子為什麽能做出來?


    “我當然相信你能成為優秀的靈能戰士,你再優秀都是應該的,但你不要忘了,你做這一切的沉沒成本是葬送了一個頂尖的靈能研究學者,你本該的成就是你所不得不支付的代價。”


    沒有按照“最優解”生活的葉芸凝,在葉巧書那裏,就是基地資源的浪費者。


    那冰冷的眼神、寒心的話語,連離她最近的葉芸凝都無法從女人冷若冰霜的一貫麵孔中窺破點人氣。


    那真是幸存者基地培養出的嘴完美的人形機器。


    範浩言的言辭中繼承了這份客氣疏離,向警方開口道:“諾嘉的治安一向很好,契靈者出入都有登記,對比用到的個人數據,還要麻煩幾位警官了。”


    幾人連道不敢,請範浩言去比對了。


    葉芸凝迴頭看了一眼被削得有點可憐兮兮的小契靈,隔空摸了摸他的頭,向他保證道:“我們一定會將殺害了你主人的人繩之以法的。”


    葉芸凝做不到對一切都冷眼旁觀,她在心裏暗暗發誓:東米諾同學,你的死一定會被尋求到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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