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台階上哭了很久,哭到流在臉頰上的眼淚也幹掉了。


    蘭江的水麵風平浪靜,仿佛一江死水一樣!


    我不再哭泣,取而代之的是汗,從額頭上從臉上從身體的每一個細小的毛孔裏出來的汗。


    我的視線模糊掉了,腦袋像裝了水一樣,很重。太陽曬得我好熱好熱!我的身體在升溫在發燙,它好像想讓我接近太陽的溫度一樣。


    我緩緩起身,走向自行車。


    好累啊,自行車的踏板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阻力了?我以前都是毫不費力地踩下去。


    今天這是怎麽了?我腳踩著踏板緩慢地移動自行車。周圍一點風都沒有,這世界仿佛靜止了,連馬路邊都沒有人。


    臉上的汗一直在往下流,我的衣服都濕了,眼皮一直在往下蓋,我想我該睡覺了。


    好不容易,我把自行車騎到了家中。這一路好漫長,花了多長時間我不知道,總之時間過得好慢,我的動作好慢,思想好慢,一切都好慢。


    我洗了把臉,走迴房間打開空調,倒頭就睡了。


    我能感覺到,我一直都能感覺到,我口袋裏手機的震動,但是我不想去理會,我現在隻想睡覺。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沒有那麽熱了,我也醒了。


    是我的錯覺嗎?手機還在震動,感覺它一直在響,沒有停過。


    我伸手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了“李明翰”的名字。我在期待什麽呢?期待著她的名字會出現嗎?


    我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李明翰說:“你終於接電話了,我打了十幾個電話了。”


    我無力地說道:“有事嗎?”


    “你什麽時候有空呀?一起出去玩吧。”


    “我沒心情,不想去。”


    “怎麽了?”


    “沒事。”


    我原本想掛斷電話的,但是電話那頭的李明翰突然說道:“你高一的時候答應我的事情不要忘記啊!”


    “什麽事情?”,我不記得自己答應過他什麽事情了,也可能我現在腦子太糊塗了,忘記了。


    “你果然忘記了!”,李明翰停頓了一下說:“高一的時候,晚自習的籃球課上,你答應我的,等你長大了之後就做我的女朋友!你那時候答應了的!”


    有嗎?我努力迴想了一下那個夜晚,我們之間有什麽對話嗎?我好像忘記了。我現在能迴想起來的記憶,全都是關於蔡書玥的,全都是她的笑容,全都是她牽著我的手,她認真看書的模樣。


    “我不記得了,我並沒有答應……”


    “那是你忘記了,你都忘記了肯定不記得了,你說過的,你親口答應了的!”


    “我不知道,我忘記了,我的記憶裏沒有這個。”


    “那你答應我了的,你要信守承諾!我送你生日禮物的時候,你都拒絕了,這次你不能再拒絕!”


    我想到了高三下半學期,我正在操場上和方芳散步,李明翰拉住了我,說跟我有點事情要說。


    他送我生日禮物,還跟我表白了,我拒絕了他的禮物。我跟他說,現在高三,他應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說完之後我就走了。


    李明翰在電話那頭繼續說道:“我們都畢業了,長大了,是真的大人了。長大之後就是要談戀愛的,這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曆的階段。男生會有女朋友,女生會有男朋友!所以你也要有男朋友!”


    是嗎?每個人都要談戀愛。那蔡書玥呢?蔡書玥到了美國之後也會談戀愛嗎?她也會有男朋友嗎?


    肯定的!她肯定會有男朋友,她和她男朋友還會做很多很多事情!一想到這些,我的頭就開始痛了,我的心髒像被針紮了一樣,我的身體又像被太陽曬過一樣發熱!


    李明翰繼續說道:“以後你去哪裏上大學,我也就到哪裏去,雖然我成績很不好,不過沒關係,我可以不用上大學,我專門去你那邊打工,天天看你”


    她會有男朋友的,沒錯,她有男朋友!既然她有,我也要有!


    我對著電話說:“我答應你。”


    原本還在說話的李明翰突然停了下來,他驚訝地說:“真的嗎?我沒聽錯吧!”


    我淡淡地說:“你沒有聽錯。”


    “真的嗎?真的嗎?高晗欣!”


    他很興奮,而我已經懶得迴答了!我沒有激動沒有興奮,隻有平靜,像是必須要完成的作業一樣,我也該談戀愛,有男朋友。


    “那我們什麽時候一起出去玩?趁著這個暑假。”


    “過段時間吧,我現在很累隻想休息。”


    “嗯,好,那等你休息好了就打電話給我,我帶你出去玩。”


    我掛掉了電話,天花板上的燈一直靜止在那裏。她說過地球上所有物體隻是相對靜止,不是絕對靜止的。


    沒有東西是不變,人也一樣,未來也一樣!


    掛掉電話之後,震動聲又想起來了,我以為李明翰又打過來了。拿起手機一看,上麵印著“蔡書玥”三個字。


    我無力地放下手機,手機就躺在我的手掌心內。我一直感受著它的震動,我全身的細胞都感受著它。


    最後我按下了接聽鍵。


    “你終於接電話了,晗欣,我……”


    我在她還沒有說完的時候,直接開口說道:“我有男朋友了,他叫李明翰,他給我送禮物,向我表白了。”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我也沒有再發出什麽聲音。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告訴她,我好像在期待什麽。


    我好想看到她的反應,我想從她臉上看到我期待的表情。我到底在期待什麽呢?她都要去美國讀大學了。


    過了很多,久到我以為地球停轉了。


    電話那頭的蔡書玥緩緩開口說道:“恭喜你啊。”


    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我用力握緊了手機,想把手機捏碎!我的手狠狠地砸在了床上。我又開始哭了,怎麽連眼淚都控製不住了。


    我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裏麵,直到不能唿吸,才側過連大口喘氣。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我們以後不會再見麵了,哪怕還是在一個城市,都不會再見麵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我每天騎著自行車在縣城裏晃蕩,整個縣城的馬路都被我騎遍了。


    以後蔡書玥這個名字我不會再提起,我也不會再想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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