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眼神輕垂,“接著說。”


    文鴛白著臉,“甚至有許許多多的百姓聽聞了影衛謀害景帝,圖謀篡位之言後,紛紛擁堵在麗京門前……寫下萬人血書,要天子聖裁,逼太傅大殿上自戕謝罪。”


    錦娘一旁紅了眼,忙偷偷的拿衣袖擦了幾下;寶瓶發白著臉;滿月捂住嘴,眼裏掉下驚淚;初一,十五都是緊握拳頭。


    “這些人根本不知實情,背後必是相府的人在推波助瀾,煽風點火,鼓動什麽也不知的民眾!”十五憤憤不平道。


    林舒從座椅上起了身,走到門前,凝著灰蒙蒙的雨雪天。


    她一隻手扶著門,低頭沉思了許久。


    “大殿自戕?”她喃喃著這幾個字。


    無非是右相與閻老心知沈華亭不好殺,便妄圖鼓動傾城之力逼沈華亭於天子麵前自己謝罪。若沈華亭有一絲的反抗,正好坐實他謀逆篡位之心。


    恐怕,相府的卑劣手段還不會停。會持續對太傅府施壓。直至趙禎與太皇太後支撐不住。


    林舒思來想去,麵對如此的局勢,卻怎麽也想不出沈華亭打算要如何應對?


    她在花廳裏來迴走了好一會,前院裏傳來一些叮叮咚咚聲。


    錦娘的臉色拉了下來,走到門口,朝外望了一眼,沉聲道:“是有人朝府裏頭扔石子。”


    林舒蹙蹙眉,“怎地護衛沒攔著?”


    錦娘歎氣:“怎麽沒有,可哪兒攔得住呀!那些人站得遠遠的,扔完一溜煙便跑了。除非護衛將咱們府前前後後圍起來,又或是將扔石頭的人抓幾個……隻是太傅也不知怎麽想,說是不必。”


    文鴛上前說:“百姓也隻敢白日來扔,危險的都讓護衛攔下了;夜裏春熙街施行了宵禁,他們沒敢來。”


    兩個護衛匆忙走近院子,對著林舒恭敬行禮,稟道:“驚擾了夫人,屬下這就去把人抓住!”


    林舒淡淡道:“既是太傅說了不必,便隨他們去吧。把人驅趕走也就行了。”


    兩個護衛遲疑中抬頭。


    林舒望向門外,緩緩又道:“再說,這些人攔也攔不住。……我朝人對景帝的感情非比尋常,這些年朝廷混亂,百姓生活已是水深火熱,自然更加思念景帝恩澤。如今傳出景帝遭人謀害,不論是出於對現今朝廷的不滿,還是對景帝之情,這份‘怒火’又怎會輕而易舉壓得下去?”


    “隻會越壓,這火越盛……”


    可怕的從來不止有千軍萬馬,還有千千萬萬的民心。


    兩個護衛拱手,“是……”


    -


    翌日,林舒早起迴到內務府,先去了針工局看望林夫人。如今兄長迴京之事也不必再瞞著母親了。


    到了才知曉母親不在針工局。讓小環接去了鹹熙殿。


    “也、也不知是什麽人,偷偷地在林掌司姑姑的床褥子裏放了死老鼠,又往林掌司姑姑的衣服上潑了雞血,把林掌司姑姑嚇得不輕……後來小環姑娘,不不,是小環女官過來,給林掌司姑姑洗了麵,更了衣,梳了頭,將姑姑給帶走了……”


    先前同小環要好的小婢子在林舒麵前戰戰兢兢道出原委,說完把頭低了下去。


    “夫人可受了傷?”滿月聽完著急道。


    小婢子忙擺手,“夫人還好沒受傷,隻是受了驚嚇……”


    文鴛幾人的臉色亦不大好看。文鴛沉聲道:“內務府的人敢這麽做,必然是背後有人指使。怕又是楊嵩收買了人……”


    林舒沉吟了一聲。


    她看向小婢子,吩咐:“你去代我通傳,就說讓針工局所有人都過來一趟。”


    小婢子點點頭,蹲了一蹲,轉身小跑著走了。


    林舒又同初一和十五他們交代了幾句。沒過多久,針工局婢子、仆婦,與內監共上百人全都站在了林舒的跟前,規矩地把頭低著。


    有人不時打量林舒一眼,很快又把頭低下去;有人則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呀?”


    “噓,許是林掌司姑姑那事……”


    又過了會兒,十五搬進來一隻焚香的爐子,擺在一隻高腳的圓凳上,又插上一支香;初一則讓人抬進來一道屏風,和一條長凳。


    大家左看看右看看,都是一臉的茫然不解。


    林舒坐在一張梨花木的圈椅裏,手捂著暖手爐。她見人到齊了,從椅子上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將人逐一地打量了一眼。


    因著天又寒了,林舒披著深紅色大毛氅,厚厚的狐狸毛將人裹得嚴嚴實實的,露出一張仙姿玉質貌。


    有些小婢子看得呆了一呆。


    林舒收迴視線,臉上神情淡淡,道:“林掌司姑姑是我的母親,我們林家抄家沒籍,我與母親是蒙太傅的恩,才沒讓人踩踏在泥地裏。”


    林舒又朝他們望去,“在內廷之中,沒有錦衣衛查不出來的事,也沒有什麽事能逃得過錦衣衛的眼。”


    她朝十五遞去一眼,十五會意,上前將香點燃。


    “我是個和善性子,可家人是我的底線。這一支香燃盡之前,若是主動站出來承認,便還有機會。”


    林舒沒把話說得太明白,坐迴了椅子裏。


    一支香的時間不長不短,大家的臉上神情各異。有人望來望去,有人瑟瑟不安,卻沒有人站出來。


    “既是不肯主動站出來,便也怨不得我重罰了。”林舒瞧著香燃盡,抬起手隨手一指,“他。拉出來,先打五十板。”


    被指的是個小太監,嚇得臉色一白,話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十五直接堵住了嘴,給拖到了屏風後頭。


    重重的棍棒聲傳出來,伴著悶悶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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