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想,她如今對他而言究竟算什麽呢?他有沒有那麽一丁點是喜歡、是在乎她的?可她又有什麽立場生氣呢?她不過是一個奴籍的侍妾罷了。


    他若當真想把她送人,憑他的權勢,想送誰都可以。


    可盡管如此,聽到他對鹿鳴說的那句話她的心頭還是會一疼!


    很疼!


    林舒又想啊,他連她和鹿鳴單獨待在一起也會不悅;他會將紫香丹拿來給滿月服用;他說會救滿月,他當真沒有一點喜歡她麽?


    他若是喜歡她,怎舍得將她拱手送人?他定是不舍得的,對吧。


    林舒心裏就這麽患得患失地胡思亂想了一通,直到剛才沈華亭對她微壓下來,幾乎令她窒息的掠吻,和詭異冰冷的警告,讓她嚐到了一絲絲懲罰的意味。


    她忽然說不出的委屈、生氣,還有一絲……心顫。


    “我雖然隻是個取悅的東西,在太傅這裏連正經妾侍都算不得,可我的心是自己的,我喜歡誰,想愛誰,都隻是我自己的事!我喜歡太傅,很喜歡的那種!莫說太傅要把我送鹿千戶,還是百戶,是七品官還是五品官,我都隻有以死明誌!”


    “這天下男人千千萬,我喜歡的人隻有一個,是你解行!”林舒一股腦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忽然就暢快了許多。


    馬車在這期間顛簸了幾下。


    趕車的雲胡背後涼颼颼的……幾次差點沒握住馬韁。敢這麽和太傅大唿小叫的人,雲胡見過,都死了。


    車廂內透著沉默。


    沈華亭想起剛才在鹿鳴家中,林舒認認真真看著他,問他那句話時,眸中劃過的黯淡。


    “本官不會將愛妾送人。”他說。


    他將手朝林舒伸過來,林舒眼尾紅紅地望著他好一會,才將袖裏慢慢攥緊的手指鬆開,搭在他的掌心,沈華亭微微一拉,便將林舒拉到了懷裏。


    林舒坐在他的腿上,下意識伸手攥住他的衣角。他抬起她的下巴,又順手將幾縷碎發替她挽至耳後,漆黑的眸底染上了幾分溫柔。


    林舒抬起眼睛望向沈華亭。四目相對,兩個人都默默地望著對方的眼睛。


    好半晌,林舒含著一點委屈的淚光,軟糯糯的問:“太傅說的是真的麽?”


    沈華亭緩緩開口:“本官不騙本官的菀菀。”


    林舒濕答答的眼睫輕輕一扇。


    這是頭一次她從他的口中聽見自己的乳名。


    林舒的心頭一軟。四目再次相對,靜謐的氣氛中,縈繞著說不出的溫柔。她的視線微微一低,望向他柔薄的嘴唇,想起方才他近乎帶著幾分邪戾的所作所為,莫名地耳根發燙,不經意間舔了下舌,心頭漣漪激得一蕩。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酒壺,甕聲甕氣的說:“我不信。除非…”


    林舒眼底轉瞬而過的小心思,未能逃過沈華亭的眼。


    沈華亭假裝沒看到。


    他一隻手掌在她的腰後,漆黑的眸子底下染了分笑,緩緩地說:“除非什麽?”


    “除非太傅讓我禮尚往來才能令人信服!”林舒說得理直氣壯。


    沈華亭微微挑起眼尾。


    林舒伸手勾了勾,勾起玉壺的手把,拎起來喝了一口又撂到一旁,抬手捧起沈華亭的臉頰,將一張明豔白皙的小臉湊了過去。


    柔軟的唇在上頭貼貼幾下,才顫著身子去啟他冰涼的唇角,在他張開嘴的瞬間,她口中的酒汁滑進來。


    熱辣辣的酒,逐漸在唇齒間蔓延。林舒醉麵桃紅一般,睜開朦朧的眼,看著沈華亭凝看著她。


    她溫涼的手滑下來,繼續攥著他的衣角,身子柔軟地靠向他,然後,再一次湊上來,輾轉親吻。


    “信了?”


    沈華亭抬起長指,從林舒秀發中穿過,托著她的頭,將她緊扣向自己。


    “唔唔……信……”林舒含糊不清地哼哼。沈華亭凝著她無與倫比的明豔,含著溫柔笑意的眸底染上一點瘋狂,另隻手掌滑到她身下。


    沈華亭醉在林舒釀的這一抹溫柔甜蜜中。


    他想,以死明誌的愛,會是至死不渝麽?


    沈華亭笑笑。


    這丫頭的愛,還真是瘋狂。


    -


    車廂內平靜下來。上京的街麵卻淹沒在越來越大的雨聲中。仿佛隔開一個小小的天地。


    林舒身軟無力地靠在沈華亭懷中,麵頰紅撲撲的,微微地喘著軟氣兒。沈華亭撚著濕膩的手指,湊近了聞了聞。


    林舒瞥見,霎時麵頰紅如滴血。她這算是……林舒不確定。隻是心底蔓過一絲絲的奇異感覺,仿佛像是,渴望更多。她分明感受到在他那裏……同她是一樣。可他卻僅止步與此。


    沈華亭感受到懷裏人兒的茫然迷惑,他眸色微微一黯,將輕吻落在林舒的額頭。


    “還有一段路程,若是困了,便在本官懷裏歇歇。”


    林舒伸手去尋他的手,纖細的手指從他五根指縫間穿過、握攏。


    她閉上眼,“嗯,記得叫我啊。”


    沈華亭低頭看了一眼兩人相扣十指,目光凝滯了片刻,更緊地握住。


    他怎會不想要她。


    他發瘋的想。


    隻是,忘不了紅葉寺中那肮髒汙穢的夜。


    那是,十餘年前的事。


    -


    林舒感到馬車的搖晃顛簸,耳旁傳來遙遠的鐺鐺的鍾響,她睜開眼,疑惑地問:“我們在山上?”


    沈華亭將她鬢邊碎發挽到耳後,緩緩地開口:“紅葉山。”


    林舒一怔。她拉起一截簾子,朝車外看了一眼,竟真是紅葉山。隻不過馬車走的是另一條泥濘的盤山車道。


    難道阿南在紅葉寺?


    林舒腦子一轉,心下一驚,該不會這家夥悲傷難過一氣之下出家了?


    不、不會吧?


    林舒瞧著阿南不像是容易六根清靜、遁入空門的人……


    可萬一真出家了呢?


    滿月該怎麽辦?


    沈華亭看著林舒豐富表情,便知道她這小腦子裏又在瞎琢磨。他開口說:“我們不去紅葉寺。阿南也不在寺中。”


    林舒疑惑看向他,“不去紅葉寺?那我們去哪?”


    沈華亭抬起眼投向車外,凝著的眸子一點一點暗沉下來,緩緩的說:“去曾經我們的家。”


    林舒一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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