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是真的跑累了。她連日看那些賬簿冊子,許多事情思來想去的,心裏又牽掛家人,每日殫精憂慮,精力消耗很大。這半日下來,她雙腿酸乏,這麽一跑,更沒了力氣。


    疼,是假的。


    累了,倒是真的。


    沈華亭瞧著她麵色紅撲,眉心之間卻染著一絲的不舒服和疲倦。


    他將她抱起,卻沒進那座重光亭,而是抱著她來到了離得不遠的鹹熙殿。


    林舒扯扯他的氅衣,詫然不已,“這兒是太皇太後的住所,太傅怎麽帶我來這了呀?這是不是不太好,你還是放我下來吧。”


    沈華亭垂眼瞥了她一眼,笑笑說:“愛妾方才還沒羞沒臊的,斯文掃地,這會又害臊,不嫌晚了麽?”


    林舒一噎,可還是有點鬧不明白他帶她來這兒做什麽。


    宮人們見了沈華亭,紛紛慌張行禮,又忍不住偷偷打量一眼他懷裏抱著的林舒,有人則趕忙進去稟話太皇太後。


    沈華亭今日原本也要來鹹熙殿,太皇太後躺在暖閣裏,正由身邊的宮婢服侍著喝藥,隻是沒想到他還帶了林舒過來,看到後怔了一下。


    林舒鬧了個臉紅。


    沈華亭抱著林舒直接進了偏殿,臉上沒什麽表情地道:“借太皇太後偏殿歇一歇,晚膳在鹹熙殿用膳,太皇太後可介意?”


    太皇太後由身邊宮婢扶著,怔怔地看著他們,迴過神來,對身邊的人吩咐道:“讓廚子多預備幾道好菜。”


    進了偏殿,沈華亭吩咐雲胡:“讓人打溫水來。”


    雲胡把話傳下去。又將初一,十五和滿月都攔在外頭。自己也未再進入。每當林舒和沈華亭獨處一室時,滿月都心情忐忑,這會兒自然也不例外。


    雲胡笑著說:“太傅對三姑娘如此嗬護,難道你還看不出來?”


    滿月看著雲胡,驀然無語。


    -


    林舒坐在美人榻上,雲胡親自端水進來,伺候她洗了手,又把盆子端出去。林舒看了看沈華亭,問:“太傅不洗手?”


    沈華亭幽幽瞥她一眼,涼涼地說:“本官的手又沒讓其他男人抓過,何須洗手?”


    林舒眨眼,怔了半晌,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她才記起來在文淵閣上,方衡不小心碰了她那麽一下。


    這麽說她和方衡所有的對話,他不僅全都聽見了,還看見了?


    至於麽?


    林舒低頭望著洗幹淨的十根蔥蔥手指,若有所思地出了神。心緒流轉之間,她眼睛彎彎,雪亮的眸子裏露出幾分甜嫵的笑容,說:“太傅是吃醋了嗎?”


    她會追他出來,是想,他聽到了影衛,聽到了解庵,會不會讓他想起自己身世,想起一些不好的迴憶。


    可他好像並沒有多在意這一點?


    沈華亭一邊解著衣一邊走向美人榻,環繞林舒的腰,將她摟入懷中,手很不客氣地伸進來,“本官可不喜歡自己的愛妾,對著另外的男人體貼關懷,傳出去讓人笑話。”


    “休仗著本官對你一點好,以為自己有多重要。”伸進來的手,很熟悉地挑開肩帶,“畢竟暖身的玩意兒,隨時可換。”


    林舒聽著他涼薄冷情的聲音,反而轉過身,靠到他的胸膛裏,為他挪了一個更方便下手的姿勢。


    “嗯…,太傅也會摟摟抱抱她們;送她們禦貢的夜明珠;給她們買喜愛的零嘴;為她們點一樓的燈麽?”林舒眨眨眼,明亮地望著他,“會麽?”


    她伸手柔柔地環住他的身,“會這樣,讓她們靠近太傅麽?”


    不會。


    他會殺了她們。


    連織染局的青青隻是對他有那麽一點念頭,他都容忍不下覺得肮髒。更不用說讓林舒之外的女子靠近他。


    沈華亭垂下涼薄的眸子,不言不語睥著林舒。


    林舒視線落在他極好看的唇上,用指尖碰碰他的唇角,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柔聲說:“還是會準允她們像這樣……吻太傅?”


    她稍稍抬起頭,學著畫冊上的笨拙,抬著顫動的眼睫,緩緩閉上眼,慢慢柔軟壓上來,緩緩遞進,將她淡淡的清甜染上他的口。


    沈華亭的身上帶著絲絲寒冬的涼氣,林舒的身子卻嬌柔而又溫暖。


    沈華亭垂著眸子,睥著林舒卷長鴉黑的眼睫,細細的一根,顫得厲害。


    一如他掌心下握著的心跳。


    他將手收迴來,沿著她薄薄的後背往上,扣著她的後頸,將她帶向自己,去啟她的齒。


    時間仿若流水緩緩靜流。


    冰冷的寒冬被殿中暖融融的火盆隔絕在天外。


    這吻不急不緩,仿佛無休無止,長久的安靜過後,林舒隻聽得見自己噗噗的心跳聲。他將她的頭輕輕摁在他的肩窩裏,散去一些她麵頰上的滾燙,才勾起她帶著淡淡紅雲的臉,說:“愛妾用著趁手,不換也可。”


    林舒靠著他,迎著他的眸光,緩緩平複了下來,她問:“你是影衛後人?”


    沈華亭漫不經心撫著她的後頸,又將手指穿過她的秀發,替她慢慢的梳順。


    林舒見他又恢複了那淡漠的神情,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說:“你不是已經找出本官的身世。”


    她又問:“解庵是你的什麽人呢?”


    沈華亭垂了垂目,語氣尋常說:“家父。”


    他又說:“家父真名解長齡。”


    林舒怔怔望著他。


    “影衛顧名思義,越隱蔽越好。倒是家父堅持姓氏不變,不肯沒了祖宗。”沈華亭淡淡說,語氣越來越涼,“我們解家三代俱是影衛,到我與兄長這裏是第四代。”


    “嗬。”他低沉冷笑,“都是短命的鬼罷了。”


    林舒驚詫,“你有兄長?”


    沈華亭說得輕描淡寫,“同愛妾一樣,有兩個。隻不過,早都死了。”


    林舒抿著唇,她還想再問,沈華亭抬手摁住了她的嘴,轉移了話題,“過去這些年裏知曉本官身世的人都死了,要不是本官還舍不得你死,你這顆腦袋已經搬家。”


    他嗤了聲,盯著她的眼說:“愛妾以為,方衡的腦袋,本官何時取比較好?”


    林舒心頭一跳。他的語氣帶著捉摸不透的涼薄,卻不似在開玩笑。


    她認真地望著他的眼,想了想,抿抿唇說:“太傅若真是想殺他,又怎會讓方大人進了文淵閣,查找影衛的秘密。”


    這也是林舒不認為是沈華亭殺了徐老的原因。若真是他殺了徐老,又怎會放過方衡。錦衣衛如此神通廣大,沈華亭這幾日不會不知方衡在查影衛的秘密。


    不排除過去他的確殺了知曉他身世的人,可如今的他已然位高權重,還用處處小心嗎?


    否則,他怎會任由她來查他的身世。


    隻怕是她在查,暗處便有無數雙的眼睛盯著,他是影衛的身世,恐怕很快就要傳開。


    這些他不可能沒考慮過。


    甚至林舒懷疑,他已有了向世人揭曉他身世的打算。


    隻不過,林舒即使知曉他的身世,仍舊對當年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沈華亭揉著林舒的後頸,沒接著往下說,隻是眸色微微一暗。


    林舒感到一絲困乏,打著哈欠說:“一會太皇太後叫吃晚膳了記得叫醒我呀!”


    林舒幾乎是才說完,便困得睡著了過去。沈華亭抬眼盯了一眼屋頂,琉璃瓦傳來細微踩踏聲,他輕笑。


    上京多少人該睡臥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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