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滿月端著熱水進來叫醒林舒起床。剛走進來,隻見林舒穿著白色的寢衣坐在妝台前,緩緩梳理自己的頭發。


    滿月愣了一下,奇怪地皺起眉頭。林舒慣常愛在早晨的時候賴一會床,從來都是滿月叫起床,她才會起。滿月不禁疑惑,怎地今日三姑娘早早就起來了,還自己梳好了頭發?


    不僅如此,林舒還給自己梳了個已婚女子才梳的墮雲髻。


    可從小到大,林舒隻會給自己梳簡單的發。


    林舒聽見滿月腳步聲,緩慢地從圓凳上轉過身,燈燭影影綽綽,照著她幽幽抬起的目光,看得滿月心頭一跳。


    林舒拿著一把木梳,輕輕地一下又一下,梳著斜墮在一側的秀發,望著滿月的眼神空洞而又幽怨,幽幽地說:“娘,若華死得好慘……我與夫君成婚未足半月,可憐好日子才剛開始……”


    哐啷一聲,滿月手裏的銅盆摔在地上。


    “三、三、三姑娘??”


    初一和十五聞聲快步進來,卻不敢貿然闖入,隔著屏風外急忙問:“夫人發生什麽事了?”


    林舒朝滿月伸手,麵上落下一行清淚,“幫幫我們……”


    滿月呆住。


    林舒眼裏的幽怨逐漸退卻,她怔怔望著滿眼驚嚇的滿月,緩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拿著的木梳,疑惑喚了一聲,“滿月?”


    滿月白著臉,神色複雜。


    “姑娘剛才……”


    初一和十五聞聽動靜不對,到底是冒著不敬走了進來。進來一看,兩人都是一怔,互看了一眼。


    林舒怔然轉過身,望著銅鏡裏倒映出來的自己。一頭墮雲髻,斜斜地簪著一根翠玉簪子,嘴唇塗抹了鮮豔的口脂,描了細細烏黑的柳葉眉。


    又來了!


    林舒臉色一凝。


    從解連環、到半夜和麵、到無端墜地的玉琳琅、再到剛才……


    那些半夜無人之時,似有若無的哭泣與歎息聲……


    林舒從一開始的恐慌萬狀到漸漸地困惑不解,再到這一刻她低頭沉默地想了一會。


    林舒抬起頭來,望向初一和十五,她問:“這段時間以來,你們可曾看到過我半夜起床,做出一些奇怪的舉動?”


    剛才初一和十五的眼神落在了林舒的眼裏。


    滿月驟起眉頭,眼裏充滿不解和未消的驚疑。


    “無妨,你們直說便是。”林舒盯著初一和十五交互的眼神。


    初一恭恭敬敬稟道:“不瞞夫人,的的確確有過幾迴。”初一遲疑了下,“有一迴夜裏夫人站在窗前唱了一段戲文……”


    林舒愕然,“戲、戲文?”


    她聽過戲文,可她根本不會唱!


    十五點頭,躬身道:“那晚太傅也在。”十五補充了一句,“太傅說,怕夫人受驚,讓我們瞞著夫人。”


    林舒沉默了,這麽說,沈華亭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讓初一和十五半夜輪流值守,不讓底下的下人上樓來。


    林舒又想到剛才,她隱隱約約聽見“自己”對著滿月說了什麽。


    若華……曹若華?


    又是人皮美人燈上的名字。


    還有宋玥、謝玉琅、王秀清,小環……


    這些都是美人燈上的受害者!


    林舒捂著忽然快跳的心口。她想,這些絕不會是偶然。美人燈上的受害者,為何會頻繁現身在她的身上?


    那十一個女子,除了小環,她們都已經慘遭了不幸。她又能幫到她們什麽呢?


    上京如此之大,她又要去哪裏找到這個叫做“小環”的女子?


    林舒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隱隱地感覺到,她的“重生”或許並非是偶然……


    滿月重新替林舒梳洗了一遍,改了妝容。林舒沒有解釋太多,這件事情她還不能告訴滿月。不為別的,她不想嚇著她。


    “隻是夢遊症,不是什麽要緊的毛病。”林舒知道自己這麽說,並不能讓滿月安心多少。


    可若讓滿月知曉實情,隻會更加受驚。


    滿月見林舒麵色恢複如常,心底想說什麽,張了張口,又打住了。


    滿月心想,她打小跟著三姑娘,雖然夫人都說她遲鈍,可林舒的心思,滿月卻也是明白的。


    滿月心中微微一澀。


    “太傅吩咐,說是夫人腳傷才剛剛恢複,若是要去內務府什麽地方,讓下人抬輿送夫人過去。”


    初一和十五悉心伺候在室外。


    林舒昨日便同他們吩咐,今日她要去文淵閣。


    林舒也沒拒絕,坐進了停在海齋樓外的一頂轎輿。轎輿由幾個小太監抬著,踩在雪地裏發出密密麻麻的喀嚓聲。


    初一十五和滿月都跟在外麵,林舒手裏捧著暖手爐。轎輿停在了文淵閣前,林舒下來的時候,看守的太監們愣了一下,還以為下來的是官員,又或是內務府的公公們。


    林舒拿著那塊提督玉牌,進了這座大庸王朝的皇家藏書樓。


    起初文淵閣隻是藏書樓,景帝時期也曾作為內閣議事的重要之地。


    林舒進來環顧了一眼,沒想到文淵閣裏出乎意料的冷冷清清,一眼望去隻有樓裏負責灑掃和看管的年輕內宦們。


    雖說冬季嚴寒,臣子們下朝後都急於迴家,可她記得祖父與父親在時,一年四季當中,不論酷暑嚴寒,隻要上朝之日,下了朝,他們都會來文淵閣精進學習。


    由此可見當今朝廷裏的官吏都有了疏懶懈怠。


    林舒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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