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瑟也不知道小燕子要將自己帶去哪裏,任由她拉著自己穿梭在人群中。


    最後二人在一家酒樓門口停下,這家酒樓名為\\\"春齋樓\\\",有四層之高,規模極大,不僅提供餐飲服務,還有豐富的娛樂服務,是許多達官貴人吃飯的首選之地。


    雖然今兒過節但酒樓反而比平常冷清了不少,隻稀稀疏疏地坐了幾桌客人。


    兩人一進店就有小廝迎了上來,掌櫃原本在櫃台翻著賬簿,一見來人,立馬帶著笑臉走到二人跟前。


    小燕子朝他點點頭,顯然是早就和掌櫃說好了。而後她又轉過身看向璟瑟,輕笑道:\\\"您先跟著掌櫃去雅間等我,我待會兒就來找您。\\\"


    璟瑟微微頷首,上樓前她看了一眼四周的環境,一樓中央雖然搭了個台子,但兩側仍然可以擺放二十幾張桌子,是專門用來接待平常百姓喝酒喝茶的。


    稍稍有點錢的,可以使點兒銀子去往二樓,二樓既可以吃飯也可以喝茶飲酒,桌子比一樓要少很多,環境也更好,所以收費要高些。


    三樓平常接待的都是富商,四樓則是專門用來招待官宦人家的。


    掌櫃親自將璟瑟帶去了四樓,雅間很大,一隻腳踏進去,隻見內中書案、畫案、琴桌、案幾,一應俱全。


    她先是環顧了四周,而後走到窗邊坐下。這裏視線極好,放眼看去可以將朱雀街的景物盡收眼底,泱泱盛世一片繁華。


    璟瑟揚了揚唇,覺得皇阿瑪將這天下治理得很好。但她更希望,那些偏遠的山區、那些她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天也能如京城一般熱鬧繁華。


    收迴視線,她發現掌櫃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輕聲道:\\\"忙你的去吧。\\\"


    掌櫃仍舊站在原地,猶豫片刻後,恭敬道:\\\"嘉興公主那兒怕是還要費些功夫,您若是覺得無趣兒,在下可以喚兩個姑娘上來為公主表演助興。\\\"


    璟瑟蹙了蹙秀眉,雖然她知道這裏有這一項服務,但那些女子平日裏學習的不都是如何伺候好男人,從而得到更多的賞錢嗎?難道現在還開始學習琴棋書畫,服務女子了?


    她雖沒有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來,但掌櫃立馬就反應過來了,連忙解釋:\\\"咱們這兒的姑娘自然是不能入公主眼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公主可知瀟湘館?瀟湘館的姑娘精通琴棋書畫,咱們這兒是和瀟湘館有合作的。\\\"


    \\\"瀟湘館?那裏的姑娘不都是雅妓嗎?\\\"


    說起瀟湘館,璟瑟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玉蕊煙。


    \\\"她們在瀟湘館的時候自然是雅妓,來到春齋樓那就不一定了。這都是看她們個人意願的,咱們這兒絕不會逼迫她們任何一個人。\\\"


    璟瑟點點頭,輕聲道:\\\"這樣不就壞了瀟湘館的招牌?\\\"


    聞言,掌櫃訕訕道:\\\"昏天暗地的,麵紗一戴,誰又認識誰呢。況且她們在瀟湘館的時候都是隔著簾子為客人表演的,客人也無法與她們近距離接觸。\\\"


    \\\"公主若是覺得無趣兒,在下可以去將玉姑娘和宋姑娘喚來,玉姑娘善彈琵琶,宋姑娘善歌舞。\\\"


    \\\"玉姑娘?\\\"璟瑟愣了一下,隨即揚了揚唇,道:\\\"你口中的那位玉姑娘可是玉蕊煙?\\\"


    掌櫃立馬會意,將人帶了過來。


    路上掌櫃並未將璟瑟的真實身份告知二人,隻說讓她們去接待位貴客,若是表現得好,賞錢自然少不了。


    因此,在玉蕊煙進屋看到璟瑟的那一瞬間愣了好半晌。


    她今日穿著一襲紅裙,手抱琵琶。頭上簪珠釵大紅花,濃重的色彩沒有半分俗氣,倒是多了幾分明豔。


    跟那日的她,截然不同。


    待掌櫃離開後,她並未將璟瑟的身份道出來,抱著琵琶走到凳子前坐下,輕聲問道:\\\"您想聽什麽曲兒?\\\"


    璟瑟目光淺淺的落在眼前的茶杯裏,似沒有聽見她說的話,對她身後的那位宋姑娘道:\\\"會唱什麽曲兒?\\\"


    宋姑娘福了福身子,麵色有些難堪,啞著嗓子道:\\\"我……我嗓子有些不適,可以改為跳舞嗎?\\\"


    或是怕璟瑟拒絕,她急忙道:\\\"我跳舞也學了很久的,您若是不滿意可以少給些賞錢。\\\"


    \\\"你很缺錢?\\\"璟瑟放下手裏的茶杯,抬眸打量著她,許是離得有些遠,她並不能看清這位宋姑娘的模樣,\\\"走上前來。\\\"


    宋姑娘乖乖的走到了璟瑟跟前,撲閃著雙眼,老實道:\\\"家父生了重病,實在沒錢買藥治病了。\\\"


    \\\"我看你就是過不慣好日子!\\\"玉蕊煙抱著琵琶走到璟瑟跟前,福了福身子,\\\"公主,你可千萬不要可憐她。\\\"


    \\\"公……公主?\\\"宋姑娘愣愣地望著璟瑟,反應過來後立馬跪地請安,\\\"參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不必多禮,起來吧。\\\"而後,她又看向玉蕊煙,輕聲道:\\\"不是說沈硯禮給足了銀子,不讓你接客了嗎?\\\"


    \\\"銀子?我要他銀子做什麽?\\\"玉蕊煙瞧了宋姑娘一眼,顯然沒有將她當做外人,說話毫不避諱,直接道:\\\"我要的是他的心。\\\"


    璟瑟揚了揚唇,\\\"得到了嗎?\\\"


    玉蕊煙笑著搖了搖頭,\\\"公主不是明知故問嗎?原本同他就隻是做戲罷了,隻怪我當了真。\\\"


    她很快又轉移了話題,將目光放在身側的人身上,而後看向璟瑟:\\\"公主,這女人蠢笨得很,跳個舞都能踩到自己的裙擺將自己摔到地上去。\\\"


    話落,玉蕊煙十分嫌棄的看了宋姑娘一眼,\\\"你也就適合幹點粗活兒,不如你求求公主讓她給你贖個身,帶你迴公主府做個粗使丫頭得了。\\\"


    宋姑娘低著腦袋,手死死地捏著衣角。


    璟瑟看向宋姑娘,笑了笑,\\\"你可願意?公主府一個月的月銀可能沒你在這兒賺得多呢。\\\"


    宋姑娘一愣,隨即立刻跪了下來,直接改了口,\\\"奴婢願意!奴婢願意!隻要不讓奴婢賣身,什麽粗活兒苦活兒奴婢都願意幹!\\\"


    玉蕊煙輕哼了一聲,\\\"你當然願意了,若不是靠你這張臉,你怕是唱破了嗓子都不頂用。\\\"


    宋姑娘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輕笑道:\\\"謝謝蕊煙姐姐。\\\"


    玉蕊煙撇過了頭,嘴硬道:\\\"誰稀罕幫你,我不過也是為了自己罷了。\\\"


    璟瑟沒有讓二人表演才藝,同她們說起了話兒來,雖然隻聊了半刻鍾,但她已經將宋姑娘的情況了解了一大半。


    至於為什麽還有一小半沒了解到,並非是宋姑娘不說,而是她自己也不清楚。


    宋姑娘原名叫宋芷瑤,被賣到瀟湘館後改名為宋語柔,家中人口簡單,除了父母,還有一個哥哥。


    作為家中獨女,但她並不受寵,母親重男輕女,父親嗜賭成性,哥哥成天遊手好閑,不務正業。


    她不但要替母親分擔家務,平日裏還要靠做針線活來補貼家用。她口中家父得了重病,並非是得了什麽絕症,而是因為欠下了外債,沒能及時還清,被人卸了一條胳膊,讓人給打殘了。


    \\\"其實奴婢倒是挺想被賣到瀟湘館的。\\\"宋芷瑤淡淡揚了揚唇,低聲道:\\\"被賣到這兒就可以賺得更多,不僅能學到很多東西。\\\"


    瀟湘館跟怡紅院不同,做得是清白生意,那裏姑娘平日裏學的都是些琴棋書畫。


    \\\"而且還能……還能避開我哥哥。\\\"


    \\\"你哥哥?\\\"璟瑟蹙了蹙秀眉,之所以還沒問清她身世就願意帶她迴公主府並非是見她可憐,而是覺得她眉眼間跟傅祈年有幾分相似。


    \\\"我哥哥喝醉了酒,就喜歡對我動手動腳的,甚至……有幾次就差點讓他給得手了!\\\"宋芷瑤吸了吸鼻子,許是覺得有些委屈,眼眶裏蓄滿了淚水。


    玉蕊煙從未聽她說起過此事,隻知曉她在家中過得不容易,竟沒想到還有個畜生都不如的哥哥。她擰著眉頭道,\\\"你沒有將此事告知你娘?\\\"


    \\\"說過了。\\\"她低垂著腦袋,很小聲地說:\\\"我娘說我是個狐媚子,將錯處都怪到了我的頭上。\\\"


    \\\"其實我並不是我爹娘親生的,我也不知道我是誰。若不是爹爹在外邊欠了這麽多錢,還不上債,我娘應該是想讓我嫁給我哥哥的。\\\"


    玉蕊煙輕歎了口氣,認真道:\\\"今後那個混賬若是再到瀟湘館來找你,我定拿著掃把將他趕出去!\\\"


    身側遞來了感動的眼神,玉蕊煙忙開口否認道:\\\"我可不是幫你啊!我隻是看不慣這種畜生都不如的人。\\\"


    \\\"蕊煙姐姐,謝謝你。\\\"宋芷瑤看了璟瑟一眼,而後又看向玉蕊煙,\\\"我知道是你在掌櫃那裏替我說盡了好話,不然像今晚這種美的差事也輪不到我了。\\\"


    \\\"我才到瀟湘館沒多久,雖然日日苦練歌舞,但我自己心裏清楚自己隻有幾斤幾兩,若不是你給掌櫃塞了銀子,掌櫃又怎會吹捧我,說我精通歌舞呢。\\\"


    玉蕊煙輕輕咳嗽了兩聲,有些不大自在,\\\"想得可真美,你這張臉也就能哄哄男人,我可不會被你的美色所吸引。況且我惜財如命,怎麽可能為了你去花那冤枉錢,還給掌櫃塞銀子呢?你可別想太多了!\\\"


    見此,宋芷瑤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倒是璟瑟,對這個口是心非的玉蕊煙有了少許好感。


    二人一出雅間,宋芷瑤就緊緊地跟著玉蕊煙,玉蕊煙往西,她也往西。


    最後跟到了玉蕊煙所住的廂房,這間廂房隻是她暫住的,收拾得幹淨,裏麵除了一張床和一個圓桌,就隻有一個梳妝台。


    宋芷瑤本想跟著進去,玉蕊煙卻將她攔在了門外,語氣有些不耐煩:\\\"幹嘛呢?迴去收拾收拾東西吧,公主可是看在我的麵上才讓你去公主府伺候的,你可爭點氣,別給我丟臉。\\\"


    聞言,宋芷瑤聽話的點了點頭,\\\"我知道,其實你早就想讓我去公主府伺候了吧?先前你同沈世子在房裏說話時,我都聽見了。\\\"


    她說這話時本是低著腦袋的,察覺到玉蕊煙的目光,宋芷瑤立刻抬起頭認真解釋:\\\"不是偷聽,沒有偷聽。我隻是正好路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就在門口聽了幾句。\\\"


    \\\"和敬公主現在還住在宮裏,去公主府伺候不僅活兒輕鬆,而且月銀也很高。其實我都知道的,蕊煙姐姐,謝謝你處處照顧我。其實你犯不著為了這事兒跟沈世子生氣,更不必為了氣他來春齋樓讓這些男人占便宜,你還是迴瀟湘館去吧。\\\"


    \\\"我來這兒隻是為了賺銀子而已,僅此而已!得了,你快收拾東西去吧,明兒公主就會讓人去瀟湘館給你贖身了。去了公主府你自己放機靈點兒,別一根筋!\\\"


    宋芷瑤認真的點了點頭,她笑著將玉蕊煙擋在門口的手拿下去,想進屋子裏去,\\\"我東西不多,今晚就不迴那邊了。蕊煙姐姐,我跟你睡吧。\\\"


    \\\"我一個人睡慣了。\\\"


    她雖話是這樣說,可說完後就往裏走了,門也沒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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