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走前特意去看了一眼紫薇,門剛被打開,小燕子便被驚醒了。


    她昨夜和淮南王妃在紫薇床前守了一夜,母女倆多年未見,有聊不完的話題,道不完的心事。


    直至天快要亮了,淮南王妃才依依不舍的離開了這兒。


    她本想留下來陪著小燕子一起照顧紫薇,可昨日才遇到了刺客,她又不會武功,若是留下來跟她們一起真遇到不測,她怕自己會給這群孩子拖後腿。


    思量再三,她特意將淮南王的貼身侍衛留下來保護小燕子。


    至於沈昭昭,看她自己造化吧。


    小燕子剛準備請安,皇上便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放輕腳步走至床邊,榻上的人兒閉著眼睛,偶爾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也不知是夢到了什麽。


    皇上沒有久留,轉身出了房門。


    小燕子緊跟其後,淮南王和淮南王妃也正好向這邊走來。


    畢竟一家人剛團聚不久又要分開,多多少少都會有點舍不得的。


    皇上目不斜視的朝著前方,淡淡道“她一整晚都睡得這樣不安穩了麽?”


    小燕子點了點頭,淮南王明白過來後立即派人去將太醫請了過來。


    紫薇的情況太醫在清楚不過了,因此他並未進去給紫薇把脈,對皇上恭敬道“紫薇姑娘睡不安穩可能是思慮太過神智不遂,皇上不必擔心,微臣給姑娘藥裏加點安神藥便好。”


    小燕子肩膀微微低垂,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明亮變得黯淡無光,仿佛被一層陰雲所籠罩。


    昨日馬車被燒很多東西都沒了,好在皇上每年都會來行宮避暑,所以行宮的東西還算齊全,宮女們進進出出,將路上能用到的都放到了馬車上。


    老佛爺雖嘴上不說,心裏卻擔心得緊。


    崔姑姑快步走了進來,隻見老佛爺坐在鏡子前出神,也不知是在想什麽,輕輕地歎了口氣,眉間盡是憂愁。


    “老佛爺,咱們該出發了。”知道老佛爺擔心紫薇傷勢,崔姑姑笑道“皇上一早便去了紫薇姑娘房中到現在還未出來呢,老佛爺去催催吧?”


    瞧出崔姑姑眼中的笑意,老佛爺眉頭稍稍舒展,心情看上去似乎不錯,語氣仍舊淡漠“隨便打發個人去催一催皇帝,莫要耽誤了時辰。”


    知道老佛爺心口不一,崔姑姑繼續道“那可是皇上,恐怕這事兒還得勞煩老佛爺您親自走一趟了。”


    鏡子前的人兒沒有反應,崔姑姑似自言自語,低聲道“也不知紫薇姑娘現在情況如何了,聽說剛剛淮南王又去請了太醫。”


    聞言,老佛爺微微一愣。


    畢竟紫薇是為自己擋箭才受傷的,老佛爺緩緩起身,冷聲道“這皇帝也是,他若是擔心紫薇傷勢將太醫留下來就是了,他自己還待在那裏做什麽?讓這麽多人等著像什麽話?”


    崔姑姑笑著沒有接話,隻將手遞了過去扶著老佛爺出了門。


    她跟在老佛爺身邊多年,昨日紫薇中箭,老佛爺擔憂得都沒怎麽睡好。


    若紫薇不是夏雨荷的女兒,若紫薇是皇後所出,隻怕老佛爺對她的喜愛不會遜於和敬公主和永康郡主。


    過了一會兒,紅日冉冉上升,光照雲海,五彩紛披。


    聖駕已經離開行宮返京了,璟瑟睜開惺忪睡眼,她昨兒睡前本是想著今日早起送一送皇上和老佛爺的,奈何實在起不來。


    湄若倒是起得早,或是料到璟瑟和晴兒還沒起,所以她過來時特意帶上了晴兒昨日夜裏給她的話本子。


    少女坐在圓桌前,膝上放著話本子,時不時拿一顆酸杏幹送入嘴裏,也不知是杏幹太酸還是話本子上的內容令她感到不滿,少女眉眼皺成一團。


    晴兒也慢慢睜開了雙眼,許是昨日趕了一天路,她隻覺得渾身沒勁,整個人懨懨地靠在璟瑟身上。


    “老佛爺他們應該已經走了吧?”她聲音本就軟,加上才醒的緣故聽起來糯嘰嘰,還帶著一點鼻音,就顯得鬆鬆懶懶的。


    璟瑟隻淡淡“嗯”了一聲,依然一副困得睜不開眼的樣子。


    聽見二人說話聲,湄若扔掉手裏的話本子便朝床榻走來。


    “你們可算是醒了。”


    晴兒揚了揚唇,閉著眼睛輕聲道“不是給了你話本子嗎?這麽快就看完了麽?”


    湄若撅起小嘴巴柔聲道“不好看,一點兒也不好看。”


    聞言,晴兒睜開眼反駁道“怎麽會,我給你的那本是我看過的,我覺著挺好看的啊。”


    “璟瑟,你覺得好看嗎?”


    二人紛紛看向璟瑟,璟瑟沒有接話隻吩咐宮女打水進來準備洗漱。


    隨即又將冬霽喚了進來“紫薇那邊情況怎麽樣?她醒過來沒有?”


    冬霽搖了搖頭,神情冷清,語氣裏沒有絲毫眷戀“太醫說已經脫離危險了,隻需靜養便好。”


    璟瑟點了點頭,芷荷也這在這時走了進來,她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公主放心,皇上將胡太醫留了下來。”


    晴兒和湄若還在討論話本子的內容,二人見解不一,各執一詞。


    “可是那個窮秀才最後還不是娶了商戶之女,青梅竹馬又如何,怎抵得過一見傾心?”


    聞言,璟瑟下意識看向晴兒。


    她垂下眼簾,隻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湄若還在繼續說著“那女子既跟那窮秀才沒有婚約,又有了更好的選擇為何就是不肯試試呢?情意這東西一見如故容易,難的是來日方長。”


    晴兒緩緩起身,憑窗而望,水眸裏結滿了愁緒。


    璟瑟久久的凝望著晴兒的背影,隻聽見她緩緩開口“是誰多事種芭蕉,早已瀟瀟,晚也瀟瀟。是君心緒無聊,種了芭蕉,又怨芭蕉。”


    晴兒的聲音越來越小,變成了自言自語“竟悔當初未種桃,葉也青蔥,花也妖嬈。如今對鏡理雲髫,訴也無言,看也心焦。”


    湄若沒有說話,隻深深地看著她,這些天相處下來她發現晴兒和璟瑟都變了。一個變得不愛笑了,一個變得愛說話了。


    璟瑟緩緩起身,走到晴兒身側。


    沉默片刻,她淡淡開口“棄之芭蕉改種桃,春盼枝繁,夏盼葉茂。擔水編籬助其高,雲起遮雨,雲散而靠。”


    晴兒滿是詫異地側頭看向她。


    隻見少女站在那兒,嘴角輕扯,眉目間皆是笑容,唯有眼睛冷淡。


    “偏偏桃花多妖嬈,招峰引蝶,深受其擾。是他糊塗又年少,改種桃樹,不如芭蕉。”


    紫薇剛醒小燕子便特意跑過來告訴她們,怎料剛走到屋外就聽見裏頭說話聲兒。


    她聽了一陣兒,隻是一句也沒聽明白。


    隨即,她推門而入,眨著大眼睛滿是疑惑“和敬公主,你們在說什麽啊?是在作詩嗎?你們說話怎麽和永……爾康他們一樣,幾個字幾個字的說啊,我都聽不明白。”


    璟瑟和晴兒相視而笑,湄若想到了那個話本子的故事,也走上前來緩緩道“何故無事許一生,許前諂諂,許後饞饞。是君從未當過真,許了一生,又悔一生。竟悔當初未思量,情也不真,愛也不深。如今相看語凝噎,訴也不願,看也心嗔。”


    小燕子眉心蹙了蹙,疑惑地看著幾人。


    “你們在說什麽啊?盡說些我聽不懂的。”


    晴兒揚了揚唇,走到梳妝台坐下“你怎的這個時辰過來了?用膳了麽?”


    小燕子樂嗬嗬的笑著,眼睛彎成了漂亮的月牙“紫薇醒了!我哥和我師父準備去行宮外邊轉轉,你們要去嗎?”


    璟瑟抬眸看向小燕子,知道了她心裏打的什麽主意。


    湄若沒有猶豫,幹脆道“我去!我都無聊死了,我要出去逛逛。”


    “璟瑟,晴兒,咱出去逛逛吧?”


    璟瑟沒有接話轉眸看向了小燕子“不可能把紫薇一個人扔在行宮吧?”


    小燕子扯了扯嘴角,輕聲道“那……那你們去吧,我留下來陪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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