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青娘昨天要獎勵他是臨時起意,這衣裳怎麽可能是她突然間準備的?


    可若不是昨天,那又是什麽時候呢……


    眼看他神情逐漸迷茫,魚姒大發慈悲直接告訴他答案:「是我這幾年買的,錢夫人盛情難卻,我推脫不掉。」


    她的語氣很平靜,甚至是有些輕鬆的上揚,但晏少卿臉色陡然凝滯。


    他僵硬地低下頭,匣子裏麵不僅有輕紗,還有繡衣,顏色繁多,樣式繁多,精美無比。


    看起來不是幾錢幾兩能夠買到。


    青娘過往最是持家,雖然也會隨交好夫人們買些時興的物什,可買來後偶爾長了教訓,下次絕不會再買。


    這樣一匣……真的隻是盛情難卻嗎?


    魚姒傾身把匣子合上,向一邊摸到他的手,從來溫熱幹燥的手掌此刻摸起來一點也不舒服。


    「夫君不要自責啦,往事不可追,就算沒有一開始的陰差陽錯,我當時若穿這些給你看,你隻怕也要非禮勿視臊紅臉落荒而逃。」


    她說的不錯。


    但晏少卿還是無法原諒自己。


    若是沒有一開始的……就算他會落荒而逃,這些衣裳也不會到今天才重見天日。


    就像青娘對他深深埋藏的愛意。


    魚姒把匣子從他手裏拿走,放迴去,轉過身,他還是緊緊抿唇,低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還能想什麽?隻可能是一遍遍的後悔與遺恨。


    魚姒靜靜看著他,良久才腳步輕快到他麵前,嬌蠻地揉起他的臉。


    「夫君不許再想啦!是那些衣裳重要還是你的青娘重要!」


    「現在你的青娘想再玩一次連珠,快點把棋子都倒出來呀~」


    軟磨硬泡嬌聲糾纏,無理取鬧送出香吻,最後久久窩在他的懷抱裏,終於哄得他再次釋然。


    時間一點點流逝,魚姒好幾次放水放出了數不清的西湖,才讓她的夫君贏上那麽幾次。


    至於「懲罰」嘛……於她而言,全是獎勵。


    「小姐,晚膳要做什麽?」櫻桃在簾外問。


    魚姒抬起頭一看,晚霞渲染了半邊天,燦美如火,時候的確不早了。


    果然嬉玩最是消磨時間,一個不留神竟然到了這時。


    魚姒想了想,道:「廚房不是買了蓴菜?做蓴菜羹,再做一道清炒茭白。」


    點完,扭頭問晏少卿:「夫君想吃什麽?」


    夏日裏,晏少卿的胃口一向不怎麽好,他搖搖頭:「青娘定吧。」


    魚姒便又點了兩道家常小菜,點完,隨口問道:「問過王表妹了麽?」


    櫻桃搖搖頭,又道:「這就去了。」


    待她離去,晏少卿想起昨夜的事,微微皺眉,「青娘,說來王表妹對謝表哥好像太過……」


    這事要看緣分,總不能勉強。


    魚姒嘆起別的,「大嫂信中說讓我為她尋門親事,我卻在想,若真的在臨安為表妹尋了親事,待我們赴京後,她在臨安豈不是舉目無依,無異於無根之萍?」


    王表妹與晏家是表了幾代的親,大嫂大概也是覺得麻煩,不管的話,心裏又過意不去,所以才這樣囑咐她。


    晏少卿寬慰她:「不論如何,我們盡了力,總是無愧於心……」


    魚姒幽幽長嘆:「怕隻怕表妹甚至不願我們盡心。」


    若是真認準了表哥,那就算他們為她尋的夫婿再合適,隻怕她也不願嫁。


    說到這裏,晏少卿也是無話,魚姒嘆完了,又打起精神自我安慰:「待會兒我去尋表妹說說話吧,表妹是個聰明人……」


    「小姐,表小姐不在房中。」櫻桃匆匆道。


    魚姒蹙起眉,「表妹興許在看花吧,你再去找找。」


    晏少卿心中隱約有了一個預感,但他沒有立刻說出來。


    半盞茶的功夫,櫻桃再次匆匆迴來,這次臉上帶了些驚惶:「小姐,都找遍了,找不見表小姐!」


    什麽?!


    魚姒一驚,好端端的,王表妹怎麽會突然不見呢?!


    晏少卿及時將心中猜想說出來:「青娘莫慌,王表妹也許是去驛館尋謝表哥了。」


    魚姒愣住,是啊,據昨夜夫君所說,王表妹很有可能是去找表哥了。


    可這也很危險啊,現在在有些人眼中表哥下落不明,貿然前去驛館的王表妹若進了他們的眼中……


    摒退櫻桃,魚姒將這個猜想告訴晏少卿,晏少卿也凝起神色。


    那些人現在有如立在懸崖邊,稍微的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亂箭齊發,誤入他們視線的王表妹,真的能夠好運地躲過嗎?


    魚姒焦急地來迴踱步,若真的有什麽意外,於王表妹而言完全是無妄之災!


    「夫君,不若讓人去找找吧!」


    現在家裏家外都有眼睛,他們的一舉一動哪怕全無深意,隻怕也要被放大百倍千倍誤解。


    晏少卿思慮片刻,沉聲道:「青娘,再等一刻鍾,若王表妹還不迴來,我們便去尋她。」


    若一刻鍾後王表妹安然無恙迴來,自然是虛驚一場。


    夏日的天黑得晚,直到天邊覆上一層層的雲,擋住了四射的霞光,蟬鳴也不再那樣響亮,王表妹依然沒有迴來。


    王表妹雖然心思深,但是心中一直都有尺度,從未做過任何逾越禮法之舉,她從未有過至晚不歸。


    魚姒冷靜地與晏少卿一同上了馬車,在衙門停下,一刻鍾後,衙役拿著畫像挨家挨戶地開始搜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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