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醫院的床上,掛瓶裏的藥水從軟管中一滴一滴地落下。病房裏躺著五六個病人,幾束慵懶的陽光透過窗簾斜斜地灑在牆體一角。


    我的意識在一點一點蘇醒。


    我看見淩飛右手纏著白色的紗布,躺在我旁邊的床頭上正看著一本雜誌。


    “怎麽了……你怎麽了……”我已很清楚怎麽了,但我還是願意聽別人親口說出來。因為我不相信自己居然被人打了!而且淩飛怎麽也會受傷?


    看到我醒了,淩飛放下手中的書,抬眼向我笑笑,滿臉溫和的表情。


    “還問我怎麽了,怎麽不問問你自己怎麽了?”


    “被人揙了好像?”我說,“那幾個異教徒真他媽心狠手辣。”


    我怒不可遏。


    “你就不能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啊!你那脾氣也真該改改了,我才離開那麽點時間就出了這樣的事。”


    淩飛告訴我,那天他買完菜,便尋思著在門口買注彩票,當他剛走到門口才發現一大群人在打架,那架勢完全擺開了一副你死我活的場麵。突然他看見了倒在地上的居然是我,一個小販拿起菜刀毫不猶豫地向我砍了下來。淩飛一看不好,一把拿住小販的肩膀往後猛力一扽,他奮不顧身撲到我身邊,那一刀就擦著邊兒砍在了淩飛的右胳膊上。就在這時,保安部的隊友們也奔了出來,眾人眼明手快合力將我跟淩飛拉出了人群,然後送往醫院。


    聽了淩飛的話,我感覺脊背一涼,如果淩飛這次傷得嚴重,要是缺胳膊少腿了,那我該如何向他家人交代啊?要不是為了我,他會受傷麽?聽到這裏我別過臉,不知所言,便保持沉默。好半天我才說了句:“你怎麽那麽蠢,那可是刀啊!”


    “好了,沒事了,以後做事可不要那麽衝動了。”他滿不在乎地說。


    “不是我衝動,實在是那些孫子們太可惡了。”我辯解。


    “他們也值得同情,不是嗎?他說。


    “同情?他們同情我們了嗎?我們的工作搞不好,整天挨批,我他媽向誰說去?”我有些不理解淩飛。


    “我來這兒一個多月了,我說實話,這件事根本就解決不了。人人都為生存,沒辦法,就因為這事不知道打過多少架,但又能怎麽樣呢?公司總不能為這事天天打架吧?要是傳出去,六一商城還怎麽做生意?公司肯定也是沒有下大力解決這個問題,如果要解決早解決了,這份工作落到我們肩上,那也隻是表麵上應付而已,就剛才這架勢,要出人命,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所以你也沒必要義憤填膺,工作嘛,還是要講求方式方法,拳頭能解決問題,還需要我們啊!”淩飛說完看著我笑了。


    我也不知該如何分辨了,在我意識中似乎從沒有什麽方式方法。


    “有時學著滑頭一點未必不是好,不要太鋒芒畢露。”他看我滿臉迷茫的樣子,便安慰我說。


    我點了點頭,望著他,有些心痛有些愧疚地說:“傷口深麽?”


    “沒事,就切了點皮,很快就好了。”


    下午我們出了院。


    我感覺全身酸痛無力,我咬咬牙,心裏好不是滋味,還是平生第一次被人揙,有種威嚴掃地的痛苦。淩飛依然那樣,大大咧咧地笑著。


    “你看那邊。”淩飛忽然指著巷子中走過的一個女孩說。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個穿著很時髦的女孩,紅色長衫,修長的雙腿,燙著很漂亮的頭發。她從我們麵前冷漠地走過,連眼皮也沒抬一下,從側臉看去,白皙的臉如遮不住的珍珠的光輝,在月光下晶瑩燦亮。


    我的心像被什麽東西剜空一樣,有那麽一瞬間,我好像停止了唿吸。


    為什麽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最不帥的時候,為一個擦肩而過的女孩心動?


    我的心確實動了,為了一個陌生的女孩,我相信這是我的心第一次蠢蠢欲動。


    “漂亮吧!”淩飛調侃著,他並未發現我的異樣,因為他不會相信,有人會莫名其妙地愛上路人。


    “是很漂亮,可惜……”我說。其實我想說就咱倆現在這模樣還有資格欣賞人家姑娘麽?


    “可惜什麽?喜歡的話去勇敢地表達呀!也許目前為止,隻有愛情才能改變你了。”淩飛一本正經地說。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感覺臉熱熱的。


    “你別盡說我了,是不是你也喜歡這樣的女孩?”我問淩飛。


    “該去吃晚飯了。”他沒接我的話茬。看著他單薄地走在前麵,右手白色的布帶將他束縛的有點失衡,他的步伐也不那樣輕巧,似乎多了幾分重量。猛然間我心中閃過幾絲酸澀,我覺得淩飛不是表麵上看到的那樣,他是個有故事的男孩。同時他也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舍己救人,豁達大度,事實洞明,雖然他並不威武,也並不帥!可他衣角翻飛,自有一股英氣縈繞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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