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像那透明的風,


    ——肆無忌憚地穿過我心間。


    我覺得自己好低微,就如地上的一顆沙粒。


    這是當我走進這座城市之後的感受。抬頭仰望了n次天空,四野一片高樓林立,我開始悲傷自己的立足之地在哪?


    耳朵裏塞著耳機,聽著最喜愛的許巍的歌——《家》,此刻,心再也壓抑不住各種紛至遝來的苦悶,淚花重又填滿了我的眼眶。


    莫名的脆弱又來侵襲我的精神世界了。


    我是一個農民工了,2007年,當我還沒有讀完高三就逃離學校後,是理性告訴我的第一個名詞,也是我以後不得不接受、不得不麵對的一個問題。


    說句實話,我強烈的自尊絕不會滿意農民工這個名詞的,可人對命運的抗爭永遠是妥協的,弱小的人尤其如此。


    簡短地說說我吧,我叫林叢,從小生活在偏遠的農村,家裏就一個母親,父親在我很小時因車禍死掉了。我不知道父親長什麽樣,家裏也從未出現過父親的照片,我也不去關心這個問題。我也沒什麽朋友,不論在家還是在學校還是這樣第一次走進城市,我都孑然一身。也許我這種現狀跟我的脾氣有關吧,我的性格不算孤僻,但比較暴躁,我會因很小的一點屁事兒就可以動用我粗壯的手腳,從小我都是用手腳來思考問題的,這一點是從母親那學來的。


    母親性格比我孤僻多了,我用了十九年時間沒能了解她。或許自我在胎盤裏,我就已經在思考我的母親了,也許母親是善良的,這個鬼知道,反正我是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叫林叢,我沒問過母親,她也沒打算告訴我。


    就這樣,我懷著了解自己的好奇心進入了學校,來找尋我想要的答案。可惜我好像失敗了,我不知道我會做什麽,麵對書本,我就瞌睡,整天渾渾噩噩的,就這樣,我結束了九年義務教育,竟然以全班倒數第一的成績考上了全市最爛的高中,這讓我吃驚不已。


    我真的不想再迴憶什麽了,因為我的記憶力也不好,很多事很多人,大都是轉頭即忘。


    可以說,我的世界是蒼白的,可怕的蒼白,我不知道為什麽活著,要活到什麽時候。


    值得慶幸的是,我發現了自己的一技之長,這讓我激動不已,我居然對一種可以跳躍的音符有著獨特的理解力。


    那就是音樂。


    我曾好幾次想給母親說我想進音樂特長班,也有了我人生第一個願望,我想買把吉他。我用簡單的數學就計算出了我將要花多少錢,這是我不敢對母親說的,因為她老人家能夠供我讀書已是萬分艱難了,如果有額外的支出,用母親的話說,你愛死哪就死哪兒去!


    麵對母親憔悴而又露著兇狠的目光,我隻好將欲望壓縮到了十八層地獄經過油炸化作一縷青煙永世不讓其超生。從未落過淚的我,居然破天荒第一次流下了眼淚。也是那天開始,我會莫名地流淚,估計夢破了,人生便百無聊賴了。


    酸酸的感覺,好比深秋的黃昏,斜陽照著紛紛的落葉時的那種情景。


    我知道比喻有點爛,但我覺得就是這樣一種味道。我應該把夢想格式化,再也不去想它。


    我開始逃課,隻為了去音樂教室的窗口偷偷聽課,用自己獨特的靈感,觸摸音樂帶給我靈魂的撫摸。


    雖然如此,我的冷漠並沒有因為高雅音樂的出現而有所改變,有一天,我再在一次動用了手腳的思想,將一名在校的很帥的但又很欠扁的男生,給打得滿地找牙。男生的社會背景很複雜,所以我隻好放棄了在學校的一切牽掛和記憶,我居然逃跑了。


    我很恨自己這個決定,因為我覺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這次我確實怕了,因為我心裏有一個個跳躍的音符,在輕輕地告訴我: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華,


    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


    如今你四海為家……


    我告慰自己是為了心中的夢想苟延生命,殘喘寂寞的青春。


    後來我總結了自己怎麽會如此魯莽,失去理智呢?我居然是為了一個女孩而失去理性的,而要命的是我居然不知道這個女孩叫什麽?


    那天我剛好路過音樂教室,我看見一個黃頭發的男生在糾纏一個穿著一身白裙子的女生,我認出那是美術班的。


    女孩厭惡地說:“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可我愛你。”男生說,試圖牽女生的手。


    “不要在校園裏說這樣的話。”女生不安地看了看四周,發現我筆直地站在台階上並且目睹了他們的“愛情”。


    也許女孩覺得很害臊,臉刷地紅了,打算逃跑,可男生扭身堵在了前麵,張開雙臂,那樣子像老鷹捉小雞的遊戲,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


    女生徹底被激怒,有些歇斯底裏:“我有男朋友了!”


    “那王八蛋是誰!”男生有些發狂,指手畫腳,“告訴我!他是誰!”


    “我們到此結束吧。”女孩平靜地說,用手撩了一下散下來的秀發。


    一記響亮的巴掌印在了女孩漂亮的臉蛋上,一道手印,魔鬼的手印,嚴重破壞了女孩的美好形象。我心底嗖一下就竄起來一股氣,怎麽可以在我大老爺們麵前發生這樣的事?我鬼使神差上前,站定在女孩麵前,對著男生高傲地說:“你太激動了!”


    “你他媽是哪裏的孫子!”


    他蔑視我的存在不說,還侮辱了我的人格,我不擅長與人咬文嚼字,右手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腕,接著長拳一揮,黃頭發徑直飛了出去,倒在了台階前的一片花叢裏。


    女孩大叫一聲抱頭鼠竄,真的有損在我心目中淑女加美女的良好形象。我望著逃掉的女生搖了搖頭。


    黃頭發尷尬地望了我半天,嘴裏吸吸哈哈的,等緩過神兒來擠出一句話:“你……你孫子是誰……”


    “我孫子就是你!”


    然後我揚長而去。


    晚上,校門口停著十幾輛山地摩托車,聲浪滾滾,個個氣勢兇兇,幾個同樣染著黃毛的小子,隔著鐵大門對我點頭致意,吹口哨,那意思就是說,你丫孫子,出來跟爺群毆!


    我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收場,出去不被他們弄個半死,怕是活不成了,幾經慎思之餘,考慮到就算留在學校也沒多大出息,我果斷從學校後牆翻了出去。


    夏季的風是那樣溫柔,天空是那樣明淨,我在跳牆的瞬間,對著校園做了簡短的告別。


    再見,我的校園。


    再見,美麗的女孩。


    再見,傻逼孫子。


    就這樣,我從此告別了學校,投身社會。


    我絕對會排除為了愛情去放棄學業,因為愛情這個詞語從未在我的筆尖裏出現過。再說那個女生的樣兒已讓我嘔吐了好幾天了。


    迴家後,我隻簡單地說了句不讀書了,要出去掙錢的話,我看到母親那無神的眼睛,壓根沒有因為我的這句話而有任何的波動,就像木頭人一樣。


    我收拾了行裝,其實也沒啥可帶的,唯一幾件能穿的衣服也丟在宿舍了。我準備第二天就離開,因為這個家也給不了我任何溫暖。


    就在我背起行裝,準備走出家門時,我隱約聽見了母親的聲音,因為我的耳朵裏插著耳機。


    “有種你就永遠別迴來!”


    我無所謂地搖頭晃腦,但眼淚不相信我虛偽的表演。


    離別在即,我用餘光掃視著生活了十九年的故土,這裏有我的年少,有我的青春,也有我的夢想,隻是現在,這一切我都要失去了。在我踏出故鄉的時候,我知道我已經一無所有了。


    我站在人來車往的車站迷惘,兜裏隻剩下十幾塊錢和一隻還在不斷唱著許巍的歌的mp3,我知道今晚注定是沒處落腳了。


    當一個人知道了自己最壞的處境時,就算最不冷靜的人也會變得相當冷靜,就算會有破罐子破摔的嫌疑,總歸這也算是一種境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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