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濕的地下室。


    伸手不見五指。


    剝落的牆壁之上掛滿了各種各樣刑罰的器具,水牢裏散發著一股腐肉的味道。


    有人點燃了燈。


    燭火搖曳。


    依稀能看清那十字木架之上的幼兒被一鐵鏈拴著雙手,雙腳堪堪著地。


    他身上隻著了一件單薄的灰裳。


    此刻灰裳之上到處都布滿血紅的鞭痕,不少血肉外翻,看起來格外的滲人。


    “記住了,你隻是生活在陰暗裏的毒蛇,一輩子都不能窺見陽光,若是你再敢生出不軌之心,家主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鞭打之刑極重。


    可幼童不吭一聲。


    一個時辰之後,那些人為幼童重新上了藥,他為這魔界中一家族中家主所豢養的妖童,吸食他的鮮血,可助其陰煞之力大增,所以那魔族的家主才一直將他養在黑暗的地下室,多加折磨,卻又不讓幼童輕易死去。


    “你最好識相點,下次再想傷害家主,我們便將你的雙腳雙手剁了,反正你隻要不死,還留著一口氣,對家主就是有用的。”


    幾人又狠狠的踢了幼童幾腳之後便離去了。


    可他們沒有發現。


    一刻之後。


    幼童的雙眸猛然睜開,之前那麻木的神情已然褪去不見。


    他不過雙手一用力。


    那鐵鏈便被其體內的力量震得粉碎。


    “快,就是這裏。”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幼童通過木牢的圍欄看向外麵,那裏有一隊人馬手持利劍往這裏走來,他們將地牢外的鐵鏈斬斷,一一解救了那魔族家主所豢養的不少正派修仙人士和妖獸。


    幼童迴到十字木架處。


    先前破碎的鐵鏈便又在瞬間恢複如初。


    “大師兄,這裏還有一個孩子。”


    小女孩清脆的聲音傳來,隨後,幼童便聽到身前的鐵鏈被人嘩的一聲斬開了。


    “小弟弟,你別怕,我們來救你了。”


    幼童抬起頭,冷眸的眸子瞬間蓄滿了淚水,裏麵滿是可憐恐懼之色。


    眼前小女孩一身錦衣,看起來也不過七八歲的年紀。


    她見此,更是對眼前幼童心疼得無以複加。


    隻見她雙手一攬,便直接將小男孩抱入了懷中,而後輕聲安撫:“沒事沒事,我們來救你了,我們送你迴去,你父母呢?”


    幼童搖了搖頭。


    “我沒有父親,沒有母親,這世上,我沒有半個親人了。”


    “天殺的,這卡茲簡直喪盡天良,這麽小的孩子竟然也下得去手,大師兄,我們將他帶迴去吧,他沒有家人了。”


    明若月。


    天山之上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公主。


    這一次剿滅萬千魔族之一的卡茲一族,她隻是跟著師兄們出門曆練,卻無意中搭救了一個幼童,且將那幼童帶迴了山。


    山中長老不同意,說此子身上有著煞氣,便隻能將送下山。


    而從那以後,小女孩便一月下一次山,每次都給小男孩帶去不少吃食,然後在山下與其待上三日的時間,她將她所學來的本事交給了小男孩,她讓小男孩要學會自保,他要自己強大起來,以後才不會有人再敢欺負他。


    他了然點頭。


    白日裏,他是痛失雙親,無家可歸的可憐孤兒。


    夜裏。


    他便成了大陸之上人人懼怕的新起的萬鬼王。


    每月中。


    無論遇到什麽重要的事,隻要是到了那三日,他便要迴到山下的草屋裏,等著明若月的到來。


    他知道了何為期待。


    期待她的每一次到來,他喜歡聽她喋喋不休的與他分享一切瑣事。


    再後來。


    明若月出落得越發動人,可她的眉頭卻開始愈發緊皺不舒了。


    她總道:“人間正道實在太難了,近來那萬鬼王又煉製了不少大乘境界的強者為傀儡,隻怕日後,我們天山就要沒落了,百姓們現在都不信我們能夠除魔衛道,保護他們了。”


    “不過阿樓你不用擔心,我雖然保護不了那麽多的百姓,可我一定能護住你,你不要害怕,一切還有我呢。”


    每次這個時候。


    陰重樓便道:“謝謝月兒,我便隻是個拖累,若是哪一天我死了。”


    “不,你不會死的,你我一體,我不死,你便不會死的,我會一直保護你的,你相信我。”


    她說這話的時候。


    雙眼亮亮的。


    再後來。


    她成長迅速,已經能夠作為主帥去討伐那些無惡不作的魔族。


    而小男孩阿樓也成長為英俊且極具風度的少年郎。


    直至最後,他所帶領的萬鬼終於與天山的正派人士對上,是她利用每月的三日之期帶人提前設下了陣法,將他圍困,陰重樓看著明若月的目光,震驚,失望,滿目的不可置信,她朱唇輕啟,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那一戰。


    他恨她,卻還是不舍得殺她。


    可未曾想到,她手中的利劍卻是直接捅入了他的胸膛。


    利劍貫穿胸口。


    可這疼痛,卻抵不上陰重樓心上萬分之一的疼痛。


    他不願傷她,她卻借著他對她的情意,將那除魔刃完整的插入他的胸口處。


    “阿樓,對不起。”


    少女淚水奪眶而出,她整個人都在顫抖。


    “小月兒殺了萬鬼之王,以後,她便是我們四海八荒唯一的女戰神了。”


    原來,殺了他便能成為四海八荒唯一的女戰神。


    她如願了。


    陰重樓看著明若月。


    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他想說:你看吧,神女也是有卑劣的一麵,我賭贏了。


    每個人心中都有著名利的追逐,就像她為了女戰神一位,選擇將他斬殺。


    在天山所有人士歡唿的時候,他麵前的少女卻是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她眉間的神鈿慢慢黯淡下去。


    這是……生命力即將耗盡的前兆。


    怎麽可能?


    陰重樓眸中的嘲諷迅速散去,再次湧上心頭的,是滿腹的疑問。


    明若月撐著身體往前走了幾步。


    她的身子也隨著沒入了陰重樓的魔刃當中。


    陰重樓滿目震驚,不可置信。


    她隻是抬頭輕輕一笑。


    “阿樓,我說過,我與你生死一體,你的命我拿走了,我的命,便也還給你。”


    她眸中清淚滑落。


    少女舉起手。


    陰重樓渾身戰栗,可少女的手未碰觸到他的臉龐便垂直落下了。


    臉上冰冰涼涼的。


    這是什麽?


    陰重樓僵硬的伸出手摸上自己的臉。


    淚……


    這是他的淚?


    他,會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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