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不動聲色,腳下步子卻是再度朝明若月的方向走去。


    “邵陽,你到這裏來做什麽?”


    是梨花夫人。


    也不知她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處,可聽她問話的聲音,不是疑問,更像是質問。


    邵陽站定。


    明若月側身輕輕道:“見過梨花夫人,梨花夫人不知道吧?邵大師是專門來見我的,他說他會與城主討要我,此等盛寵,當真是讓民女惶恐。”


    說是惶恐。


    可明若月表情淡定,絲毫沒有擔驚受怕的模樣。


    女子聞言,臉上染上薄怒。


    可此時還有其他人在場,礙於身份區別,她不便於發怒。


    “邵陽,還請你遵守堂口裏的規矩,城主如今還未鬆口說出這女子的歸宿,你不要因為此事鬧得太難看。”


    邵陽臉上的肌肉微不可見的上下跳動了幾分。


    他嘴角流露出自嘲的苦澀笑容。


    迴過頭。


    他未看向梨花夫人一眼,隻是聲音冷冽。


    “我做事自會掂量,不需要嫂嫂來教我做人。”


    說罷。


    邵陽與梨花夫人擦肩而過,梨花夫人整個人一怔,眸中浮現出了一抹受傷神色,可到底是能成為城主夫人的女子,她很快便將自己的情緒控製得極好。


    男子走後。


    梨花夫人深深的看了明若月一眼。


    她這幾日的身子,好像格外虛弱,看起來,有血崩之勢。


    明若月迴以一禮。


    隨後梨花夫人拂袖離去。


    之前萬裏無雲的天空,又吹來了陣陣涼風。


    可能要變天了。


    【一城梨花】之活動是從下午開始的,彼時明若月與一行女子被多方安置,引入內場,她們身著一襲象牙白的長裳,坐在後台,期間有點心和吃食不停送上。


    外麵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而白澤因為獻上了明若月這份極好的“禮物”,也被引入了貴賓席。


    隔著厚重的簾布。


    明若月依舊能透過窗戶縫隙看到白澤的動靜。


    兄長那如玉一般的人,清冷如斯,儒雅溫順,許多時候,他往哪裏一坐,什麽話都不說,明若月便覺得白澤與自己印象中的辰哥哥完全重合,隻是相同的一副皮囊,兩人還是有著一些本質區別的。


    透過縫隙。


    明若月見到邵陽端著酒杯坐到了白澤身側。


    他們不知說了什麽,白澤臉上神色更加漠然。


    【一城梨花】的活動持續到暮夜降臨眾人方才離去,就在明若月以為此事到此為止之時,她們所在的內場帷布被拉開。


    她們被獻於無數貴賓之前。


    刨去了十分之九的賓客。


    如今留下來的……明若月大致查探了一番,在這裏的貴賓,基本都是元嬰以上級別,再看他們的著裝和身邊所佩戴著的靈器法器,這些貴賓都是來自九州大陸不同的地方,且身份不凡,非富即貴。


    而此時。


    一座樓台平地而起。


    在那高樓之上,站著無數美豔的女子。


    她們身著輕紗,裏麵隻著一件簡單小巧的衣服,修長白皙的雙腿如同筷子般筆直。


    一眼望去。


    白花花的觸感,如同那枝頭正盛開的一簇簇梨花。


    她們步步生蓮,身姿搖曳,先是隔著紗窗跳著妖嬈舞蹈,而後紗窗被撤,她們曼妙的身姿出現在眾人身前。


    這等視覺衝擊,頓時讓不少人興奮不已。


    白澤低下了頭。


    與明若月一同觀看的不少女子頓時紅了臉,垂下頭。


    明若月沒有低頭。


    她盯著台上的女子看。


    她們眼神呆滯,已經被人操控,此事應該並非她們所願,隻是在強者麵前,她們就像是海上浮萍,任人擺布。


    “好看嗎?”


    南城城主不知什麽時候到了明若月她們身後,低沉聲音響起的時候,不少女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低俗。


    惡趣。


    變態。


    黎朝的身子往前傾了幾分。


    “你們可要好好聽話,如果犯了錯,可是要和她們一樣,上台為取悅貴客而跳舞的。”


    黎朝的聲音還是很輕。


    可聽起來卻讓人毛骨悚然,明明他身著錦裳,看起來儒雅隨和,舉止投足之間貴不可言,可就是他,為了滿足那些強者的癖好,為了與他們交好,為了各取所得,就以這麽多弱者女子的名譽和身份來換取他想要的種種。


    在李誌高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可以看到不少女子雙股顫顫,臉色蒼白。


    黎朝緩緩踱步走到明若月身後。


    他的手搭在了明若月肩膀之上。


    此時下方有人起哄。


    “這些美人是好,也各有特色,可黎城主,我們幾人可是聽說這次進貢的【禮品】當中有一女子極為絕色,你看,我們都為盟友了,那讓這女子來給我們跳個舞助助興,也是可以的吧?”


    黎朝的動作頓住。


    緩緩收迴。


    明若月抿唇,臉上依舊風輕雲淡。


    她在長街中心讓麵紗不經意的滑落,一來是為了吸引邵陽,二來……便是為了將這攤渾水攪弄得更渾濁一些。


    來看這種表演的會有多少好人?他們見了明若月如此姿容,哪裏還會那麽容易放下?


    按照以往。


    他們雖然有賊心,卻不會當場朝黎朝提出此等要求。


    可明若月先前早就將熏香交給了白澤,白澤拂袖之間,那些誘人精神稍顯錯亂的香粉便會被他們吸入鼻中,香粉有味道,至於南城裏的人為什麽沒發現,這事,就還得要好好感謝一下南城城主黎朝了。


    明若月在被帶入堂口的時候,就聞到了堂口若有若無的熏香,那熏香會壓製姑娘們體內的靈力。


    所以明若月便仿製著那熏香的味道,調製了功能完全不一樣,可味道卻無甚差別的另一款熏香出來。


    而今晚他們所燃的熏香,早就被明若月前兩日安排著院中的女子偷偷換了個遍。


    俗話說。


    酒足飯飽思淫欲。


    邵陽在一旁稍加推波助瀾。


    自然就會引得不少人附和。


    黎朝看向邵陽,邵陽舉杯,對著黎朝頗為挑釁的敬酒,然後收迴。


    對於兩人之間的嫌隙。


    聖焱已經調查了個大概,他的靈力雖然在歸墟之時收到了損害,可是這等小事還是難不倒他。


    所以當聖焱將黎朝他房間之中所供奉的那幅神女像呈現在明若月麵前的時候。


    她也是猛然一驚。


    畫中的人,與她有著八九分相像,她隻需稍加修飾,便可與畫中之人一模一樣。


    “是啊,兄長,你如此重視南城之未來,想必是不會拒絕各位大人這小小要求的吧?”


    黎朝僵持了一瞬。


    他忽而一笑,滿麵春風,隻是這笑意不達眼底。


    “當然,能為各位大人獻舞,是這女子福福分。”


    明若月也隨著眾人的起哄聲中站了起來。


    邵陽此時一臉紈絝,假仁假義道:“兄長,小弟與各位大人商量過了,他們也都知道這些女子你尚未寵幸,按理說是不會上台獻舞的,所以我們也各退一步,忌諱不用這女子脫衣跳舞了,她隻需要摘下麵紗,博眾位大人一樂,你看如何?”


    這話句句都在顧及黎朝臉麵。


    可明若月卻從邵陽眼裏看到了報複的快感,或許這張臉……對於黎朝才是必殺技。


    黎朝袖中的雙拳倏然握緊。


    麵上依舊笑得隨和。


    無妨,大不了此事過後,他在尋一個眼睛與【她】如此相像的人便好了。


    “你上台吧。”


    明若月點頭,她走至高台之上,無數華光在這一刻緊隨其至,華光流溢,她今日又身著象牙白的羅裙長裳,華光打在她身上,像是月光下清冷至極的仙子,高不可攀,清冷絕塵。


    “小娘子可別如此拘束,兄長都已經同意了,你還有何放不開的。”


    明若月低眸,淺笑,一雙眼睛盛滿了笑意,美得讓台下的人都唿吸一窒。


    隻見她緩緩伸手。


    將一旁的麵紗輕輕摘下。


    隨後抬眸。


    莞爾一笑。


    身後月牙白的綾帶隨風飛舞,這一刻,她好似就是月宮仙女臨世。


    全場在這一刻變得寂靜無比。


    所有人眼中幾乎都閃過了驚豔,他們便這樣癡癡的看著台上的女子,都忘記了言語。


    而當大部分人的視線都看向明若月之時。


    唯有邵陽死死的盯著黎朝。


    他無比期待這一刻黎朝的反應。


    果不其然。


    在明若月將麵紗摘下的那一刻,見到麵紗之下那張他想了幾百年的絕色容顏之時,黎朝的瞳孔急速收縮,雙拳拽得愈發緊了,他臉部肌肉不停抽動,一雙眼睛死死的黏在明若月臉上,舍不得挪動半分。


    怎麽會這樣……


    神像上的女子,終有一日走至他眼前。


    他曾當做信仰一般崇拜追逐的人,此刻被他推到了樓台之上,供人取樂嬉笑。


    黎朝占有欲極強,且曆經幾百年,他對神像中的女子早就到了偏執變態的地步,如此完美無瑕的女子,他會將她藏起來,隻可自己一人觀看賞玩。


    樓台之上。


    明若月手執黑色尺劍,一曲劍舞,利落不羈,身後白綾飛舞,在眾人紙醉金迷之際


    黎朝殺紅了眼。


    一劍便將身後無數白色絲帶斬得粉碎。


    其胸口快速起伏,臉色極為難看。


    笙簫鼓樂之聲,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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