壩底的濕潤空氣中夾雜了張老頭的笑聲, 青山綠水之間, 黃狗於小溪澗邊打盹,這樣美好的日子,他希望阮榛能快快樂樂,心無旁騖。


    那在阮榛看不到的地方, 一切的阻礙,由自己來掃除就好。


    宋書靈沒閑著。


    他徹底迴到了宋家這裏,處理一切曾經遺留的問題,過去的事端太過冗雜,棘手的問題接二連三出現,宋書靈甚至慶幸, 幸好阮榛此刻不在他的身邊,不必見到許許多多的人性醜惡, 可終究矛盾,無比思念,多想阮榛能在身邊。


    這個時候,球球就會站在他的肩膀上,親昵地用臉頰去蹭他。


    他想那個小湯圓似的阮榛,看似懶洋洋的,實際很有主見,那麽可愛。


    在所有的阻礙都滌蕩一清後,宋書靈鬆了一口氣。


    他再次驅車,前往那個遙遠的山間小村。


    但這次沒有直接去見阮榛,而是在不遠的農戶家裏住下,吃著當地的飯,走過崎嶇的山路,坐著三輪車去往鎮上,然後徒步於綿延的青山裏,看向阮榛所在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是個有耐心的人。


    “我想看看這裏的情況,盡點綿薄之力,給路修一下,建立一條農產品運輸的渠道。”


    宋書靈繼續道:“這兒的水果和魚都很好吃,物流打通了,之後就會方便許多……對不起,我本來打算明天再來看你和爺爺的……”


    淡淡的消毒水味兒中,阮榛終於抬頭。


    宋書靈歎了口氣。


    他用拇指揩拭著對方的眼尾:“放心,爺爺不會有事的。”


    鎮上的醫院相對而言,條件會簡陋一些,但地處山區,大夫對於這種摔傷的病患很有經驗,目前也沒有通知說要轉院,可能情況沒那麽嚴重。


    可張老頭畢竟年齡大了。


    “我沒想過有一天,爺爺會離開我。”


    阮榛輕聲道:“不太敢去想,也本能地會排斥這些東西,我……太軟弱了。”


    曾經他和爺爺遇見過一隻小狗,主人正在找領養,黃毛黑眼睛,圓鼓鼓的小肚皮,憨態可掬。


    非常像黃狗。


    主人問他們要不要,說可以帶迴家,做個伴。


    心有靈犀一般,阮榛和張老頭都選擇了拒絕。


    長得再像,也不是黃狗。


    就仿佛在生命中,沒有人能取代另一個人的位置。


    他過去的全部情感,都寄托在那個小小的巷子裏,老屋的庭院中,爺爺坐在院子裏剝花生,黃狗就臥在他腳下打盹。


    “沒關係,”宋書靈的手按著他的後背,“想排斥很正常,不是你的錯,軟弱也沒關係,不是所有人都必須要勇敢。”


    並且在他心中,阮榛已經足夠勇敢。


    “軟弱沒關係……”


    阮榛苦笑了下:“那要是接下來,就一蹶不振呢?”


    “那我就一直陪著你。”


    周圍好安靜。


    阮榛一口氣道:“我逃避,軟弱,一蹶不振,破罐子破摔”


    “有沒有跟你講過?”


    宋書靈還保持著這個半跪的姿勢,眼眸很平和:“我很有耐心。”


    因為愛,本身就值得去等待。


    無論是親情,還是他內心裏悄然振翅的千萬隻蝴蝶。


    都願意安靜等待,永不離開。


    手術室的大門推開了。


    阮榛心尖抖了下,不知所措地望向那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與此同時,樓梯間的黃洋和村醫也一同圍了上來。


    “手術很成功。”


    醫生擦著額上的汗:“腰椎骨折,那個位置還蠻兇險的……所以現在需要觀察,家屬是誰?過來簽一下字。”


    阮榛還是呆呆地眨著眼。


    他反應不過來後麵那句話。


    腦海裏反複咀嚼著成功這兩個字。


    手術成功了。


    爺爺不會有事了。


    事到如今才明白,虛驚一場,是多麽幸運的一個詞。


    他感覺自己被輕輕推了一下。


    宋書靈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去吧,這裏有我。”


    -


    張老頭是個暴脾氣。


    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實在太沒勁兒了,吃飯睡覺都被阮榛盯著,想要下床溜達都不行。


    “聽醫囑。”


    阮榛推著個輪椅過來:“想散心的話,咱一塊去樓下轉轉。”


    張老頭沒辦法,扭頭瞅宋書靈:“我想釣魚!”


    宋書靈正在削蘋果:“出院後就去,我知道壩底南邊有個湖,裏麵的魚多得往外蹦。”


    他一邊說,一遍小心地轉動水果刀,看得阮榛心驚肉跳,生怕這人一不留神,給自己的手指頭削掉。


    瞪了一眼,宋書靈就默默地給蘋果放下了,轉而開始剝橙子。


    張老頭正心煩,也沒留意這倆人之間的眼神交錯,自個兒嘟嘟囔囔,說想吃辣子雞,想喝白酒,這馬上都要過年了,躺在醫院裏算怎麽迴事啊。


    阮榛就拿他當老小孩哄,說等出院了,我也拿筷子蘸酒給您喝。


    張老頭就罵他小兔崽子。


    醫院的事宋書靈出了不少力,他細心妥帖地打理好所有的細節,請了兩位護工過來幫忙,阮榛一開始還推辭,沒多久看到張老頭已經跟人開始鬥地主,笑得整個人都要咳嗽。


    “別擔心,”宋書靈對他講,“心情最重要,並且你也要注意休息,不能太勞累。”


    家裏還有黃狗呢。


    宋書靈在旁邊盯著,阮榛不必陷入疲於奔命的境地,居然也有時間,根據張老頭的交代,給那小小的屋子貼上年畫和門神。


    “過年的時候,我必須得迴家,都弄得喜氣點!”


    連學校的倆大鐵門上麵,都貼了燕頷虎須的尉遲恭和秦叔寶。


    阮榛踩著凳子,宋書靈就在下麵給他扶著,仰著臉看阮榛伸出手臂,細細撫平年畫的邊緣。


    貼好了。


    阮榛卻沒下來。


    他低頭看宋書靈:“行了,你放手吧。”


    宋書靈果真放開了扶著凳子的手,卻朝對方展開雙臂。


    “不會放手的,跳吧。”


    他笑笑,還是一股子斯文敗類的模樣,西裝革履,體麵矜貴,卻在山坳坳裏麵耍流氓,趁著別人都不在家,威脅阮老師往自個兒懷裏跳。


    阮榛挑起眉毛:“早就看出來了,您這是別有用心啊。”


    這些天他幹什麽,宋書靈都衝在前麵替他做了,事事親力親為,殷勤又體貼,隻有這貼門神的活計不張口,原來是在這兒憋著壞水,等著阮榛自投羅網。


    半米高的距離,嚇唬誰呢。


    宋書靈仰著臉,眉梢眼角都在笑:“是,我別有用心。”


    “趁火打劫?”


    “不,我隻給喜歡的人雪中送炭,錦上添花。”


    阮榛沉默了下,倉促地移開目光:“黃狗,咬他!”


    黃狗搖著尾巴過來,蹭了蹭宋書靈的褲腿。


    這小沒良心的!


    “來吧,”宋書靈還在笑:“多高我都接著你。”


    阮榛垂著睫毛,咬住自己的嘴唇。


    宋書靈沒有撒謊,他的確不做趁火打劫的事,不然在抵達壩底的第一天,早就按捺不住來見自己,而不是選擇坐在飄渺的藍天下,離得那麽遠,喝著心上人飲過的茶。


    他其實,還是把選擇權,全部交給了阮榛。


    縱使骨子裏再怎麽強勢的一個男人,做出的姿態倒是很溫和,就這樣微笑著看著他,展開雙臂,不發一言。


    日落金山,光影給世間萬物都潑灑出了朦朧的邊,黃狗搖了會尾巴,又被一隻啄草籽的小鳥吸引了注意力,歪著頭看過去,有些好奇。


    而阮榛終於抬起頭,和宋書靈對視。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凳子腿兒隨著動作晃了下,很快又恢複平穩,連黃狗都沒有發覺,因為那個懷抱,實在是太穩。


    宋書靈接住了他。


    心跳聲中,阮榛的臉埋在對方的肩膀上,耳朵發燙,想說話又覺得害臊。


    可宋書靈來勁兒了。


    他就這樣一手托著阮榛,另隻手扯過對方的手腕,搭住自己的脖頸,同時湊過去,就要親吻心上人


    阮榛躲開了。


    “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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