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靈以為阮榛要跟自己說話,就站著沒動。


    可阮榛隻是看他一眼,就走向隔壁,拿出鑰匙開門。


    “傻了?”


    鑰匙拔出來,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阮榛說完,就沒什麽表情地看著他,作勢要關上門。


    一隻手伸了過來,按住門的側邊。


    無言的對峙中,阮榛終於笑了一下:“喝完酒還要傻站著吹風,你想生病我不攔著。”


    講完,他轉身就走。


    屋裏還沒開燈,隻有月光在男人的喉結處投下小小的陰影,隨著吞咽,悄悄地動了那麽一下。


    宋書靈反手關上了門。


    與此同時,阮榛也按亮了燈,屋內的裝飾一覽無餘,和張老頭那不同的是,這裏沒有折疊桌和凳子,多了個小小的兩人沙發。


    和左手邊的單人床,就隔著一米多的距離。


    阮榛把外套掛好,沒迴頭:“拖鞋就一雙,你光著腳吧。”


    宋書靈說了個好。


    阮榛撿起床上的一條毯子,隨手扔到沙發上:“蓋這個,冷的話再搭件外套。”


    宋書靈“嗯”了一聲。


    “廁所裏有一次性洗漱的,”阮榛轉過身,抱著胳膊看向對方,“等會給自己收拾好,睡一覺,明早就滾蛋,明白了嗎?”


    要不是怕人凍死在外麵,他才不會給宋書靈帶迴來。


    隔壁倒是有空的宿舍,但沒打掃,就個落滿灰塵的行軍床,阮榛在經曆了短暫的心靈掙紮後,還是決定收留宋書靈一晚。


    人家也幫過他嘛。


    並且根據他對宋書靈的了解,對方雖然算不上什麽正人君子,但是在感情方麵似乎蠻嚴謹,挺規矩,不會一時迷了心智,x蟲上腦,做出什麽無可挽迴的事。


    畢竟當初自個兒脫光了站著,宋書靈也沒拿他怎麽樣,而之後在浴室的對峙,身體都貼得那麽近了,這狗比男人也隻是舉起雙手,努力往後隔出點距離。


    想想,還挺紳士。


    而剛才說的那些話,阮榛打算好了,假裝沒聽見。


    “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阮榛仰著下巴看對方,一臉的無所謂。


    他不是沒被人表白過,知道這種時候一定要淡定,越是緊張或者患得患失,就越容易糾纏不清,所以態度上要隨意,一副不在乎的神情,接下來無論是拒絕還是接受,都好辦許多。


    ……等等。


    他怎麽可能會考慮接受?


    把這兩個字剔除出去!


    房間真的太小了,放了一張床和沙發後,再站兩個成年男人,就不由顯得擁擠,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真的太近了。


    阮榛感覺自己也被酒意暈染,跟著臉熱起來。


    心一慌,就再次重複了一遍:“都這些了……你還有什麽要問的沒?”


    說完趕緊睡覺!


    被子一蒙,麵對牆壁,倒頭就睡。


    宋書靈要是敢做點什麽,門後立著的就有柴刀。


    可對方隻是深深地看著他。


    可能是喝醉了,琥珀色的眼眸裏有些水汽,顯得有那麽點的脆弱。


    宋書靈變成了坐在教室的學生,聽完話,就認真思考,有什麽不明白的,要抓緊時間問阮榛。


    於是,他看著阮榛的眼睛,很遲鈍地開口。


    “我能……吻你嗎?”


    話音落下,阮榛沒反應,呆呆地看著對方。


    宋書靈大概是身居高位慣了,都這個時候了,還一副遊刃有餘的認真模樣,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虎狼之言。


    “不願意啊,”


    他笑了笑:“那就算了,等以後有機會的話再親。”


    說完,他就彬彬有禮地衝阮榛頷首,走向廁所,動作遲緩地拿起一次性的牙刷,拆開,接水,洗漱。


    很機械。


    擦完臉出來,看到阮榛還在那裏站著,就略微偏頭,疑惑地問:“怎麽了?”


    阮榛沉默了會:“沒事,你睡吧。”


    宋書靈點點頭:“好。”


    他脫掉鞋子,在沙發上躺下,依著阮榛的話給自己蓋好毛毯,往上拉到脖子的地方:“那我睡了,晚安。”


    阮榛已經往廁所走了,敷衍道:“嗯嗯,晚安。”


    這人估計喝多了,不跟醉鬼計較。


    水流聲汩汩,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隨手彈了點水過去,蜿蜒的水道順著往下淌,扭曲了裏麵的人影。


    腦殼有病。


    不僅是宋書靈,自己也是。


    洗漱的時間稍微有點長,出來一看,好家夥,宋書靈已經睡著了。


    沙發小,就是個兩人座的那種,對於宋書靈這種體格的男人實在不夠,頭可以枕在扶手上,小腿搭著另一側,顯得有那麽點的委屈。


    可對方已經唿吸平穩,進入夢鄉。


    阮榛坐在床上,覺得有些好笑。


    還以為能千杯不醉呢,他們生意場上不都要推杯至盞,夜夜笙歌,怎麽被張老頭的幾盅白酒就給幹倒了?醉成這樣,也不設防,睡得這麽香。


    宋書靈的五官很優秀,眉目英挺,睡著的時候能看到鴉羽似的睫毛,投下小片的陰影,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臉頰還帶著點緋意,很乖的模樣。


    讓他睡就睡,沒頂嘴,不反抗,下午那會兒也是,自己抓著粉筆頭追著砸,也一動不動。


    阮榛兩手托著腮,過了好一會兒才如夢驚醒。


    他居然盯著宋書靈的睡顏,看了這麽久。


    有什麽好看的!


    半是氣惱,半是心虛,阮榛劈手按滅了燈,倒頭躺下。


    屋內陷入黑暗,因為房間麵積太小,彼此的唿吸就格外的清晰,阮榛不由自主地把氣息放得更輕,睡衣剛剛在廁所換過,被子胡亂地往身上一裹,他背對著宋書靈,緊緊地閉上眼睛。


    反正阮榛從小到大,很少失眠。


    一定會很快睡著,然後明天就給這人趕走。


    不走的話,就請黃洋村長幫忙,開三輪車轟他走。


    然後就清淨了,能繼續自己的生活。


    阮榛翻了個身。


    他真的,很少失眠的。


    一定會很快睡著。


    一定會睡著……


    半個小時後,阮榛沉默著坐了起來,使勁兒揉了把自己的臉,無聲慘叫。


    有病啊!


    他居然睡不著,失眠了!


    第33章


    人有時候的心態就是, 自個兒不爽,就不能見著別人爽。


    仿佛上學那會兒遲到了,被老師劈頭蓋臉地罵一頓, 正難受呢,抬頭一瞅, 嘿,同桌比自己來得更晚。


    心情這不就立馬舒暢了。


    兩個人同時被罰站, 那就不叫被批評懲罰, 是光明正大地開小差。


    阮榛咬著被角, 幽怨地盯著天花板看。


    若是宋書靈也輾轉反側,糾結得睡不著覺,這會兒倆人還能聊上那麽一兩句, 說不定就慢慢困了,不知不覺間睡去。


    可宋書靈居然睡得那麽香!


    阮榛一開始還打算用“麵壁思過”的姿勢睡覺, 可目前沒這個必要了, 他平躺在床上,偶爾瞥上那麽一兩眼,又飛快地收迴目光。


    宋書靈似乎累壞了。


    這麽小而狹窄的沙發,也能睡得唿吸均勻, 眉宇平和,很放鬆的樣子。


    他不由得想起,對方是親自驅車前來,又在山下拋了錨,一步步地走了進來,也不知道怎麽摸索的路, 有沒有被橫生的灌木叢所劃傷,見到的時候, 還如同之前那般英俊模樣,西裝革履,文質彬彬。


    卻鄭重地告訴自己,說他很自卑。


    阮榛咬完被角,開始咬指甲了。


    都是成年人,沒必要裝傻子,宋書靈的意思很明確,他喜歡自己。


    喜歡什麽呢?


    阮榛有些迷茫。


    他很認真地思考了會,沒有得出結論,隻是迴想起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懵懂的心動,似乎,也沒什麽特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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