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迴家的途中軒小白也看到了其它的一些令他不悅的事情。


    他看到路邊乞討的那些乞丐被一些地痞流氓毆打至吐血卻不敢還手,隻是緊緊抱住討飯的破碗,蜷縮著身子承受著踹打,不敢有絲毫反抗。


    軒小白大腦一熱就衝上前去,幾個唿吸間就將那些地痞流氓撂倒在地。


    他的下手並不重,那些地痞流氓都很快的站了起來,其中一個惡狠狠的說道:“小兔崽子,你多管閑事是嗎?”


    “還不快滾。”楚一笑也走了過來,冷視著那些人。


    又有一個地痞流氓開口道:“行啊楚一笑,翅膀硬了對吧,你給小爺我等著。兄弟們,走!”


    他一擺手,剩餘的那些地痞流氓也就跟著他離去了,他在街頭混了這麽多年,早已知道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


    軒小白和楚一笑已經暫屬於不能惹的一列,他們的消息很靈通,知道他們背後有強者撐腰。


    這些地痞流氓一般隻有不到七階的實力,普遍缺乏管束,對強者點頭哈腰,對弱者拳腳相加,在小鎮的夾縫裏活著。。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軒小白站在街上,看著大大咧咧離去的那些惡徒。


    街上有很多人,甚至有真正凝氣入武的強者存在,但他們剛剛隻是冷眼旁觀乞丐被打,並無一人上前阻止。


    楚一笑走上前來,說著殘酷卻實際的話語,“因為他們是弱者啊,強者欺淩弱者,在這個世界,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在軒小白上前製止地痞流氓的惡行之時,就引來了許多路人的關注,現在他們的周圍已經圍上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對著軒小白指指點點,似是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軒小白沉默,看著還未走遠的那些地痞流氓,目光有些冰冷,又再次發問:“他們也算是強者嗎?”


    “至少和他們相比,是的。”楚一笑指著正在扭曲著身子尋找四散的銅幣的乞丐們說道。


    有兩個乞丐正在因為一枚銅幣的歸屬扭打了起來,神色猙獰而恐怖。


    剛剛麵對那些地痞流氓的毆打不敢還手,現在卻對同為乞丐之人揮拳,甚至有圍觀的路人拍手叫好,將這裏當做了擂台。


    楚一笑又繼續淡淡的說道:“這個世界,修行受天賦的影響很大,而天賦又與血脈密切相連,有些人,打通第一個穴竅都異常艱難,故而隻能處於世界的底層,苟且偷生,像我這種小家族出生的,不出意外都能摸到真正的武者門檻,但與那些真正大家族出身的,又是相差甚遠。強者欺負弱者,同時被更強者欺淩。這個世界正是由此建立起來的強者為尊的體係製度。”


    楚一笑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圍觀的眾人也是聽的清清楚楚,更何況就在身邊的軒小白。


    可他依舊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仿佛充耳未聞。


    他隻不過想起了蘇先生的那個問題。


    為何要成為一個強者?


    難道是為了欺淩弱者而去成為強者嗎?這顯然不是他變強的理由。


    難道是為了不被欺淩而成為強者的嗎?好像也不是。


    那究竟是什麽?難道自己以後也要成為如此這般的強者?還是隻能淪為受強者欺辱的弱者?他的心中被無數個問號裝滿了腦袋。


    楚一笑拽著軒小白走出了人群,走上迴家的路途,軒小白一直在沉默,楚一笑也不言語。


    路過一座酒樓門前,一個肥胖的身軀從門中飛出,隨後幾個酒樓中的雜役跟著出來,對著那胖子就是一陣猛踹。


    “媽的,敢吃霸王餐,老子打死你個死胖子!”雜役中有人喊著。


    軒小白見此情此景,又要邁步向前,卻被楚一笑拉住了肩膀。


    “一邊是吃白食不給錢,一邊是因為不給錢而打人。你說他們誰對誰錯?”楚一笑隻是拋給了軒小白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讓他放棄了掙紮,他的腦中本就一片混亂,現在更加的混亂了。“這人如果不吃白食就不會被打,所以是他的錯?隻因為吃白食就下手如此隻狠,所以是那群雜役的不對?還是說兩邊都是有錯的?”


    他一臉掙紮之色,不知到底該不該上前阻止,拳頭握緊,鬆開,又握緊,再鬆開,無限重複。


    不知不覺間,周圍又圍上了一群人,軒小白看著他們,期待著有人能給他答案。


    他看到的隻有一個個冷漠無情的臉,甚至還有笑容燦爛的對著那被打之人指指點點。


    這一刻他的心,如墮冰窖,刺骨寒心!


    他顫抖著雙唇,想要說些什麽,卻不知道究竟該說些什麽。


    那邊的毆打也已經結束了,雜役們仿佛打的累了,終於丟下了那人,迴到了店裏。


    地上的那胖子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對著酒樓門口狠狠吐了一口痰,然後又朝著圍觀的人群冷哼一聲,一瘸一拐的離去。


    楚一笑看著呆立的軒小白,他早知軒小白天性純真善良,涉世未深,看到這些殘酷的事情可能一時無法接受。


    他拍了拍軒小白的肩膀,示意他跟著自己迴家。


    兩個少年又靜靜的在路上走著,幸好沒有再發生什麽刺激軒小白的事情。


    一襲白衣出現在兩人剛剛路過的拐角處,麵帶微笑的喃喃自語:“修行,最重要的不是修行外在之物,而是修心啊。軒小白,不求這七天你能修成一顆強者之心,你能看透這個世界就好。”


    夕陽下,在這已經寥寥無幾人的街道之上,兩個清瘦少年的身影卻被拉的老長,秋風吹過,卷起幾片枯黃的樹葉在空中飛舞又落下。


    白天的繁華與現在的冷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感覺到了天氣的轉涼,軒小白下意識的裹緊了衣裳。


    “無論是乞討還是吃白食,我都做過。”楚一笑忽然說了一句話,聲音淡漠,神色冷漠。


    軒小白停頓了下腳步,盡管今天所見已經超乎他的想象,他的腦袋還在混沌一片,但他還是被這句話震驚到了。


    他看向楚一笑,此時他已經走到了軒小白的前麵,身形孤寂,腳步不急不緩。


    那瘦小的背影究竟曾經承受過怎樣的傷痛?


    楚一笑開始緩緩訴說著一段仿佛與己無關的痛苦迴憶,“娘親在我八歲時就病倒了,那時的我完全不該如何是好,家裏貯存的糧食也已經吃完了。我餓無所謂,但是娘親病倒在床,怎麽能不吃飯呢?所以我開始第一次去街上乞討,剛開始還挺好,每天要到的銅錢還能買些饅頭給娘親吃,可是後來來了一群流氓地痞,看到我就打,走的時候還會搶走我的錢。”


    軒小白靜靜的跟在他的身後,眼圈已經通紅,他感受到了楚一笑的悲傷。。


    楚一笑繼續說道:“那時我不懂啊,為什麽我跑到哪裏他們都能找我呢·?我以為老天都在和我作對呢。後來實在不行了,我就去飯店吃白食,把飯菜揣在懷裏給娘親帶迴去。跑是跑不掉的,等他們打完自然就會放過我了。他們又不敢打死我,因為我的娘親是玉蘭城沈家的人,我的體內流著他們一半的血。”


    身後的軒小白已經眼角落淚,無聲抽泣,用衣袖不停地擦拭著臉龐。。


    “可是每家飯店隻能去一次,下次再去就連門都進不去了。所以啊,後來我又學會了偷,去偷那些普通的人家,不敢去偷那些大戶人家的,害怕被他們抓到。因為我一旦被捉住關了起來,我的娘親就沒人管了,就會餓死。鎮上的人漸漸發現我就是那個小偷,但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拿我沒有辦法。但是鎮上人對我越來越厭惡了,經常在街上就罵我打我,不過我依舊還是偷盜,因為這樣能養活我和娘親。”楚一笑的迴憶停頓了一下。


    軒小白已經控製不住自己了,哭泣出聲,淚如雨下。


    有個酒鬼從他們的身邊晃晃悠悠的路過,說著明天一定要去賭場把錢贏迴來的醉話,言語之中充滿了對美好未來的向往。


    酒鬼走遠之後,他又繼續說道:“可後來家族裏的人又說娘親這病再不治就會死的,可我們吃飯都成問題,哪來的錢治病呢?能何況還需要那比金幣購買力還高的靈石才能買到的藥。所以我就開始進山尋藥,帶著父親送我的黑鐵長刀。我害怕死,我更不敢死,因為我要是死在山裏,我的娘親就會死在家裏,或許這正是他們想看到的吧。”


    軒小白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小鎮之人看向楚一笑那或鄙夷或嘲諷的目光,為什麽他能夠如此平淡的看待這一路發生的一切,為什麽他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堅韌不拔的心性。


    而他的淚水,也已經浸濕了衣袖,開始漸漸風幹。


    “所以啊,我要變強。我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為了給我的父親報仇,為了保護我的娘親。”楚一笑握緊了拳頭,語氣堅定的說道。


    說完他又迴過頭,伸出右手來,麵色堅毅卻帶著笑容:“小白,一起變強吧。”


    軒小白燦然而笑,沒有絲毫的猶豫,揮舞出了右手。


    啪!


    兩個少年響亮的擊掌之聲在寂靜的街道裏傳出去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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